◎李建臣
城市生活,伴隨著人類社會的進步而產生和發展,是人類走向成熟和文明的標志,其魅力在于它的文化。城市文化是城市人格的一種表現,包括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前者指形而下的文化成果,如城市建筑、園林、娛樂設施和交通工具等;后者指形而上的文化成果,如社會心理、價值觀念、道德、藝術、宗教、法律、制度和習俗等。
城市是商業活動的產物,發軔于商品交換,成長于工業發展,成熟于法治文明。在農耕條件下,人類總體處于自然經濟、自給自足狀態,產品交換規模比較小,方式比較簡單,所以城市規模也很小。文藝復興之后,資本主義逐漸發展,特別是工業革命后,人類創造財富的能力急劇增強,商品交換方式越來越高級、越來越復雜,規模也越來越大,客觀上推動了城市的發展。如果說郡縣制代表了封建制度的體制架構,那么城市化的助推器就是工業文明。隨著法治越來越健全,城市逐漸走向健康和繁榮。城市的功能屬性決定了城市擁有六個基本特點:
大都市人口密集,條件好,機會多且自由度高。我國改革開放序幕一經拉開,便有千千萬萬農民涌進城市。直到今天,仍約有1.8億農民工進城謀生。其中有些人有規律地在城市和農村之間流動;還有不少人在不同城市間流動,尋找發展機會。人的流動只是形式,背后是生產、資源和資本等各種要素及思想文化的流動。
城市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開放性。在這一開放、移動且混合的場所中,人們可以根據自身能力、水平及發展規劃不斷調整自己從事的行業或工作,使自己的才能得到更充分地發揮,價值得以體現。
城市發展對不同的文化背景、文化印記的人群,不會過于苛求,只要有為城市所需要的一技之長,便可在城市生存。目前,我國有94.1%的人口生活在“胡煥庸線”(劃分我國人口密度的對比線)右側。如果把全國城市面積拼在一起,則有超過半數的國人生活在0.7%的國土上。此外,近年來,涌入我國的外國人數以百萬計,僅來廣東闖蕩的非洲人便超過50萬,而他們幾乎全部生活在城市里。
在一個開放的城市中,競爭是常態,是基本規則,也是進步的動力。如1980年,義烏農民馮愛倩取得了政府頒發的“雞毛換糖”許可證,開啟了義烏民營經濟的發端。截至2013年,義烏已成為全球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位列福布斯排行榜中國最富縣級市第一名,被聯合國及世界銀行確定為世界第一大市場。
城市的發展源自創新。創新是公平競爭的必然產物,在一個競爭激烈的大城市里,經營者只有通過技術創新、產品創新、營銷創新、理念創新及服務創新,才能求得生存和發展。
在一個流動性強、開放性強的城市里,必須要有明確的規則和約束,法治是社會公平正義的基礎,如果法治缺位,或者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那市場秩序一定會出現混亂。
城市文化既是城市的靈魂,又體現在城市生活的每一個細枝末節中,其影響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如一個城市的建筑風格、服飾潮流、語言特點、思維模式、文化創造及飲食習慣在各個層次、各個方面與各個角度體現著城市文化特點,并滿足人們的文化需求。城市文化的形成是一個長期積淀的過程,與城市的歷史傳統、人口結構、社會結構、組織制度以及市民素質等因素有關。文化一旦形成,就具有了慣性,對城市的長久發展起到穩定促進作用。
近年來,數字文明席卷全球,深刻改變著世界。首先接受洗禮的便是城市。在文明形態大遷徙的過程中,每個城市都面臨著轉型升級的問題。這個過程既是對城市傳統文化的挑戰,也是對城市塑造新文化的考驗。城市的興盛在于核心競爭力,競爭力的核心在于文化,在于思想創新。因此,大力發展文化產業必然成為城市轉型升級的首選。
(1)作為城市重要的增長極,文化產業首先是創造財富的一種手段。2017年我國GDP為82.7萬億元,其中第三產業占比51.6%,文化產業占比4.3%;而美國GDP是19.4萬億美元,第三產業占比80%,文化產業占比20%強,依舊是美國的第一支柱產業,并且占全球文化產業產值40%以上。
美國文化產業產值高的原因,除了內容精益求精、藝術追求完美、形式不斷創新外,還有大IP產業鏈長,資源開發充分等因素。如《阿凡達》成本2.8億美元,票房達到十倍;《俠盜獵車手5》成本2億美元,銷售收入30倍;肯德基、麥當勞的IP幾乎遍布全球;迪士尼IP的生命力已接近百年。這就是知識產權的力量和價值,也要求現代城市必須從以傳統制造業為主向以思想成果、知識產權為主轉變。
近年來,我國文化產業有了長足發展,如誕生過很多大片的橫店影視城,2017年其營業收入達680億元; 2017年,武漢、青島、長沙和澳門四座城市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了創意城市稱號;在今年7月發布的《2018中國城市新文創活力指數報告》中,成都憑借在產業活力、政策活力、人才活力、資本活力、平臺活力和傳播活力等指標上的優秀表現,在全國100個城市樣本中脫穎而出,排名第一。這充分顯示出數字文化時代城市文化的優勢、發展活力和增長潛力。
(2)文化不僅自身能夠創造財富,而且還可以從內部到外部、從軟件到硬件、從精神到物質全面助推實體經濟發展。許多物質產品,一旦注入文化內涵,便身價倍增。如江西鷹潭生產的樟木箱,涂上油漆、畫上圖案,價格就實現了翻倍。成都的非遺竹節杯,就是在瓷杯外面編上竹節,就促使價格上漲十余倍。由此可見,新經濟的本質特征就是智能化,既包括生產過程的智能化,更包含服務用戶的智能化,而智能化的終極目標便是人性化。文化內涵和文化意義貫穿了智能化的始終;文化含量的大小,是實體經濟實現轉型升級程度的標志。特別是在“一帶一路”建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征程中,打造出的中國模式、中國樣本,如果沒有深厚的文化內涵作支撐,將會行之不遠。
城市建設必須有特色,特色即文化,是城市的名片標識。提到世界浪漫之都,人們馬上會想到巴黎;提到世界音樂之都,馬上會想到維也納;提到世界娛樂之都,就會想到洛杉磯、好萊塢;提到世界科技創新高地,就會想到舊金山、硅谷。我國也一樣。提到哈爾濱,就會想到那里的俄羅斯風情,同時,它也是音樂之都,我國第一家音樂學院、第一支交響樂隊都誕生在那里;提到西安,就會想到九宮格的城市布局、1300年的古都、歷經13個封建王朝,傳統文化底蘊深厚;提到蘇州,就會想到江南園林獨有的風韻,吳語儂儂曲徑通幽。騰訊誕生在深圳不奇怪,因為那是一座創新城市,外來人口占到96%;阿里最初在上海創業做淘寶,發展緩慢,轉至杭州,發展迅速,也源于文化的巨大差異。
因為缺乏想象力、創造力和文化追求,我國有的城市建設同質化現象嚴重,缺少文化、辨識度及文化地標。若要扭轉這一局面,需要從兩方面入手:
發展是第一要務,創新是第一動力,人才是第一資源。人的問題是根本問題。人所追求的一是生活質量,二是精神環境。一個健康向上的城市,一定要同時在這兩個方面下功夫。
(1)城市的創新能力,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城市的開放水平,以及城市對人的創造力的激發和保護。之所以大力發展文化產業,是因為它是一個思想創新的產業。新的思想成果會帶來巨大紅利。如“哈利波特”是靠政府救濟過活的羅琳依靠靈感創造出的擁有數千億美元產值的超級IP。重視城市文化,就是要重視“人”。近一時期,我國許多城市出臺新政,開始了一場旋風式的“搶人大戰”。他們搶的是人才,是創造力,更是未來。“海綿城市”不應僅僅是生態的需求,更應該是人文的追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要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健全現代文化產業體系和市場體系,推動各類文化市場主體發展壯大,培育新興文化業態和文化消費模式,不斷激發文化創新創造活力。
(2)城市文化是一種客觀存在、建設健康優秀的城市文化須以法治為基礎。健全的法治,是最大的發展導向,也是一個城市走向成熟的標志。
當今,IP已經成為時代熱詞。但其卻是古老的概念,本意是指知識產權,Intellectual Property。立法保護知識產權的第一個國家是英國,其對知識產權的保護,不僅催生了工業技術革命,也把自己推向了世界舞臺的中央。
近些年來,隨著數字技術及互聯網傳播能力的裂變,文化產業的發展方式異彩紛呈。特別是隨著《超人》《蝙蝠俠》《蜘蛛俠》《鋼鐵俠》和《X戰警》等一批老牌動漫產品走上銀幕,成功跨界,很快便引發了IP授權跨界開發的潮流,并且在不同文化板塊中取得了成功。數字經濟時代,平臺借助網絡的力量,直入經濟和社會舞臺的中央,正在成為整個社會經濟活動和文明形態的支撐。而IP正是平臺生態的發動機和主角,并且借助平臺實現騰飛。
在我國,隨著數字經濟的持續升溫,IP逐漸從原始意義演化為知識財產的范疇,并進一步被賦予了文化屬性,突出了擁有強大品牌基因、可以跨媒介蛻變更新、重新煥發青春的生命價值。當前,IP正在朝兩個方向迅速發展:一是縱向走深,形成復雜的IP系統或體系,為用戶提供更深、更細和更智能化的服務;二是橫向浸潤,從文化領域漫溢到文明生態的各個領域,成為一種新的社會化生存方式,即IP化生存,或稱IP2.0。這種漫溢之所以能夠完成,是因為文化屬性逐漸成為人類文明生態各領域普遍擁有的價值追求,而網絡為之插上了翅膀。在此過程中,城市就是一個超級大IP,具有人格化。因而城市的轉型,從某個角度看,就是一種IP的開放及運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