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古橋碑刻整理研究探析

趙志宏

（大理大學圖書館 云南 大理 671003）

古橋是屹立在廣闊的神州大地上的歷史“活化石”，是凝聚古代文明的實證遺跡和重要標志，是研究人類文明和科技發展的寶貴史料[1]。云南是人類橋梁文化的發祥地之一[2]，遠古時期的先民既已開始“遇水搭橋”。云南古橋數量多、品類全、構筑精、造型美、年代久遠、技術含量高、文化底蘊深厚。歷史上，關于古橋的詩詞、歌賦、贊頌、銘記等不計其數，其中尤以碑刻為著。古橋碑刻是研究云南橋梁建設、交通發展、時代變遷和社會生活等的重要史料，收集整理這些內涵豐厚、源于古橋而高乎古橋的文獻資料，對于研究云南橋梁建筑史、文化史、交通史、民族史等，以及深化和拓展云南少數民族文化研究具有積極而深遠的意義。

一、云南古橋概述

（一）云南古橋數量多、年代久遠、文化底蘊深厚

首先，從《水經注》《后漢書》《大唐新語》《新唐書·吐蕃傳》《蠻書》《大理行記》《徐霞客游記》《云南通志》《滇系》和明清時期的史籍、方志等文獻看，云南古橋的歷史可追溯至秦漢時代。古代的“笮”橋，堪稱“古橋的活化石”，在許多地方幾近滅絕，但在大理、怒江、迪慶等地至今仍有留存。其次，麗江塔城鐵橋（亦稱“神川鐵橋”，隋末唐初建造）[3]、曲靖沾益平西鎮的黑橋（唐武德2年建造）[4]、保山龍江鐵索橋 （元至正年間始建，最初為藤橋）、大理漾濞云龍橋（明弘治年間建造）等是云南境內現存歷史最久的古橋。再次，大理上關鎮青索橋（明成化 23年，3孔）、賓川州城大羅城橋（明嘉靖8年，3孔）、麗江束河古鎮青龍橋（明萬歷年間，單孔）、祿豐星宿橋（明萬歷年間，5孔）、南華靈官橋（明萬歷29年，3孔）、建水天緣橋（清雍正6年，3孔）和雙龍橋（清乾隆年間，17孔）、昆明祿勸茂山橋（清乾隆38年，6孔）、劍川東嶺金龍橋 （清乾隆46年，5孔）等，這些能與中原、江南石拱橋相媲美的古橋幾乎隨處可見。最后，被中外橋梁專家譽為“西南第一橋”的永平霽虹橋，既是我國南方絲綢之路博南古道上現存最早的渡口橋，也是我國最早的鐵索橋之一和我國沿用時間最長、規模最大的鐵索橋。此外，唐天寶戰爭的爭奪焦點下關黑龍橋（南詔閣羅鳳始建）；紅軍長征經過的賓川南薰橋（明嘉靖32年建），抗日戰爭中譜寫豐功偉績的功果橋（鐵索吊橋）和昌淦橋（中美合建）等等，云南古橋不僅數量多，而且年代久遠，文化底蘊深厚。

（二）云南古橋品類全、構筑精、造型美、技術含量高

我國著名橋梁專家茅以升先生曾說，“梁、拱、吊3種古橋類型云南都有”，云南古橋幾乎囊括了中國古橋的所有形式。僅梁橋而言，又有竹梁、木梁、竹木梁、石梁等多種類型，如騰沖野豬箐橋、沾益石臺石柱木橋等；單就拱橋而言，便有廊橋式、亭橋式、尖拱式和雙圓弧尖頂式等眾多式樣，如祿豐星宿橋、廣南八寶橋、施甸太子寺橋、南華靈官橋等，是故云南又被譽為“中國橋梁博物館”。散布于云南各地的古橋千姿百態，有的似彩虹，有的如臥龍。有的橋既可供人通行，又可遮風、避雨、休憩。如建水的雙龍橋，橋上建有三座閣樓，其規模與氣勢在國內極為罕見，被茅以升列為全國著名的大型橋梁之一；五家寨的人字橋結構形式獨特、制造工藝精湛，令人嘆為觀止；德欽和香格里拉的懸臂木梁橋，巍山永濟橋、騰沖永順橋和通濟橋等風雨橋，橋梁的結構形式及橋上的亭廊建筑特點鮮明，具有很高的技術價值和藝術價值。這些人類在歷史發展進程中所創造的科學技術與文化藝術的偉大成就，通常會在橋梁碑刻文獻中得以反映，收集整理相關信息資料對當今橋梁建設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二、云南古橋碑刻的產生、分布及內涵

（一）云南古橋碑刻的產生

我國碑刻源遠流長，包羅萬象。云南境內群山連綿，層巒疊嶂，溝壑縱橫，溪流眾多，先民迫于生計，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在崇山峻嶺中建造了數量眾多、形態萬千的古橋。出于記事、紀念、歌功頌德等的需要，古橋碑刻隨之而現，并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而不斷演變。雖歷經風雨剝蝕、天災人禍，至今仍有大量遺存，成為人們開展相關研究的珍貴實物史料。積極對這些碑刻遺存進行全面梳理，有利于弄清云南古橋碑刻產生、發展的歷史脈絡。

（二）云南古橋碑刻數量多、分布廣

被譽為“中國橋梁博物館”的云南雖地居邊陲，但現存古橋碑刻較多，這些碑刻是中華民族寶貴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據文獻調查，云南古橋碑刻幾乎遍及全省各地，尤以滇西、滇中居多。此外，滇西北、滇東北、滇南亦為數不少。不同地區的碑刻有不同的地域特征、民族特色，蘊藏著豐富的文化內涵，但碑刻的形制、存佚、保護情況等千差萬別，對其現狀進行調查了解有助于探討云南古橋碑刻的民族、地域差異及歷史人文異同。

（三）云南古橋碑刻的文化內涵及價值

云南古橋碑刻記載的內容頗多，涉及江河源流、洪澇災害、建橋緣由、橋梁設計、工程籌劃、施工經過、維修加固、經費情況、募捐啟事、橋梁習俗與傳說、敘事頌德等，對研究云南少數民族橋梁建筑史、交通史、文化史等具有重要的現實參考價值。通過對碑刻記載的內容，如：河流變遷、交通狀況，橋梁設計、營建緣由，工程施工，經費籌措，歷史背景、歷史人文風貌等的研讀，有利于深入挖掘碑刻蘊涵的文化內涵，探討其歷史價值、科學價值、藝術價值等。

三、云南古橋碑刻的研究現狀

（一）古橋碑刻數目不清、損毀嚴重

據文獻記載和初步調查，云南古橋碑刻年代久遠，數量較多、種類豐富，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和學術價值，是我們研究云南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等方面珍貴的第一手資料。然而，云南古橋碑刻到底有多少，存佚情況、保護現狀如何等等均不得而知。加之，由于歷史變遷、天災人禍和水電工程、道路交通建設等，大量古橋文物漸漸湮沒。如2004年，小灣水電站圍堰截流，致使舉世聞名的霽虹橋遺址蕩然無存；2009年，功果橋水電站建設，迫使功果橋、小鐵橋異地遷建等。毋庸諱言，碑刻數目不清、損毀嚴重，保管不善、重視不夠、利用不足乃其現狀，且仍有許多具體問題值得深入討論。如：云南古代橋梁碑刻產生、發展的歷史脈絡問題？云南古橋碑刻的地理分布、類型特點、史料價值等如何？交通功能并非橋梁建設的唯一功能，時下學界幾乎將橋梁碑刻統歸于交通碑刻事類之下的做法，是否妥當？作為橋梁建筑重要組成部分的橋碑，在古橋建設中起到什么樣的作用？我國古橋保護狀況千差萬別，如何以云南古橋碑刻為新的研究視角提供一部具體深入的古橋文化傳承保護與旅游適度開發的研究案例？因此，積極對云南古橋碑刻開展摸底調查和碑文的全面搜整，不僅有利于摸清云南古橋的家底，而且能為古橋碑刻文化遺產保護提供依據。

（二）碑刻研究關注不多

學界已關注到了云南古橋的研究與保護工作，研究成果不少，但碑刻方面的研究關注并不多。如：云南省交通廳編寫的《云南橋梁》，按歷史年代，以圖文（中英對照）并茂的方式，為人們呈現了云南從古至今455座橋梁的歷史畫卷，是云南橋梁歷史的真實記錄，當屬云南橋梁研究的首創之作。由陳云峰攝影、張俊撰文的《云南古橋建筑》，共收各類古橋200余座、圖片 400余幅，也以圖文的形式展示了云南古橋的卓灼風姿。李正疆、王家凱《云南古道·古橋·古驛站》，古橋篇中亦以圖文介紹了古橋約400座[5]。但此三著均未涉及橋梁碑刻。李合群主編的《中國古代橋梁文獻精選》[6]，搜集和整理了從先秦至明清時期的橋梁文獻資料 （其中含不少碑刻），是目前所見我國古橋研究的珍貴史料輯錄。但全書僅輯錄了一座云南古橋 （永平縣與保山市間的霽虹橋）的相關資料，實為憾事。僅黃正良所著《云龍橋梁文化》[7]，通過對“滇西橋鄉”“世界橋梁藝術博物館”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龍縣境內古橋的深入調查，輯錄了部分橋梁碑文（9通），為后續的古橋碑刻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借鑒。此外，張亞軍的碩士論文《云南古橋建筑特征探析》[8]、陳征平《明清時期云南橋梁建筑的發展及構造類型》[9]、王家凱《云南古橋上的建筑小品》[10]等文從建筑學的視角出發，探討了云南古橋建筑的歷史脈絡、建筑形態、地域特征、多樣性，黃德鋒的《云南古代的橋梁文化》一文則闡釋了云南古橋的建筑藝術、蘊含的文化內涵等。從上述研究成果來看，學界雖注意到了云南古橋研究與保護的重要意義，但對古橋碑刻的研究關注并不多。

（三）專題研究尚未面世

古橋碑刻是云南各類碑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我們了解云南政治、經濟、軍事、交通、建筑、文化和社會生活等方面不可或缺的資料。歷史上，關于云南碑刻的研究自宋代開始既有記載，橋梁碑刻多以碑文輯錄或題錄、摘要的形式分散于歷史文獻、地方志和碑文集中。如清代阮福《滇南古金石錄》，近代袁嘉谷輯《滇南金石萃編》，李根源編《云南金石目略初稿》等，其中即涉及部分橋梁碑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大量的碑刻類著作和論文相繼出版和發表，其中也涉及不少橋梁碑刻研究。如：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全國少數民族古籍整理研究室《中國少數民族古籍總目提要·白族卷》、北京圖書館金石組 《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玉溪市檔案局（館）《玉溪碑刻選集》、保山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保山碑刻》、政協施甸縣委員會文史資料文員會《施甸碑銘錄》、騰沖縣旅游局《騰沖名碑輯釋》、通海縣人民政府《通海歷代碑刻集》、周恩福《宜良碑刻》及其《增補本》、楊世鈺《大理叢書·金石篇》，張了、張錫祿編《鶴慶碑刻輯錄》，張方玉《楚雄歷代碑刻》，孫太初《云南古代石刻叢考》、徐發蒼《曲靖石刻》、楊林軍《麗江歷代碑刻輯錄與研究》、段金錄等《大理歷代名碑》等，以及各地文物志、風物志、民族志、交通志等，各地文史資料、州市、縣、村志等都不同程度地收錄了大量的橋梁碑刻。

以上研究，或碑文輯錄、或考釋與評介、或文化解讀，雖然成果喜人，但依然存在不足之處，如橋梁碑文輯錄缺乏系統性和全面性；碑文標點、注釋歧義和錯漏多；文獻所載元代以后碑刻多為題錄；近年來考古新發現碑刻較多，但相關研究工作不能滿足學術研究的需要。最為重要的是，至今未見對古橋碑刻的專題研究。故，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云南橋梁碑刻進行全面搜集和科學系統的整理研究，為云南古橋保護、路橋建設和民族歷史文化研究提供系統的、便于檢索利用的橋梁碑刻資料，已成當務之急。

四、開展古橋碑刻整理研究的價值和意義

1.有助于國家古橋的研究與保護。云南古橋數量多、品類全、構筑精、造型美、年代久遠、技術含量高（技藝精巧）、文化底蘊深厚，是中國古橋的重要組成部分。地處邊疆、民族眾多、地理環境特殊和歷史文化深厚，決定了云南古橋的獨特性、多樣性、多層次性，積極開展邊疆多民族地區古橋保護與研究，對國家古橋研究與保護、古橋申遺等具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2.有助于豐富中國碑刻史的研究內容。云南雖然經濟社會發展滯后，但各族人民在長期的社會生產實踐中，總結出了橋梁設計、施工、建設和管理等方面的不少經驗，這在大量碑刻中皆有充分體現。云南橋梁碑刻資源豐富，卻始終沒有得到學界應有的關注，許多碑刻資料并未為文獻所載，碑刻資源的開發和利用還遠遠不能滿足學術發展的需要。因而，積極開展云南古橋碑刻的全面搜集和科學整理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可彌補地方史志等歷史文獻資料的缺憾，在學術層面上有利于豐富中國碑刻史的研究內容。

3.有益于云南文化經濟建設。古橋碑刻是前人留給云南人民的寶貴財富，蘊涵著豐富的地域文化，是云南社會、歷史和經濟發展的見證，可為云南地區的河流變遷、交通狀況、橋梁建筑、科技發展及歷史人文風貌等研究提供豐富的實物資料。積極對云南古橋碑刻進行搜集、整理、釋讀，研究云南古代橋梁獲得持久生命力的社會文化基礎，探索其在云南社會發展中的作用和價值，對當前民族地區文化、旅游資源的合理開發與利用、生態環境保護和生態文明建設等研究具有現實意義。

4.有利于云南橋梁文化遺產的保護。古橋是我國重要的文化遺產之一，古橋碑刻是我國文化遺產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但由于歷史變遷、天災人禍使散落于云南民間的各朝古橋及其碑刻不斷垮塌、損毀乃至消亡，與此同時，附屬于橋梁的民俗、傳說等橋梁文化要素也逐漸隨之消失。因此，系統搜整各地區各民族的橋梁碑刻、習俗、傳說等文化要素，以及歷代文人墨客留下的詩歌、散文、贊頌、銘記等內涵豐厚、源于古橋而高乎古橋的文獻資料，厘清云南古橋碑刻的地理分布、類型特點、史料價值、保護現狀，使之為世人所知所用，有利于云南橋梁文化遺產的傳承與保護[11]。

五、結語

橋梁建設與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地區經濟的發展與科技的進步息息相關，隨橋而現的碑刻是云南古代文明、經濟發展、科技進步、社會生活等的真實寫照，是研究不同歷史時期云南歷史、文化、政治、經濟、交通、建筑、民俗等的珍貴文物史料。當前，我們正面臨著國家和云南省大力實施建設綠色經濟強省、民族文化大省和中國連接東南亞國際大通道戰略的良好機遇。云南自然資源豐富、民族文化多樣，具有無窮的開發潛力和無限美好的發展前景。在云南諸多可供開發的資源中，古橋碑刻資源十分豐富且獨具特色，因此，充分挖掘利用好這些資源，既有利于云南古橋的保護和開發，又有利于地方經濟和旅游文化的發展，對我國交通運輸史、橋梁史、經濟史、文學藝術史研究和“一帶一路”建設等意義重大。

[1]丁漢山.第3屆古橋保護與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J].國際學術動態，2011（6）：42

[2]黃德鋒.云南古代的橋梁文化[J].尋根.2014（5）：14-21

[3]云南省交通廳.云南橋梁[M].昆明：云南科技出版社，1999.12：1

[4]陳云峰，張俊.云南古橋建筑[M].昆明：云南美術出版社，2008.5：1-33

[5]云南網.云南古橋傳奇[EB/OL].http://news.163.com/16/0511/08/BMP6D0OG00014AEE.html（2016-05-11）[2017-09-01]

[6]李合群.中國古代橋梁文獻精選[M].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08.11：223-224

[7]黃正良.云龍橋梁文化[M].昆明：云南科技出版社，2012.1：36-145

[8]張亞軍.云南古橋建筑特征探析[D].昆明：昆明理工大學，2008.3：29-36

[9]陳征平.明清時期云南橋梁建筑的發展及構造類型[J].學術探索，2003.7：49-52

[10]王家凱.云南古橋前世今生[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5：1-316

[11]趙志宏.大理市水利碑刻概說[J].大理大學學報，2017.2（5）：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