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曾怡婧

很久之前，我就想換同桌了。

怎么說呢？一直以來，我心中的理想同桌就是可愛、溫柔、善良、大方，沒事不會找我講話而且請教他問題會十分耐心講解的——學霸！所以，對于現在的這個同桌，我表示萬分不滿。且不說他上課愛講話、愛吐槽老師的穿衣品味、愛開年輕老師的玩笑，就單單拿他的學習態度來說，就很讓我看不慣了。

雖然他的成績不好也不壞，就在平均分上下顛簸，但他總是一副“哎呀！這次又沒考好，好難過呀！不過這都是因為我沒努力，你信不信我認真起來肯定第一，但我就是不努力”的無所謂模樣。

這不思上進的樣子看著真是讓人生氣。再加上他總是看一些厚厚的書，然后跟我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講無聊的笑話，甚至有時還在上課打斷我的思路！這讓我越發不想理他了。

因為剛換位置不久，為了在老師心中有一個好的形象，我也不得不先忍著他點，以后再想想辦法。算了，干脆讓他自生自滅吧，他開心就好，我想。

本著這樣的心態，我也就馬馬虎虎地和他相處下去了。直到前天晚上……

上晚自習前，他拿著一疊紙看得很是仔細。我忍不住湊過去，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三國殺群英對決”，下面是一些相關介紹與比賽規則。

“這東西誰弄的啊？三國殺——策劃部？這什么東西？學生會搞的嗎？”我問。

“不，我搞的。”他一臉笑嘻嘻地看著我。

“哦。”我果斷地轉過頭，“我拒絕。”他還沒開口，我就果斷地回絕，翻開數學練習。

給我們班的同學宣傳后，他拿著那疊紙歡快地跑去別班宣傳了。

真是無聊。

我繼續和三角形、平行四邊形斗智斗勇，斟酌著該在哪兒添上那條重要的輔助線。

晚自習快結束他才回來，剛拿起練習冊又放下，轉頭問我：“如果我突然消失了，再也不回來，你會不會想我？”

這什么破問題，我想。這家伙不會剛剛宣傳時被鄙視了吧？

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認真。

“會啊，你是我同桌啊！”我轉過頭朝他微笑，而我的手自覺地拿筆畫上那條輔助線。

“那我走之前，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他看著我，表情有點奇怪。

“我說大兄弟，你開什么玩笑啊？你要去哪兒啊！明天英語單詞要聽寫，你知不知道啊？”

“我想，離開這里，去到沒有痛苦、煩憂的地方。”

哼，陶淵明的桃花源，還是柏拉圖的理想國啊？還沒有痛苦？可笑！

“同桌，你怎么了，你有點不對勁兒啊？你告訴我啊！”我湊近他，一邊作關懷狀，一邊為自己的演技暗暗叫好。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頭靠在桌上，語音低沉：“有時候，我在想，在想……”

到底想說什么啊！你不會在騙我吧？！

“我在想，為什么我對別人的關心、對別人的好總是換不到別人同樣真誠的關懷？你知道嗎，上周日我一個人騎車繞著縣城轉，看著別人、看著風景。我轉累了，來到了河邊，這時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打電話給同學：‘我現在就在河邊，我要跳河。他們回答我的是：‘快跳快跳，我還要寫作業呢！我又打給別人，回復相差無幾。”說著說著，他把頭埋在手臂里。

這時，我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了。

“為什么我那么努力地對他們好，卻得不到一句簡單的‘謝謝你‘你真好，或是‘我愛你呢？我不想再當小丑了。所以，你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如果沒有，就算了。”

我突然覺得很心疼，不只是他的那些朋友，我不也是從一開始就對他有偏見、從未真心對待過他嗎？

我的腦子里閃過很多畫面：每次坐到窗邊的那個組，他總會貼心地問我要坐哪一邊；總會在我上課犯困時給我講笑話讓我清醒過來……

而這些我是不是都忽略了呢？

我看著他，認真地告訴他：“謝謝你，同桌。謝謝你能忍受我這么久。我總是一副冷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脾氣還很暴躁，生氣了打人還會很疼……可是你會給我講笑話，裝傻賣萌逗我笑，真的很謝謝你。你也不要太難過，可能有時候你的那些朋友真的太忙了，沒能及時注意到你。也許他們太習慣那個歡樂的你，沒有把你的話當真。你要知道，他們其實是在乎你的。”

他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我輕輕地喚了他一聲。沒有回應。

該不會是睡著了吧？我這么想著。

突然，他猛地抬起頭，問我：“那星期天的三國殺比賽你去嗎？”他的眼里仿佛閃著光。

“可是我玩得不怎么好耶……” 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委婉地拒絕。但拒絕他的真正原因是我壓根兒就不玩游戲！我不會玩呀大兄弟！

“哎呀，沒關系嘛！我們可以互相切磋，然后共同進步啦，都這么熟啦。好不好啦？”他開始扭扭捏捏地撒起嬌來。

這矯揉造作的樣子好惡心……但又想到剛剛他對我說的一番發自肺腑的話，我咬咬牙一狠心：“你教我我就去！”

“一言為定！”他的眼里閃過一絲狡黠。開始抖著腿晃晃悠悠地確定名單。

“終于把你也搞定啦！哦呵呵……”我看到他正捂著嘴偷笑。

好吧，你演技也不錯。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