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美貿易爭端引發(fā)的“關稅擾攘”持續(xù)8個月后,G20峰會期間的中美元首會晤,為雙方握手言和提供了契機。只是從美方近期一系列加碼動作來看,對后續(xù)談判的曲折反復,仍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和因應之策。
解鈴還須系鈴人。特朗普總統(tǒng)的反反復復,美方貿易官員的相互攻訐,彭斯副總統(tǒng)的冷戰(zhàn)式言論,一時讓人有霧里看花之感,但透過這兩年白宮與其他談判對手的互動過程,可以看清如下兩個基本事實:
其一,特朗普作為“商人總統(tǒng)”,在情緒化的表現(xiàn)背后是對“實利”的斤斤計較。他可以在給歐盟的鋼鋁關稅豁免期內,為來訪的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首開國宴,百般秀親密,以誘惑歐盟容忍美國的“貿易逆差再平衡”措施;也可以在法國抵制歐美貿易妥協(xié)進程并影射美式民族主義不道德之后,公開與馬克龍翻臉,譏刺其支持率只有26%,甚至揭開巴黎人曾屈從于納粹的歷史傷疤。
反過來,在朝鮮摧毀部分核導試驗場之后,特朗普自曝和金正恩“墜入愛河”,想“再見面”;而在被指參與土耳其政變的美籍牧師獲釋之后,特朗普僅僅是“感謝埃爾多安總統(tǒng)”,因為對土方堅持購買俄制反導系統(tǒng)仍很介意;加拿大就更窩火了:被裹挾著加入了新版北美自貿協(xié)定,卻未被豁免新的鋼鋁關稅,讓特魯多想不通加拿大怎么就成了美國的“國家安全威脅”。
其二,特朗普作為富豪出身的政治黑馬,內心不在乎各種高帽、客套和小恩小惠,而汲汲于延續(xù)個人權力、奠定歷史地位。因此,美方何時會收手,不完全取決于談判對手讓步的程度、承諾的可信度,也跟特朗普自身要面對的選舉、調查等問題息息相關。
典型例子是制裁俄羅斯,雖然特朗普“笑納”普京的尊重,但該執(zhí)行的制裁一個都沒少。因為政治現(xiàn)實是明擺著的:輿論對“通俄門”群情洶洶,共和黨上下只有對俄羅斯“色厲”才能解套。對特朗普而言,如果需要在“個人權力”和自己眼中的“國家利益”之間做取舍,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并羞答答地用后者做掩飾。
以上兩個事實,可以歸結為特朗普作為商人的靈活性、逐利性,與他作為政客的原則性和隨大流。這個命題如果成立,有助于我們判斷中美關系未來兩年的起起伏伏。
簡單的推論是,中期選舉前的特朗普,商人的色彩更重一些,因為他要奠定經濟政績的基礎,也擁有執(zhí)政黨一統(tǒng)國會創(chuàng)造的靈活度,是更容易談判的對象;中期選舉后的特朗普,政客的色彩更重一些,因為他要投入自己的連任競選,政府受在野黨的牽制也多一些,而對華示強恰恰是兩黨在外交方面不多的共識之一。
在對華關系上,“定性”比“定量”緊要。雖然當前的經貿摩擦主要表現(xiàn)為貿易逆差如何減少、投資壁壘如何削平的問題,但這些“量變”離導致中美經濟“脫鉤”的“質變”還很遠。問題是,在野黨往往偏愛“定性”,如果要讓總統(tǒng)難堪,毀掉他談判的平臺,比追責總統(tǒng)讓步太多,不更省事嗎?
所以,對于重新控制美國眾議院的民主黨,我們不能寄望過高,更要防備兩黨開展“對華示強競賽”這一最壞結果。而在另一方面,美國政治精英的對華憂慮意識尚未在民間成為主流,中美關系仍有值得謹慎樂觀的民意基礎。包括不公對待美國高校里的中國學者,取消香港關稅區(qū)的優(yōu)惠待遇,在民間看來都是匪夷所思的。
需要指出的是,美國中期選舉的計票工作,可能要到G20峰會前幾天才會結束。目前,兩黨仍在密切關注佛羅里達、佐治亞、密西西比的州長或聯(lián)邦參議員的席位之爭。這使得對華貿易問題在近期美國輿論中沒有形成焦點,因而是中美展開務實磋商的好時機。比如第二輪中美外交安全對話,哪怕不直接談貿易問題,也增加了兩國高層的“共識”機會。
倒是民主黨籍的候任議長佩洛西,曾連續(xù)10年反對給予中國最惠國貿易待遇,令人擔心民主黨話語權增大,會在中美經貿問題上疊加人權、宗教、少數(shù)民族等問題。不過,佩洛西早年與特朗普有私交,如今也反對彈劾特朗普,被民主黨極左翼視為眼中釘。年底之前,她應該會忙于黨內團結事務,估計不會在對華關系上給特朗普“添堵”。
但也許用不了8個月,隨著兩黨有志于角逐2020年大選的人物陸續(xù)登場,特朗普的政客角色將更為凸顯,他明年會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現(xiàn)在還真的很難說。就此而言,在布宜諾斯艾利斯G20峰會開啟“中美博弈新一季”后,這一季何時收尾也備受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