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生慶
寺 院
住進湖泊,住進露水,住進你的眼睛
為了透過窗戶看寺院,看不見的寺院外
一只烏鴉飛走了,又一只烏鴉飛走了
許多年來,你無法接受看不到的寺院
你應該在別的什么地方,而不是在這里
只在此山中
允許白霧漫過額頭
允許雨水從苔蘚浮出
白日將近,我們用香草洗臉
昨夜,雷聲攜來的狂歡已用盡
——有人手持白刃,一步一人頭
有人打馬過草原,有人金盆洗手
也有人口含米糠,以發覆面
而新的詞語,還未創造出來
庸醫無可奈何:五石散流落江湖太久了
巫師主動解釋這一切:河水倒流
妄圖洗凈人間冤屈,神靈化身鬼魅
在南山之阿,引水鑿池
鳥雀無師自通。沐浴的意義正在這里
云深不知處,人們重新吐納污垢
倒立的床
這是一天中最完美的時刻
魚群游過海藻,水面平靜
沉入水底,沉入陌生的領地
為找到這里,人類設想出無數可能
紅嘴鷗的白日已散盡了
接下來,海豚們練習美聲
鱷魚有所收斂的利齒已不必要
白鯊敞開白,航船拋錨的白
這也是一種完美時刻
多數人熱愛、渴望延續的時刻
因而必有一張床,在翻轉
在塌陷,在最終走向倒立的路上
當漁民們回到家中,靠在妻子懷里
妻子衣衫整潔,但墳墓已筑好了
潮汐將夢推向遠處,倒立的床
接納敵人那樣,將他們接納
那時,你讀到一本書完美的章節
云朵在貧瘠的天空飄了又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