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諒

明人剛落座,鄭軍一邊遞上熱茶,一邊就說:怎么一回來就車碰了?
明人驚訝地問:“咦?你怎么知道的?”
鄭軍笑說:“還不是你自己給人家報的信。你是不是在新疆待傻了,連這個事還要找警察叔叔。”
明人詫異地望著他,這事不找警察叔叔咋辦?鄭軍笑說:“給錢私了唄。”
明人前兩天剛從新疆回來,因在新疆不開車,他的車技略顯生疏。這天綿綿細雨,明人確實腦子也在聯想什么,小車拐彎時,沒有注意到人行道正有一輛電瓶車,風馳電掣般奔赴過來。即便他后來從反光鏡里敏感地發現了,連忙剎了車,已經來不及了。不偏不倚,右車頭正好和那電瓶車碰上。只見騎電瓶車的,連人帶車摔向路邊。明人剎了車,心自然有幾分慌亂,連忙下車,走向躺臥在地上的那個衣衫臟亂的男子。那男子神色似乎痛苦,可是顯然腦子十分清醒。
明人把他攙扶起來,那人半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也不想立馬站起身來。明人看著這人的神情,腦子里蹦出兩個字——碰瓷。他當然明白這個人不是碰瓷,然而如果碰到一個胡攪蠻纏的魯莽、無賴之人,那也夠他雞犬不寧的。他順口問了一句,要緊嗎?
那人聽口音是異鄉人,說在邊上一個工地打工。明人問他要不要馬上送醫院?那人也不回答,依然那副痛苦不堪的神態,好像真的撞到了他什么部位似的。明人沒有多想,只是和他說了一句,叫警察來吧。那個異鄉男子也有點恍惚,他似乎也不想叫警察,但是見明人已開腔,便也帶氣地說,叫啊,叫警察!
綿綿細雨中,那個男子坐到了上階沿,一看那模樣就并無大礙。警察騎著巡邏摩托迅速趕來。聽了明人的敘述,只說了幾句,看來是你的錯,人家直行,你是右拐。碰到了你是主責。明人說:“沒關系,主責就主責,關鍵你看怎么處理。”警察和那異鄉男子聊了一會,然后轉過身來,走到明人面前說:“你就給他一千塊錢吧,讓他驗傷之類的,如果多出來的部分就當是給他的補償。如果真的有什么問題,你們把電話都留在我這里,我來調解安排。”
有警察依托,明人也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拿了一千塊錢給了那個異鄉男子。那個男子迅即站起身來,接過錢,在警察那邊留了電話名字之后,推著電瓶車往前走了幾步,不一會就靈巧地跨上車突突突地開走了。明人明白他真的沒有任何受傷,也許自己白費了一千塊錢,不過既然讓警察出面協調,他也認了。明人再三向警察道了謝,也開車離開了。
鄭軍說:“你真的是犯傻!你一下子交了一千塊錢,這就有點傻了。人家連皮肉傷都沒有,就賺了你這一票。”鄭軍又說,自己前兩天撞到個老頭,看人家一切尚好,就說:“老伯我給你五百塊你去醫院檢查檢查。如果沒病,這錢就算你的了,如果有事你可以打我手機。”那老頭朝鄭軍眨巴眨巴眼,然后就點頭同意了。鄭軍說:“你看我五百塊就把人打發了,你一千塊還要找警察,太不劃算了吧。”
明人心里暗想:找警察沒錯,如果不是警察,這樣的事情未必會這么快解決的。
小半年后,明人又遇到鄭軍。沒想到鄭軍看上去目光暗淡,臉上皺紋迭起,神態也有些疲憊。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明人低聲問了他一句“沒事吧老兄,我看你像是在生病似的。”鄭搖了搖頭說:“沒有其他什么事,你知道的,就是那個被我車碰了一下的老頭,居然后來又找了我,說他這個肋骨被撞斷了,那個腰椎也疼痛不已,都怪我駕車不小心撞了他,要我再追加醫療費。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樣去找警察叔叔了,現在人證物證都沒有了,老頭住進醫院也快半年了,我掏錢已快十萬塊了,那老頭還不收手,還說:還有些地方沒有很好地查過。他現在感覺身體任何部位都很不舒服,知道他是裝的,可只能吃啞巴虧了!”說完,鄭軍一陣苦笑,對明人說:“再想來,還是找警察的好,我怎么當時就犯糊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