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問一滴水（六章選四）

王忠智

1

風在咆哮，雷在轟鳴。

巖洞里，靜若處子。

塵世之外，一種聲音漫不經心，空濛而迷離。

天長地久，矢志不渝，創造了滴水石穿的神話。

晶瑩剔透，或者冰清玉潔，豈是虛無的桂冠。心地善良，柔腸百轉，方是大家閨秀的高貴品質。

2

帶著草根的芳香，

攜著大山的囑托；

巖石縫，枯樹頭，懸崖畔，這些名字往往與一滴水牽連在一起。一些意象，雖然零亂不堪，可那是一滴水理想的棲息地。

走進一片森林，粗壯的軀干，秀麗的綠葉，唦唦作響，爭相述說那些青蔥的故事；流動的旋律，漫山遍野，綠的旗幟，招展生命哲學綠色的旗幟。

人類因你而繁衍，而創造世界。在人體這塊國土上，你占據70%比例。指尖劃過彩虹，頭額上泛著靈光，人類創造歷史，你是創造歷史的源泉。

3

到哪里去尋找你的倩影？

在蔚藍的大海洶涌的波濤里，在一棵棵參天大樹的綠葉里，在一朵朵鮮艷花兒的蕊瓣和沉甸甸的果實里；

在空中灑落的一滴滴鳥音里；在長江、黃河上一陣陣高昂的號子里；

在古琴臺潺潺湲湲的《高山流水》里；在空谷飛泉奏響的《廣陵散》里。

5

一葉小舟，是一滴水承載夢想；

世紀冰川，是一滴水凝固的詩魂；

一條條江河，是一滴水流逝的樸素時光，涓涓愛意；

大漠中的一泓月牙泉、荒煙中的一滴水，譜就一曲曲拯救生命的贊歌。

（選自《伊犁晚報·天馬散文詩專頁》2017年6月28日）

[陳志澤 賞析]

一滴水，夠小的。“叩問”一滴水能問出什么呢？這篇散文詩題目《叩問一滴水》，就是作者的故作疑案了。讀之當然毫無疑義能讀出許多東西來。我不能簡單用 “以小見大”來評價，王忠智先生這篇作品表達的要比“大”豐富、寬廣得多。

作者是這樣推出一滴水的：“風在咆哮，雷在轟鳴/巖洞里，靜若處子”，竟然創造如此強烈、宏大的氣象與背景讓一滴水出場，視覺和感覺轉化為聽覺，通感手法的運用起到很好效果。更妙的是，出場的不是一滴水的形態而是聲音：“漫不經心，空濛而迷離”。還是通感的妙用：聽覺轉化為視覺和感覺。在點明一滴水“創造了滴水石穿的神話”的功效之后，作者接著又從另外一個側面抒寫它的品質：“心地善良，柔腸百轉”。既符合一滴水的特質又具有人的品格特征，這樣的表述非常難得。加之于“大家閨秀”的定語，一滴水鮮明、豐滿的形象就很好刻畫出來了。

一滴水的匯集從草木叢中流過，從山中流出，想象它“帶著草根的芳香/攜著大山的囑托”自然而美妙，一滴水自然屬性的發現與品格升華，毫不牽強，詩意濃郁。

令人贊嘆的是作者的感覺、發現與表達非常新穎、獨特。例如，不說一滴水映照太陽的光輝，一滴水的光彩如何如何，而是說“指尖劃過彩虹，頭額上泛著靈光”，描寫人與描寫一滴水完全融合了，想象效果非常妙?！叭祟悇撛鞖v史，你是創造歷史的源泉”的辨析與斷想，闡明一滴水的偉大，大膽而又合乎情理。

緊接著的是對于一滴水生命歷程的精練敘寫與形象描畫，進一步塑造出一滴水的形象。作品以“一滴水的去處呢”發問，承接前文的一滴水的來處，這個角度的選擇別具匠心?！霸谖邓{的大海洶涌的波濤里，在一棵棵參天大樹的綠葉里，在一朵朵鮮艷花兒的蕊瓣和沉甸甸的果實里”是從一滴水一路走來推想去處的，恰切而詩意盎然?！霸诳罩袨⒙涞囊坏蔚硒B音里；在長江、黃河上一陣陣高昂的號子里”則為跳躍式的超時空的想象，之后又讓一滴水進入幽美深遠的境界：“在古琴臺潺潺湲湲的《高山流水》里；在空谷飛泉奏響的《廣陵散》里”真乃“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劉勰《文心雕龍》語）一滴水不是消失或埋葬了，而是向死而生抵達更高、更美的境界，作者一系列的想象仍然是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縱觀全詩，作品多側面、多角度、多層次刻畫一滴水與叩問一滴水，達到很好的藝術效果。

英國詩人濟慈說；“詩人，是神派來刺探人間的間諜”，讀散文詩《叩問一滴水》，王忠智這個神派來的“間諜”，果真刺探了人間最常見、最普通的一滴水，獲得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