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兵
(湖南理工學院 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南 岳陽414000)
國內傳統村落大多經歷了明清時期鄉村社區整合和建設,是明清時期知識分子鄉紳群體的活動場所,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傳統村落旅游體驗離不開游客對傳統村落景觀、空間結構、人文環境的感知,更離不開主客互動帶來的真實性感受。傳統村落社區通過旅游參與充當“文化經紀人”(cultural brokers),有助于縮小游客與傳統村落旅游目的地之間距離,使游客獲得廣泛而深刻的傳統村落文化旅游體驗[1、2]。在社區旅游參與下,傳統村落家庭型、小微型旅游企業高度集聚,傳統村落社會網格局因之發生顯著改變。第一,傳統村落社會網復雜化。傳統村落社區既存在以地緣、血緣為基礎的傳統社區關系網絡,又有圍繞旅游活動形成的村落社區內部旅游產業網絡,還有政府力量強力介入下產生的垂直政治網絡。第二,傳統村落社會網絡開放性增強。旅游產業網絡的出現使傳統村落形成眾多外部連接,這種外部連接打破了傳統村落原有的網絡封閉性。第三,傳統村落社會網行動者多樣化,有社區居民、社區旅游參與者、傳統村落旅游總經營商、外部旅游企業、游客和政府機構,甚至還有第三方行動者[3],這樣,傳統村落原有的相對單一的行動者格局得以改變。傳統村落小微型旅游企業集聚現象引起了學者的關注[3~6]。但是,旅游小企業集聚背景下傳統村落社會網絡結構關系變化所產生的影響機制沒有引起學者們進一步關注,相關研究僅涉及社會網對傳統村落旅游小企業創業過程與成長機制的影響分析[7、8]。
國內傳統村落旅游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萌芽至今有30多年的旅游開發史[9]。傳統村落旅游已成為國內鄉村旅游的重要類型,大量的傳統村落由生活居住地向旅游目的地演化。在傳統村落由生活聚居地演變為旅游目的地過程中,村民角色轉換,知識獲取緊迫。知識獲取有助于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能力提升及其經營可持續[10],也有助于社區參與基礎上的傳統村落遺產資源保護機制的建立[2、11]。本文擬以安徽省宏村與湖南省張谷英村為例,對網絡嵌入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關系進行實證研究,試圖揭示遺產資源約束下基于網絡嵌入的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機制,為傳統村落旅游管理提供理論依據。
嵌入性概念最初由Polanyi引入并進行了系統分析。Polanyi認為經濟的實質意義派生于人類產生的對自然和其伙伴的依賴,因而人類經濟嵌入經濟的或非經濟的社會、宗教和政治制度之中,是有制度的過程[12]。但Polanyi的“嵌入性”強調的是經濟行為在前市場社會的制度嵌入性,在現代市場社會則經濟行為分離出來成為獨立領域,甚至認為在市場社會的經濟生活與社會關系反向而行[13]。Granovette認為,嵌入性不僅存在于前市場社會,更存在于現代市場社會。在與新古典經濟學對話中,Granovette不斷挑戰新古典經濟學的理性假設,認為人類行動嵌入在真實的、正在運行的社會關系網絡系統之中,行動目的具有經濟目的和社會目的的混合性,經濟制度則通過網絡由資源調動建構。也就是說,人類經濟行為嵌入在個體人際關系網絡之中并通過互動得以實現,而不是由分裂成原子的個體所決定。通過網絡嵌入,行動者獲取大量的外部資源與知識信息,可以有效彌補單個行動者知識信息與資源蓄積不足的問題,從而為行動者帶來競爭優勢。Granovette網絡嵌入性理論的提出,避免了低度社會化和過度社會化帶來的“社會性孤立”[14],為我們分析經濟行動與社會關系提供了新的思路,也為我們審視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下小微企業集聚的影響機制提供了新視角。本文將基于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兩維度網絡嵌入性分析框架,進行相關研究假設。
1.結構嵌入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的關系假設
結構嵌入是指行動者在網絡中的位置以及網絡整體特質,具體包括網絡結構中心性、網絡規模范圍與網絡開放性等[15]。行動者在網絡中所處位置與網絡特征決定了其對信息知識和資源的占有量,一般來說,處于網絡中心的行動者能夠更便利的獲取并整合各種信息與資源,跨越結構洞的行動者則是定位良好的知識經紀[16]。旅游背景下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小企業集聚帶來的網絡復雜化、網絡開放化、行動者多樣化,既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提供了大量的知識獲取通道,更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帶來了豐富的異質性資源和知識信息,改變了傳統村落社區原有的行動者同質化產生的知識信息同質和冗余問題[17]。由此可見,結構嵌入有利于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H1:結構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
2.關系嵌入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的關系假設
關系嵌入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礎上,主要涉及行動者間基于互惠預期而相互聯系的關系問題。關系嵌入強調行動者間相互信任的深度、質量與持久性[18~20]。在傳統村落社區內部,由于地理臨近性以及長期交往建立起來的良好信任基礎,村落內部知識轉移與交換頻繁,為社區旅游參與者獲取傳統村落旅游產業集聚區內部知識特別是隱性知識提供可能[21];同時,在與社區外部旅游產業網絡行動者長期交往中,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信任機制必然會由特殊信任轉向普遍信任,信任機制的改變也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廣泛獲取外部信息知識提供了可能。此外,由于傳統村落是我國傳統農耕文化的重要載體,其所具有的遺產價值無可估量,政府力量雖然強勢介入,但政府的實際行動往往能夠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發展奠定良好基礎,因此政府權力容易獲得傳統村落社區信任,由政府倡導建立的傳統村落保護與旅游經營規則與制度能夠獲得社區認同[22]。可見,旅游行業存在的從業人員高流動性、行業異質性等結構特征在關系嵌入下不再成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吸收與轉移的障礙[23]。相關研究也表明,關系嵌入有助于行動者從網絡獲取知識[24]。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H2:關系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
3.關系嵌入在結構嵌入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間的中介作用假設
知識獲取是企業通過與網絡成員互動獲取、應用顯性和隱性知識的過程[25]。旅游業越來越體現出知識密集型服務的特點,知識獲取在旅游體驗傳遞中顯得日益重要[26、27]。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出現改變了傳統村落原有的產業方向,新知識信息獲取成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重要前提和保障。社區旅游參與過程中的知識信息往往經歷由顯性到隱性,又由隱性到顯性的多個過程,才能成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利用性知識與探索性知識[28]。網絡行動者間相互信任能夠減少通過網絡嵌入產生的知識獲取與轉移成本,有利于高度個人化的隱性知識轉移與吸收,也有利于行動者間的知識共享[29]。因此,相比于網絡結構嵌入,關系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知識獲取影響更直接。于是,可提出以下假設:
H3:關系嵌入在結構嵌入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關系間具有中介作用。
根據上述假設,得到圖1所示本文研究框架。

圖1 研究框架
1.案例地選擇
本文對傳統村落旅游案例地的選擇有兩個方面考慮,一是社區旅游參與程度與規模,二是傳統村落遺產保護力度。基于此,本文選擇了安徽省宏村和湖南省張谷英村作為研究案例地。兩個村落均是首批中國歷史文化名村、首批中國傳統村落,并且宏村于2000年入選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從遺產保護力度來看,兩個傳統村落完全符合本文研究要求。宏村的旅游開發可追溯至1986年,先后經歷了政府主導與外部企業主導的旅游發展模式。目前,宏村社區旅游參與度非常高,截止至2017年底,在宏村428戶居民家庭中高達90%的家庭參與了旅游服務接待,其中超過50%的經營客棧住宿。張谷英村旅游始于1991年,先后經歷了政府主導、企業主導和政府重新主導的旅游發展模式。張谷英村現有村民家庭619戶,目前參與到旅游接待的有71戶,參與率為11.4%。如果僅考慮張谷英村核心區,其社區旅游參與率實際超過35%。所以,從社區旅游參與度來看,張谷英村和宏村都符合本文研究的案例選擇要求。
2.變量測量及樣本分析
為了確保變量測量工具的效度和信度,本文參考國內外文獻中已采用過的測量量表,結合傳統村落旅游實際情形,制定本文研究的測量量表。
結構嵌入性的測量主要從網絡中心度、網絡范圍和網絡開放度等三個維度展開,參考田雪[30]、周中勝等[31]、馬海燕等[32]的量表,設計了14個題項。關系嵌入性的測量工具較多,有信任、信息共享與共同解決問題的現實問題視角,也有關系質量、關系強度和關系持久度的社會資本視角,本文采用后者,即從關系質量、關系強度和關系持久度三維度來測量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關系嵌入性。參考姚云浩和高啟杰[33]、周中勝等[31]的量表,圍繞“政府管理部門或行業協會、客源地某些單位或中介機構、旅游相關企業或個人、做同行生意的村民和接待過的游客”等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相關的5類行動者,設計了15個題項來測量關系嵌入性。關于知識獲取的測量量表,參考Mcevily B[34]、Yli-Renko H[35]、李靖華與黃繼生[36]、周中勝等[31]的研究,設計了5個題項。各量表均采用李克特1~5級量表法,1代表很不同意,5代表非常同意。
為了確保被調查者對題項理解準確,避免產生歧義,課題組通過試調查對相關題項表述進行了多次修改。正式調查于2018年3月28日至4月15日進行。在征得旅游經營家庭同意后,調查人員入戶發放問卷現場回收。在張谷英村面向所有旅游經營家庭,發放問卷68份,回收有效問卷64份;在宏村選擇東邊井、東邊街、月沼、南湖沿邊、宏村街、上水圳等旅游經營家庭較集中區域發放問卷108份,回收有效問卷106份。兩村共獲得問卷176份,有效問卷170份。
樣本中,男性填答者占58.8%,以21~35歲、36~50歲兩個年齡段居多,比率分別為32.9%、47.1%。樣本中屬本村的旅游經營家庭有134戶,來自外地但屬本鎮的有21戶,其他外地情況有15戶,由于樣本中其他外地經營戶依然屬于家庭經營模式,本研究仍然將其納入樣本范圍。樣本中經營住宿以及餐飲住宿同時經營的家庭占比最多,合計占64.1%,這與案例地實際經營類型住宿占優相一致。樣本中,高達47.6%的家庭直接從農業轉型,受教育程度則以高中學歷最多達38.8%,但也不乏大學本科學歷,甚至宏村還有研究生學歷。樣本中記錄到始于1989年的最早經營家庭,2011年之前經營的家庭占50%。樣本中宏村旅游經營家庭中有一定外來家庭成分,而張谷英村旅游經營家庭成分較單一,這也與兩村實際情形相符。
1.探索性因子分析
探索性因子分析由SPSS17.0完成。樣本中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的KMO值分別為0.841、0.881,均大于0.7,Bartlett檢驗的相伴概率均為0.000,說明樣本適合做因子分析。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進行方差最大旋轉提取公因子,按照特征根大于等于1和因子載荷大于0.5的原則選取公因子和題項,最后結構嵌入的1個題項被剔除,剩余的13個題項由3個公因子表達,分別對應網絡中心度、網絡范圍和網絡開放度(表1)。關系嵌入的2個題項被剔除,剩余的13個題項可提取3個公因子。其中,第一個公因子主要涉及整體旅游行業的關系嵌入,第二個公因子主要涉及政府部門的關系嵌入,第三個公因子主要涉及社區旅游內部關系嵌入,因此分別命名為行業嵌入、政治嵌入和社區嵌入(表1)。再對樣本中知識獲取進行探測, KMO值為0.854,Bartlett檢驗的相伴概率為0.000,知識獲取沒有題項被刪除,且無法進一步提取公因子(表1)。

表1 因子分析、信度與效度
從上述探索性因子分析可知,在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背景下,初始設定的關系質量、關系強度和關系持久度三維度關系嵌入性,實際可區分為行業關系嵌入、政治關系嵌入和社區關系嵌入三個維度,初始設定的結構嵌入三維度與知識獲取均得到了驗證。
2.信度和效度分析
由表1可知,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各因子的Cronbach’s α系數均大于0.7,知識獲取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大于0.8;進一步分析發現,各因子載荷均大于0.5,建構信度(CR)均大于0.6,平均變異數抽取量(AVE)大于或接近0.5,表明本研究設計的量表有較高的信度和效度,題項對各因子的反映具有高度一致性,能夠較好地測量各因子。本研究是在成熟量表的基礎上結合傳統村落旅游實際設計的題項,因此量表也有較好的內容效度。
3.假設檢驗
(1)相關分析與假設檢驗
首先對網絡嵌入的二個維度與知識獲取進行相關性分析,以旅游參與案例地和經營類型作為控制變量同時參與相關分析。如表2所示,結構嵌入、關系嵌入與知識獲取之間的相關性顯著,其中,結構嵌入與知識獲取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513,關系嵌入與知識獲取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599,且均在0.01水平下顯著正相關,假設H1與假設H2得到初步驗證。

表2 控制變量、網絡嵌入和知識獲取相關性分析
注:“**”表示P<0.01。
再對結構嵌入、關系嵌入的各個維度與知識獲取進行相關性分析。如表3所示,網絡中心度、網絡范圍和網絡開放度等結構嵌入的三個維度與知識獲取之間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383、0.466、0.414,行業嵌入、政治嵌入、社區嵌入等關系嵌入的三個維度與知識獲取之間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520、0.536、0.441,且均在0.01水平下顯著正相關,表明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的各維度均可能對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

表3 控制變量、結構嵌入、關系嵌入和知識獲取相關性分析
注:“**”表示P<0.01。
(2)回歸分析與假設檢驗
第一階段,以知識獲取為因變量,以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為自變量,以社區旅游參與案例地和經營類型為控制變量,對知識獲取進行層次回歸,構建了3個模型。如表4所示,模型1以結構嵌入為自變量對知識獲取進行回歸,結果顯示回歸系數β值為0.663,且在0.001水平下顯著,表明結構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1得到了驗證。模型2的自變量調整為關系嵌入,因變量依然是知識獲取,結果顯示β值為0.677,且在0.001水平下顯著,說明關系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假設2也得到了驗證。模型3是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關系嵌入作為自變量對知識獲取進行回歸,結果顯示,關系嵌入的回歸系數β值為0.579,且在0.001水平下顯著,而結構嵌入的回歸系數明顯減小(β值由模型1的0.663減小為0.143),且不顯著,這說明關系嵌入在結構嵌入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關系間具有中介作用,這樣假設3也得到了驗證。

表4 結構嵌入、關系嵌入與知識獲取的回歸結果
注:因變量為知識獲取,“***”表示P<0.001。
第二階段,以知識獲取為因變量,以結構嵌入、關系嵌入的各個維度為自變量,以社區旅游參與案例地與經營類型為控制變量,對知識獲取進行層次回歸,構建了6個模型(表5)。本階段的目標有兩個,其一是檢驗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各維度對知識獲取的具體影響,其二是檢驗關系嵌入各維度是否也存在中介作用。如表5所示,模型4以結構嵌入的三個維度為自變量對知識獲取進行回歸,回歸結果顯示,網絡范圍與網絡開放度分別在0.001和0.05的水平下影響顯著,且網絡范圍的影響(β值為0.335)高于網絡開放度的影響(β值為0.170);網絡中心度的影響不顯著。模型5是以關系嵌入的三個維度為自變量對知識獲取進行的回歸,結果顯示行業嵌入、政治嵌入和社區嵌入均對知識獲取產生顯著正向影響,且政治嵌入(β值為0.275,P<0.001)>行業嵌入(β值為0.209,P<0.05)>社區嵌入(β值為0.205,P<0.05)。模型6是在模型4的基礎上加入了關系嵌入作為自變量,結果顯示,加入了關系嵌入這一變量后的網絡范圍與網絡開放度兩個變量的β值明顯減小且影響也不顯著了,網絡中心度的β值也由模型4的0.160變為模型6的0.024,這表明關系嵌入對結構嵌入的各個維度均存在中介效應。

表5 結構嵌入、關系嵌入各維度與知識獲取的回歸結果
續表

變量模型4模型5模型6模型7模型8模型9網絡開放度0.170?0.0330.0950.0970.127關系嵌入0.563???行業嵌入0.209?0.269?政治嵌入0.275???0.297???社區嵌入0.205?0.250??R20.2790.3700.3640.3070.3530.319調整R20.2570.3510.3490.2810.3290.294F值12.670???19.286???15.949???12.021???14.830???12.733???
注:因變量為知識獲取。“*”表示P<0.05,“**”表示P<0.01,“***”表示P<0.001。
模型7至模型9是在模型4的基礎上分別加入了行業嵌入、政治嵌入和社區嵌入等作為自變量的知識獲取回歸模型。可以發現,模型7的行業嵌入(β值為0.269,P<0.05)對網絡范圍和網絡開放度有明顯的中介作用(兩者的β值分別為0.168、0.108,且不顯著);模型8的政治嵌入(β值為0.297,P<0.001)對網絡開放度產生中介作用(β值為0.097,且不顯著),模型9的社區嵌入(β值為0.250,P<0.01)也對網絡開放度產生了中介作用(β值為0.127,且不顯著)。
至此,本研究的所有假設均通過了檢驗獲得支持,同時結構嵌入和關系嵌入各維度對知識獲取的具體影響也得到了驗證。
本文以安徽宏村和湖南張谷英村為例,通過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探討了遺產資源約束下基于網絡嵌入的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機制。研究表明,遺產資源約束下,結構嵌入與關系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
(1)結構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知識獲取有顯著影響,但取決于社區旅游參與者網絡的整體特性。本研究探索性因子分析驗證了傳統村落結構嵌入性可由網絡中心度、網絡范圍和網絡開放度三個維度表達。網絡范圍與網絡開放度兩維度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網絡整體特性有關,而網絡中心度則與社區旅游參與者所處網絡位置有關。回歸分析表明,網絡范圍與網絡開放度均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有顯著影響,網絡中心度影響不顯著。這表明結構嵌入對知識獲取的影響取決于網絡范圍擴大與網絡開放化,即與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網絡整體特性有關。也就是說,隨著傳統村落網絡行動者類型多樣化,異質性行動者的增加更利于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信息獲取。同時,伴隨傳統村落網絡開放度提高,傳統村落旅游影響的地理空間擴大,行動者地理來源更廣泛,也更有利于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對異質性知識信息的獲取。事實上,本研究的案例地宏村與張谷英村的游客與相關旅游機構等網絡行動者已遠遠超出了本村本縣甚至于本省的范圍,很明顯,案例地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網絡結構特性已表現出顯著的知識信息吸收與獲取增進效應。
網絡中心度提高帶來行動者主體在網絡中的權威性和感召力,以及網絡成員對其知識信息的認同,有利于行動者主體知識溢出,有利于網絡成員的知識獲取[37]。相關研究也顯示,網絡中心度對知識獲取有顯著影響[38、39]。但在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背景下,網絡中心度并沒有表現出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的顯著性影響,這可能與網絡中心度需要通過傳統村落社區網絡結構整體特性體現有關,即要通過網絡行動者多樣化和網絡地理空間擴大化得以實現網絡中心度在知識獲取上的價值,因此網絡中心度的知識獲取影響效應被掩蓋,也進一步說明了社區旅游參與下的傳統村落社區網絡結構整體特性的重要性。
(2)關系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影響顯著,并產生中介作用。在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下,關系嵌入實際可區分為行業嵌入、政治嵌入和社區嵌入。也就是說,網絡關系質量、關系密切性和關系持久性由具體的網絡所體現。這種區分充分反映了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下的網絡關系演變,即由傳統村落社區關系網絡向多重網絡關系演化,這種演化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影響深刻而顯著。因此,關系嵌入對知識獲取的影響可進一步從行業嵌入、政治嵌入和社區嵌入三個角度展開分析。
關系嵌入及其維度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影響積極而顯著。從實證研究結果來看,關系嵌入各維度對知識獲取的影響力具體情形是:政治嵌入>行業嵌入>社區嵌入。政治嵌入反映了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與政府管理相關機構的關系。本文研究結果表明,當地方政府建立了良好的傳統村落社區信任基礎時,地方政府對傳統村落的保護與旅游經營規制不會成為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的障礙;政治關系嵌入的實質在傳統村落表現為遺產資源約束,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也只有主動嵌入政治關系中,通過對相關法規與政策的持續解讀建立對相關法規制度的認同與信任,獲取社區旅游參與所需要的信息,才能真正保持傳統村落的特色和旅游魅力。行業關系嵌入反映的是社區旅游參與者與旅游產業鏈各要素主體間的關系。本文研究結果說明,通過與旅游產業網絡行動者互動建立起信任關系,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能夠低成本獲取知識信息,從而保持對旅游市場的敏感性。社區嵌入反映的則是社區內部成員間的關系。社區成員間的信任關系也是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最原初的關系,其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的積極影響也得到了實證。
關系嵌入及其維度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的知識獲取還具有中介作用。中介作用的存在說明,在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下,建立在互惠預期與信任基礎上的關系嵌入比結構嵌入更重要;結構嵌入對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產生的積極影響,部分需要通過關系嵌入及其維度的中介作用實現。實證研究顯示,行業嵌入對結構嵌入的各維度都有中介作用。因為傳統村落網絡結構變化實質上是由社區旅游參與引起,旅游產業網絡也是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下最核心的網絡類型,行業嵌入表明社區旅游參與者和旅游產業網絡行動者間關系的可持續性和可預期性,因而行業關系嵌入相比結構嵌入各維度更能直接影響知識獲取,也就是具有中介作用。政治嵌入與社區嵌入都只對網絡開放度產生中介作用。說明政府關系和社區關系能夠彰顯社區的網絡開放度,網絡開放度通過高信任度的政府關系、高承諾的社區村民間關系對知識獲取產生影響。
Hjalager認為,旅游業由于結構性問題存在明顯的知識轉移障礙,但交易系統、技術系統、吸引物支持系統和規制系統等四種知識轉移通道有助于這種知識轉移與知識獲取障礙的克服。本文研究已證實,傳統村落網絡范圍與網絡開放度均對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而行業關系嵌入、政治關系嵌入與社區關系嵌入除了對知識獲取有顯著正向影響外,還產生中介作用。可見,本文研究實際上佐證了Hjalager的旅游業知識轉移通道理論[23]。知識獲取是社區旅游參與能力提升的基礎,是旅游創新的前因條件[28]。對于傳統村落來說,網絡嵌入的知識獲取機制值得管理者重視。本文研究有如下兩點啟示:
(1)政府規制強勢介入有助于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者知識獲取。中國傳統村落和中國歷史文化名村的評選已經實施了多年,但列入名錄后的傳統村落開發與保護規制的執行并沒有完全落實。傳統村落遺產資源保護與開發規章制度的介入需要相關管理機構強勢介入。政府規制介入的前提是,管理機構建立和社區間互信關系使規制獲得社區認同。這樣,規制的介于將有利于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在遺產資源約束下的知識獲取和旅游創新。
(2)傳統村落社區旅游關系嵌入機制的形成需要相關管理機構發揮協調支持作用。社區旅游參與引起旅游小微企業集聚,市場機制成為傳統村落演化發展的重要力量;市場帶來的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參與的盲目性和短視性,不利于行業關系嵌入、政治關系嵌入與社區關系嵌入機制的建立。相關管理機構應該協調社區旅游參與者建立跨家庭、跨部門的相關協會組織,以建立社區內部協調機制,構建行業信任基礎,推動傳統村落由特殊信任轉向普遍信任,使傳統村落社區旅游圍繞關系嵌入方向發展,促進低成本知識獲取機制的形成。
本文以宏村和張谷英村為例展開研究,調研中發現案例地實際存在關系嵌入的創新之處,本文不曾涉及,值得后續研究的深入。此外,本研究設計的量表盡管參考了國內外成熟量表,在題項選擇以及題項表述方面依然存在一些不足,未來研究需要對這些方面進行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