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寶說得好:不僅要推進經濟體制改革,還要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保障,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就會得而復失,現代化建設的目標就不可能實現
今年是深圳經濟特區建立30周年。在各方隆重大談深圳取得的成績的時候,溫家寶則希望深圳在經濟體制之外,進行更為廣泛的改革嘗試。他指出,改革開放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抉擇,是實現國家強盛、人民幸福的必由之路。過去30多年中國的發展變化,靠的是改革開放,未來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仍然要靠改革開放,尤其是政治體制改革。
確實,過去三十年中,深圳不負“經濟特區”之名,在經濟增長的策略方面,率先進行很多嘗試,這些嘗試后來變成通行于內地的制度和政策。這其中最為重要的是,政府通過優惠政策吸引投資,利用廉價勞動力發展制造業,以及城市政府通過買賣土地積累財政資源,以房地產業拉動城市化。
通過這些制度安排,深圳實現了經濟的騰飛,官方的統計數據說,2007年,深圳的人均GDP突破一萬美元,成為內地第一個破萬城市。同樣,深圳創造的這些經濟增長策略,在整個中國也引發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是,如同整個中國一樣,深圳在經濟增長方面的亮麗業績,并不能遮掩其在社會治理方面的滯后。就在今年上半年,深圳制造業之大戶、也是中國當代制造業之象征——富士康企業園區,接連發生年輕員工非正常死亡事件。人們不能不質疑,深圳經濟增長的社會基礎是否健全?當深圳公布其GDP破萬數據的時候,輿論也追問:深圳的人均基數是多少?是否包括數量甚至超過本地戶籍人口的“外來人口”?如此大數量的“外來人口”在深圳不能享受平等的權利和均等的福利,說明深圳的社會結構和政府治理是高度扭曲的。
概括而言,深圳的整個治理體系存在重大問題。當然,這樣的問題存在于中國所有地方。
回過頭來看,當初設立特區,顯然不僅僅是要以之作為經濟體制的試驗地,而是要嘗試解決當代中國所面臨的全面的治理秩序危機。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尤其是在90年代之后,特區基本上成為經濟增長特區,深圳等特區的制度創新基本上局限于經濟領域,而在政治、社會、文化等領域,則沒有多少制度創新。正是由于這些領域制度變革滯后,才導致了深圳發展之失衡。
今天,在經濟領域,深圳已經難以有什么特別之處了。深圳經濟增長面臨的主要難題,源于社會結構的扭曲,比如外來人口被排斥,源于行政與政治體制的不健全,比如行政權力抑制公民社會發育和公民的民主參與等。凡此種種,必然妨礙深圳經濟在現有高起點上的升級。僅僅從經濟增長角度考慮,也需要對經濟之外的制度進行變革。溫家寶說得好:不僅要推進經濟體制改革,還要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保障,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就會得而復失,現代化建設的目標就不可能實現。
因此,深圳特區應當突破“經濟”的約束,向著更為廣泛的治理領域延伸。在深圳、在中國已經出現了一輪經濟奇跡之后,“經濟”特區已經沒有多大試驗田的意義,當下中國需要的是綜合性的治理特區,而深圳在這方面是有若干優越條件的。深圳的經濟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基礎,獲得了強大的自生能力,政府完全有能力、也有必要在經濟之外進行制度創新。
首先,深圳可以成為司法改革的特區。溫家寶說,要建設一個公平正義的社會,特別是要保障司法公正,重視保護和幫助弱勢群體。但眾所周知,現有的司法制度難以做到這一點,亟須變革。各方均在想方設法,但難有突破。深圳緊鄰香港,香港法治之健全全球聞名,深圳完全有條件借鑒香港的法律制度。這樣的變革,將極大地推動深港兩地的一體化,并為深圳企業深入全球化的分工合作網絡創造良好條件。
第二,深圳可以成為公民社會發育的特區。應當說,過去十幾年來,深圳的公民社會發育在全國算是比較領先的,但是,哪怕是與香港相比,終究不能說深圳存在一個健全的公民社會。優良治理以公民社會的健全為前提,深圳應當在這方面進一步突破,政府應當更大膽地放松控制,讓民眾組織起來,進行自治。
第三,深圳可以成為政府管理體制改革的特區。這幾年深圳進行了一些行政體制改革,比如引入行政的權力三分制度。這樣的改革方案未得改革要領,對于約束行政權力,也沒有起到多少作用。政府管理體制改革需要更大突破。
第四,深圳可以成為政治體制改革的特區。這里的關鍵是做實人大,為此,需要改革人大選舉制度,強化人大在立法和監督方面的作用,推動預算公開,推動預算決策民主化,包括公民參與。
總之,當代中國治理秩序的重構之緊迫性,已經超過經濟增長。深圳作為特區,應當在這方面積極嘗試,開風氣之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