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襪還是戴帽

戴希

女人是中國人，男人是美國人。女人和男人在英國劍橋大學留學時認識了。那時，女人喜歡向男人介紹中國的春節、端午節和中秋節，而男人向女人說得最多的是美國的復活節、圣誕節和感恩節。每次，女人談起中國的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和明清小說，男人都會不停地說“OK”；而男人談起馬克·吐溫、席爾瓦、惠特曼、福克納等美國作家的作品，女人也會豎起大拇指。女人從男人那里了解了華盛頓和美國獨立戰爭，男人則通過女人讀懂了中國的諸葛亮和三國鼎立。

那時，他們覺得，中國和美國具有不同的歷史和文化真好，讓他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對彼此和彼此的國家都充滿好奇。

隨著交流和溝通的不斷深入，兩顆心也不斷地靠近，直到誰也離不開誰。那時，天很藍，風很柔，陽光很溫馨，他們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憧憬，很快陷入如火如荼的熱戀。之后，他們結婚了，婚后一起定居美國。

有段時間，男人和女人的婚姻生活真是浪漫而甜蜜。剛去美國的新鮮感和異國風情，更讓女人大開眼界、樂不思蜀。

可好景不長，自從他們有了孩子，自從他們的孩子開始扶墻而立，男人和女人便產生了齟齬。

天涼好個秋！天涼了，女人要讓孩子穿上暖暖的襪子，白天在家里的木地板上摸爬滾打，夜晚蓋上被子放心睡覺。因為穿了襪子，即使孩子的腳伸出被子，也不擔心他會受涼感冒。對女人的做法，男人強烈反對。男人一定要讓孩子整天光著腳丫，無論在戶內還是戶外，無論玩耍著還是酣睡中。

男人倒要給孩子戴上帽子。白天讓孩子戴著帽子在家里轉悠或隨大人外出，晚上戴著帽子蓋上被子放心睡覺。對男人的做法，女人強烈反對。女人一定要讓孩子頭上沒有約束，無論在戶內還是戶外，無論玩耍著還是酣睡中。

男人辯解說，腳與生俱來就是人身上最賤的器官，就是要與地面和外界零距離接觸，除了行走也只能行走的。你要保護一雙腳，把它捂得嚴嚴實實干嗎？你不覺得這樣很滑稽、挺可笑嗎？

不！我不能聽任你這樣蔑視一雙腳。女人立馬抗議。她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沒有腳，你出得了遠門？見得了世面？成就得了事業和理想？寒從腳下起呀，腳是人體最易受涼的部位，腳一旦受涼，寒氣就會自下而上向全身滲透，使人生病，不保護好腳行嗎？

怎么不行？！男人舉例說，我從小不穿襪子，不也長大成人啦？

誰讓你這樣啊？女人問。

還能有誰？男人脫口而答，我父母呀！

男人試圖說服女人。男人解釋說，頭是出思想和智慧的器官，是人體的中樞神經所在地。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什么？人有思想和智慧，能搞發明創造唄！頭出了問題怎么得了，頭一旦出問題，不能思考、想辦法了，人不就是一般動物？所以，千萬不能讓頭受寒，一定要好好保護，讓我們的孩子天天戴著帽子。

笑話！妻子也辯解道，人身上數頭最能經風雨見世面，抵抗力和免疫力都最強。我打小不戴帽子，不一樣長大成人啦，我的頭出了問題嗎？

那——男人又問，誰叫你在腳上穿襪子的？

除了我父母，女人脫口而答，還能有誰？

不跟你爭辯了！男人最后說，這可是在美國，你們中國人不是講“入鄉隨俗”嗎？所以，我們的孩子不可穿襪子，只能——戴——帽——子！

我堅決反對！女人不依不饒，孩子有中國血統，兒子跟母親的血緣更近，主要繼承母親的遺傳因子。況且，美國社會本身是很包容的社會，難道就不能包容中國人的習俗？所以，我們的孩子不可戴帽子，只能——穿——襪——子！

……

穿襪戴帽之爭愈演愈烈，男人和女人互不相讓。矛盾無法調解，導致感情破裂。不久，他們只得離婚。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有想通，不就是彼此的習慣和思維不同嗎？習慣和思維不同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