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明鏡 組詩

陶 春

愛如明鏡

之一

盤錯的齒間

有一口深邃，熱烈的字眼

像珊瑚之小刀

我不敢輕易說出

盤錯的齒間

有一對坐在樹下的戀人

像石頭之血液

我不敢輕易說出

盤錯的齒間

有一雙云朵遺忘的跑鞋

像兄弟之緊握

我不敢輕易說出

盤錯的齒間

有一千種回環海洋的熱力

像日晷之計算

我不敢輕易說出

盤錯的齒間

有一顆不倦探求的靈魂

像重疊之眼神

我不敢輕易說出

之二

狂躁的靈魂

嗡嗡響過

金刺的屋頂

催眠整個

夏日的水磁波

顫抖在意識花冠

驟然墜滅的下方

那絕望的情人

身立淚壁

宛如無邊苦海之肖像

從此

填平我所有無煙冒出的日子

之三

高大綠色植物

矗立于暗中對高處敬畏地仰望

因此它們能平穩

轉換各種沖動

并充滿神性持久長存

隔絕

每當駐足窗前

閃動的欲念

水波一樣嗡嗡盤旋

升上螺旋形半空

或鉆入沉甸甸的樹梢

此刻

骨子里凄涼宇宙的描繪

染藍一片枯葉

墜入另一個地點

另一所房間

另一張垂頭喪氣的椅子上

作為另一棵

同樣敏感、狂熱、蒼白的心靈

是兩只不同的眼睛攀登光線

掙脫外出的碰面與震蕩

又將送回來的石化身軀

進一步演講、延續與遺忘

詩人的命運

意欲掙脫肉身結構

雕塑的感官

伏案冥想的手指

跨上喉嚨的駿馬

衣、食、住、行

在語言的閣樓中間徹夜懇談

白熾化邊緣

捕捉風、火、雷、電

持續不停的眼睛

一望無垠燃燒的大海

被心靈摸到

才在筆尖下升起的波濤

拒絕一切分析、一切定義

一切解釋、一切命名

一挺筆：一柄鐵鍬

由閃亮的筆尖

沙沙書寫的紙頁

一塊隨時

翱翔在身旁的葬身之地

縱使心靈的歌聲清脆、激越

縱使心靈的歌聲

清脆、激越

箭矢般馳入湖底

那又怎樣

最好毀滅我這個凡人身軀的世界

構成于火或者是冰

抑或某種

令人感倒吃驚和擔憂的物質

在微觀形式的存在深處

散發出強烈放射

麻醉了我的頭

我的心、我的四肢

我的血液

我的神經

我的脊柱上躍動不息的遠古的汪洋

閃耀在假象繁衍

阡陌縱橫的鏡中

我必須保持清醒

自我超越的清醒

必須將手中緊握的巖石

如同緊握一口深井

直至遼闊無垠的重力

四面聚攏

從沸騰的掌心

強有力榨出最后一滴甘甜的生命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