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景深的生命圖景

宓　月

剛入春，陡升的氣溫就讓本該溫熙的春風變成了讓人慵懶的熏風?；蒿L和暢的時光，變成了令人沮喪、頹廢的折磨。這情形，頗似干久了某個工作抵近的臨界點：最初的熱情被耗盡，前途渺茫，去意彷徨。有些人選擇了折返，有些人開始游戲人生，只有極少數(shù)人選擇堅持，苦苦尋找出路。

一個被困在自己的城堡里孤軍奮戰(zhàn)的人，無疑是勇敢的，令人敬佩的。他沒有外援，沒有神助，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摸索，去破解擋在面前的迷障。因為沒有人能夠告訴他，有一扇門就在他身邊，只需輕輕一推就能抵達夢想的廣闊天地。

一個寫作者很容易不知不覺地被囚禁在自己構筑的語言城堡里?，F(xiàn)實逐漸遠離，而理想的天空遠未到來，他就這樣被懸置在一個自我封閉的世界里。在外人看來，他像一個笑話，而在他看來，生活本來就是一個令人窒息的盒子。小說家會努力重構現(xiàn)實圖景，而一些散文詩人則試圖遠離生活，潛心于構建自己內(nèi)心的宇宙。

在閱讀大量來稿時，我經(jīng)?？吹剿麄冊诂F(xiàn)實生活里左沖右突的情形——“不愿被風塵浩蕩淹沒”，“對塵世懷有敬畏，對召喚的精神家園懷有敬畏”。面對紛繁復雜的現(xiàn)實，散文詩人常常顯得無力、焦灼，不知所措。他能夠像上帝一樣，俯看蕓蕓眾生，卻無法對蕓蕓眾生中那個渺小的自己視而不見。他能在過去往復逡巡，在舊物上尋找火焰，卻無法對未來抱有多少樂觀。今天就像一個深潭，他沉陷其中，欲罷不能。他們就在這種自我的不斷割裂與重建中跋涉，在文字的虛空中忍受煎熬。

與今天相比，剛入散文詩領域的歲月更讓我懷念。一切都還新鮮。時光荏苒，最初的新鮮和驚喜已消失殆盡，理性逐漸代替熱情，我成了一個挑剔的食客，經(jīng)常陷入無從下箸的猶疑?？擅慨斂吹絻?yōu)秀的稿件，總讓我心動眼亮。散文詩仍然以它頑強的生命力深深吸引著我，讓我執(zhí)著地探索它的邊界，探尋它的無限可能。

昂立枝頭的花朵，固然美艷動人，但落紅遍地的時刻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散文詩就是那片片落英，它的美，彰顯在浮華散盡后與泥土相擁之際。它從來都不是喧器的主角，發(fā)出的聲音也不宏亮，甚至有些單薄而微弱。但只要堅守，散文詩必將為我們構建一幅有景深的生命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