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穎 陳 祺 黃 維 孟祥偉 (中國錢幣博物館)
2017年的中國錢幣學和貨幣史研究新意迭出,亮點頻現,一是以漢代海昏侯墓的發掘為契機,學者們對馬蹄金和麟趾金的研究有比較重要的論文出爐;二是對中國古代翻砂鑄造的起源時間有了比較明確的說法;三是針對明、清兩代白銀貨幣在中國不同地域的流通和使用情況有諸多研究成果;四是利用民間文獻對清末民國特定區域內的貨幣流通形態進行了有價值的深入考察。
隨著2015年漢代海昏侯墓大量黃金貨幣的出土,近兩年對馬蹄金和麟趾金的研究有了突破。楊君以海昏侯墓出土馬蹄金、麟趾金的形制為突破口,綜合馬蹄金、麟趾金歷年出土情況,對其性質用途進行了重新認識。作者認為,原來被誤認為是馬蹄金和麟趾金的橢圓形和圓形中空金餅,主要流通在戰國時期;海昏侯墓出土的才是真正意義的馬蹄金和麟趾金,外形模仿馬科、鹿科動物的蹄足趾瓣,是漢武帝太始二年借祥瑞屢現而發行的新形制虛值黃金貨幣,其目的在于掠奪社會財富,解決財政困難;海昏侯墓出土馬蹄金、麟趾金帶有的“上”“中”“下”銘文,可能是爐別的標識[1]。韋正則結合海昏侯墓地出土的黃金,對漢代馬蹄金、麟趾金的文化性質進行了考述,認為馬蹄金、麟趾金是當年漢武帝企求升仙活動的物證,今時雖光澤眩目,但這些物品當時是帶著原始思維和巫術的色彩面世的,這是它們的主要歷史價值[2]。劉慧中等通過對海昏侯墓地出土的馬蹄金、麟趾金數量與形態的研究,認為其具有匈奴草原文化色彩,同時其作為國家祭祀物,是神化君權、鞏固統治的思想工具[3]。
曹杰從一枚浙江海鹽縣發現的商周斧型青銅器入手,對其貨幣功能進行了考據,作者認為其作為砍伐實用器的可能性極小,應該是稱量貨幣演化到鑄幣的中間過渡產物,類似新干大洋洲出土的手斧樣金屬貨幣雛形“釿”,其年代早于新干,可能是海鹽當地最早的青銅原始鑄幣[4]。山東博物館收藏的平陽刀是齊國刀幣的標準器,衛松濤梳理了“平陽”刀的遞藏源流,綜合諸家之說,重新對背文文字進行釋讀,結合“平陽”銘文器物的出土材料,認為平陽刀是戰國時期齊國鑄造于新泰平陽的一種貨幣[5]。朱安祥利用新出土資料對三孔布的國屬與鑄造時間等問題進行了研究,認為三孔布銘文中的地名基本與趙國疆域相吻合,且字形體現出趙國文字的風格,屬于戰國晚期趙國鑄造的貨幣[6]。
林城澔以考古發掘資料為基礎,結合文獻對戰國時期燕國境內刀幣、布幣、圓錢的流通和鑄造情況進行了梳理。作者指出戰國時燕的貨幣流通結構隨時間不斷變化,早期以刀幣為主;中期晚段隨著大量三晉兩周布幣的涌入及擴張,發展為刀布并行;晚期自行鑄造大量小方足布,逐漸取代三晉小布的流通,且刀幣的流通份額逐漸被布幣取代,而布幣又逐漸被圓錢取代。總的來說燕國境內流通的貨幣種類多樣,地域差異明顯,貨幣結構不穩定[7]。姜力華則回顧了燕國鉛質貨幣的收藏歷史,利用現代科學儀器對自己收藏的十枚鉛質貨幣進行了合金成分分析,對燕國鉛質貨幣的特征進行了歸納,認為鉛質貨幣于燕國晚期出現,分布在右北平、遼西、遼東三郡,為檢測試范使用,最終進入流通的特殊貨幣[8]。
袁煒梳理了兩漢魏晉南北朝正史中所見的西域錢幣,認為《史記》與《漢書》從漢王朝的角度準確記錄了安息、大月氏等地的錢幣;《后漢書》、《三國志》對于大秦國錢幣的描述準確性相對較差;《梁書》、《魏書》、《周書》、《隋書》、《南史》、《北史》對蔥嶺以西西域國家錢幣的描述多有錯誤,但對蔥嶺以東綠洲國家行用錢幣的描述則十分準確[9]。劉尊志考查了漢墓中的鋪錢現象,指出與陪葬錢幣不同,鋪放錢幣主要用于墓主斂葬或葬具裝飾,可達到滿足斂葬需求、保護身、實現墓主升仙及辟邪等目的,鋪放錢幣是相關人員對一些喪葬禮俗借鑒和模仿基礎上的發展,王朝晚期地方地主或官吏對高等級人員喪葬禮俗的借鑒與模仿是其中的重要內容與表現形式[10]。張翼通過收集“定平一百”的出土情況,發現考古發掘的三國時期 “定平一百”均位于東吳境內,而且集中在東吳的兩個都城武昌和建業附近地區。作者認為不能據此否定“定平一百”是蜀漢鑄幣,它可能是蜀漢為對外貿易專門鑄造的貨幣[11]。
翻砂工藝是中國古代鑄錢業的重大發明,一直以來,翻砂鑄錢到底起源于何時成為了學界聚訟。楊君、周衛榮通過對南北朝考古資料、文獻史料和存世錢幣實物的綜合梳理辨析,以存世錢幣實物撥砂鑄造痕跡為突破口,認為中國古代翻砂鑄錢最晚起源于北魏鑄造太和五銖的太和十九年,即公元495年;永平五銖的鑄造也采用了翻砂工藝;南朝晚于北朝六七十年,直至陳文帝鑄陳五銖時才實現翻砂鑄錢[12]。岳敏靜考察了陜西歷史博物館藏的一枚乾元重寶錢,該錢無穿,表面粗糙不平,邊緣參差不齊,有一截鑄茬,在流注與錢幣交界處有小塊缺失,字跡表面有帶狀碾壓痕跡,斜向下從中間經過整個錢幣表面,作者認為這枚錢采用翻砂法鑄造[13]。徐胭胭分析了法門寺地宮出土錢幣的鋪地現象,認為其體現了舍利瘞埋在中國本土化的過程,“金錢布地”是佛之居所的視覺特征,13枚特制的玳瑁“開元通寶”盛于銀香爐中以為供養,以雕刻工藝將南海寶物玳瑁制成盛唐貨幣,這種精心設計的供養品,寄托了供養人唐懿宗的心愿[14]。
兩宋交替之際的銅錢監及鑄錢活動是宋代錢幣研究中的薄弱環節。徐雁宇基于靖康、建炎、紹興三朝的文獻史料和銅錢版別情況,以文獻記載的銅錢監(院)開鑄年代為綱,以各銅錢監(院)的鑄造特征和銅錢版別為證,對兩宋交替之際銅錢監的鑄錢情況做了初步探討[15]。蕪湖市錢幣學會梳理了安徽地區宋代的主要錢監及鑄幣特點,包括池州永豐監、舒州同安監、舒州宿松監,作者認為宿松縣城東鐵砂嘴當是宿松監鑄錢遺址所在地[16]。
劉舜強從《泉文》一書入手,介紹了清代學者黃易在錢幣收藏和研究方面的貢獻,首先厘清了關于《泉文》書名的誤解,過去多誤為《黃小松泉拓》,繼而按冊依次介紹《泉文》的具體內容,認為《泉文》著錄錢幣品種繁雜,尤其以齊國刀幣和民俗花錢最有特色,書中批注也能反映乾隆時期古泉藏家間的交往與互動;但是現存《泉文》一書也存在著拓片丟失、對古錢斷代、定性的錯誤等問題[17]。張或定等考證了光緒祁邑“義隆號”商號錢票的發行地點,認為應該是山西祁縣西街,作者認為該錢票當為山西最早的石印紙幣,見證了晉商與湖北商業的密切關系[18]。
李銀、李天聰對2010年前后山東臨沂出現的新生合作流通券的流通區域、版別等進行了詳細考證,推斷其印發時間大致在1943年3月至9月,發行人為國民黨榮子恒部,發行新生票主要是為了解決軍隊擴編而導致的資金短缺問題;榮子恒部正式投靠汪偽政府后,新生票停發,但并未停止流通;1944年5月榮部受八路軍討伐而撤退,其防區大多變成八路軍的根據地或游擊區,新生票也就停止了流通[19]。秦偉、周傳芳介紹了冀南銀行成立的背景,冀南銀行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的發展歷程。作者從票面種類、票面面額、票面圖案、冠字號碼四個方面分析了冀南銀行紙幣的版別[20]。
張海龍介紹了歐美早期鎳幣與中國近代鎳幣,中國近代鎳幣主要有龍圖鎳幣樣、青島大德國寶、袁像五分、民國早期鎳幣、孫像鎳幣、偽滿洲國鎳幣、日偽銀行鎳幣[21]。趙燕生對中國現代貴金屬幣的官方版別進行了介紹,詳細描述了1987年普制熊貓金幣的S版和Y版,2001年普制熊貓金銀幣的國內版和國際版,以及第29屆奧林匹克運動會貴金屬紀念幣的S、Y、Z版;認為官方應對目前市場上出現的版別問題,根據檔案資料,組織專家進行考察和甄別[22]。程興強以20世紀90年代以來四川閬中采用翻砂工藝偽造的川陜蘇維埃銅幣為例,分析了“閬中版”假幣的基本特征和辨偽依據,該版假幣地章呈現砂礫狀態,同模傷批量出現,聲音差異,文字圖案的鈍化與人為修繕都是其明顯特征[23]。這一獨特視角,為泉友提高錢幣鑒賞水平和收藏水平提供了新的借鑒和參考。
馬濤等以南海1號出水銅錢為例,詳述了海洋出水錢幣的完整保護處理過程,包括處理前的科技檢測分析,表面浮銹及硬結物清理,可溶鹽脫除,緩蝕,封護,保存等各個環節。此外,作者對文保材料的運用以及檢測分析手段提出了建議[24]。
齊小艷通過梳理古代撒馬爾罕先后鑄造塞琉古安條克一世仿造幣、薩珊波斯仿造幣、中國式仿造幣的歷史,指出其鑄幣經歷了一個不斷模仿、創新、本土化的過程,其錢幣受到了來自希臘、伊朗、中國等諸多因素的影響,是東西方文明長期互動的結果,反映了多元文化的交流和融合[25]。李好、毛智周介紹了朝鮮高麗王朝發行的一種獨特的大面額貨幣——銀瓶,描述了其形制、種類、成色、發行流通等基本情況。作為貴金屬貨幣,銀瓶主要用于大額貿易和朝貢賞賜,但由于其實際價值不符合社會經濟的需要,逐漸衰落,最終被廢除退出市場流通[26]。
黃娟圍繞西漢早期半兩錢生產管理這一核心,結合文獻史料和考古出土材料進行綜合研究,認為西漢早期半兩錢的鑄幣權曾經由民間掌握,政府雖有收回措施,終不能完全有效地控制鑄幣權;隨著鑄幣技術的進步和西漢社會經濟生產的恢復與穩定,漢武帝時期中央集權得到加強,鑄幣權才牢牢地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27]。黃維利用文獻史料和考古材料,對南越王墓出土銀版進行綜合分析,認為南越王墓銀版是唐代刻字銀板、銀鋌的雛形,是早期白銀作為財富儲藏的一種形式。作者在論證過程中,從金屬冶鑄的角度,對史籍中“銀錫”的實際含義進行了澄清,“銀錫”并非是指銀錫合金,而是分指銀、錫兩種金屬[28]。阿迪力·阿布力孜介紹了吐魯番地區發現的魏晉時期“泰始九年翟姜女買棺”木簡,作者認為該簡可以視為中國較早記載合同的文物,簡文中的實物貨幣“練”是吐魯番地區使用絲綢作為流通、支付手段的重要見證[29]。
鮑展斌介紹了寧波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發展歷程,并以此為線索梳理了寧波兩漢、唐宋、元明及清朝貨幣交往海外的特點。作者指出寧波以“朝貢貿易”的形式輸出了大量貨幣,推動了中國貨幣文化對周邊國家的影響,同時海上絲綢之路推動了東方貨幣文化體系的形成、發展與中華文化的對外傳播[30]。廖國一、樊博琛收集了嶺南及東南亞等地出土的五銖錢資料,認為漢代貨幣通過海上絲綢之路流播到了東南亞、南亞等地。五銖錢的流入對當地的貨幣鑄造、經濟發展都產生了重要影響,推動了中國貨幣文化圈的形成[31]。
王申研究了宋仁宗時期范祥為陜西設計的“鈔鹽法”制度,認為鈔鹽法通過規定見錢買鈔、鹽鈔價格和發鈔數額,將鹽法制度完全置于朝廷管控之下,斷絕地方官府和商人議價或變通的空間,在某種意義上反而降低了鹽業的市場化程度,反映出鈔鹽法的設計和實際運作之間有巨大差異[32]。李志鵬通過對各地出土窖藏錢幣的研究發現北宋錢幣數量居多,占窖藏總錢幣數量的70%以上,唐代錢幣次之,約占窖藏總錢幣的20%,遼國錢幣數量稀少,遼國雖然鑄造代表本民族政權的貨幣,但宋錢和其他中原王朝錢幣仍是其商品流通中發揮主要交換媒介職能的貨幣,為滿足對貨幣的不竭需求,遼國一方面頒布律令嚴禁銅錢資源外流,另一方面通過貿易往來等手段爭取更多的銅錢流入[33]。鄭悅系統分析了西夏的興衰對絲綢之路貿易的影響,并介紹了西夏錢幣的特點及在新疆的發現情況。作者認為西夏興起后,陸上絲綢之路呈現時而恢復、時而阻斷的階段性特點和總體向衰落轉變的態勢;西夏在中西貿易中充當貨源地和中轉站的角色,既促進了自身經濟的發展,也促進了中西商品流通,對發展中西貿易做出了一定的貢獻[34]。元代,紙幣成為了單一的流通貨幣。但是,由于史籍記載的混亂,對中統元年發行的紙幣存在一些歧義。王紀潔利用多種歷史文獻,廓清了中統元年七月所發行交鈔,十月發行中統元寶交鈔,中統元寶交鈔發行后,交鈔停止發行,收回廢止的基本史實[35]。
邱永志通過對明代正統景泰之際通貨流通體制的研究,認為明初寶鈔運轉難以為繼,自洪武末年一直被禁行用的銅錢在此前后不斷突破禁令,逐步在大運河一線及沿海的商貿地帶廣泛恢復流通,迫使政府不得不放開錢禁,昭示了市場力量的自發崛起;因財政體制轉型所需與民間穩定通貨缺乏等因素,白銀穩步崛起,開啟了中國“白銀時代”的重要轉向,預示著貨幣轉型的可能發展方向[36]。杜恂誠等對明朝白銀進出口進行了深入研究,認為明朝的白銀進口,是以銀銅復本位取代以往無有效制度制約的紙幣和銅錢平行本位,以銀計的物價不僅沒有上漲,反而下落了,清代白銀持續大量進口與中國經濟實力并無內在的必然關聯[37]。趙紅軍等從美洲白銀流入存量、銀銅比價兩個維度,檢驗了美洲白銀輸入對松江府175年間米價的影響,作者研究發現,白銀輸入存量顯著抬高了大米平均價格水平,卻也抑制了大米價格的波動幅度,這證明了美洲白銀輸入與中國物價革命的經典假說;但銀銅比價這種半市場化的內部匯率體制卻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米價水平的上升,并助推了米價的波動幅度[38]。
任群景以貨幣為切入點,通過“以物證史”的角度,考察梳理晚近以來浙江貨幣金融發展的基本脈絡和內在機理,指出清廷為應付內憂外患,在幣制方面的改弦更張,讓浙江經歷了由銀兩到銀元、由制錢到銅元的轉變過程;舊式錢莊在內外刺激下逐漸轉型為新式銀行;國民政府推進貨幣統一,卻被日軍侵華所打斷,軍政機構、銀行、錢莊、商會等都成為了貨幣發行主體;抗戰之后,通貨膨脹、物價飛漲,金圓券不過是曇花一現;隨著第一套人民幣進入浙江,晚近以來紛亂的貨幣金融亂象才告終結[39]。熊昌錕考查了近代寧波貨幣市場上的外國銀元,其形制統一、檢驗方便,節省了一定的交易成本,五口通商以后,國內埠際之間有大量的洋銀流動,而自香港等地進口的洋銀數量極少,清后期浙江省厘金收支的四柱清單中,銀元的使用已超過銀錠與制錢,成為最重要的收支貨幣;清中期至民國初期,絲茶產地以外的寧波及浙東地區農村市場的洋銀使用份額遠不及銀錠、制錢,洋銀在港口與農村兩個不同市場層級的使用呈現出迥異的特點[40]。
松江銀是一種由圓錠發展而來,在清中期完成定型的北京地形銀,但是長期以來,北京松江銀一直被誤解為江蘇生產。宋逢宜將實物與文獻結合,歸納出北京松江銀錠的器型、重量、成色等基本特征,并從外觀、鑄工、戳印等方面提出了松江銀辨別的要素;認為松江銀錠從清中期以后,一度發展成為北京的主要周行銀錠并覆蓋到周邊及部分直隸縣市,后來隨著十足銀成為市場主流,松江銀影響力日漸萎縮,加之機制銀元的沖擊,最終退出流通[41]。燕紅忠等對“過爐銀”的歷史進行了考證,營口是晚清時期東北貿易的主要港口,過爐銀是當時東北的主要貿易貨幣,但進入20世紀,隨著日俄軍事和金融勢力的侵入,以及官方的介入和干預,營口過爐銀在應對外部沖擊和信用危機的過程中,經歷了從過爐現銀制度、“卯色”交易到支票轉賬制度;從中斷決算、不完全決算到公定價決算、“卯色”決算;從寶銀、小洋、上海匯水到各種紙幣的定價,逐漸轉變為具有近代商業銀行性質的金融機構[42]。
李焱勝、張慧琴利用3000余件近代湖北房地產契約,對近代湖北民間房地產交易中涉及的銀兩、銀元、制錢、大錢、銅元、紙幣等貨幣形態進行了研究,指出銀兩在普通民間交易中使用甚少;銀元的使用也有限,直至1930年代其地位才有所上升;道光至宣統年間的房地產交易中,制錢、大錢占比98%,到民國前期仍占主導;銅元在宣統以后民國前期流通漸多,但占比仍低;紙幣在清末和民國前期以前使用甚少,及至1935年法幣改革后,紙幣才成為市場交易中的主要貨幣形態[43]。李真真以晚清民間貨幣行用為研究視角,通過對新發現小惠莊經濟文書中地契及材鋪清單的價格數據,以及相關銀錢比價的整理,認為東錢在當地有著近百年的流通歷史;結合文獻史料進行分析,東錢的性質也是多樣的,既可以是市場流通中的實貨幣,也可以是貨幣短陌的一種稱謂,還可以是錢票形式的區域性紙幣[44]。
標金是民國年間上海黃金交易市場買賣的重要品種,但長期以來一直未見實物流傳。金德平在參與整理人民銀行庫存金錠的過程中,發現了4枚十兩標金實物,標金的戳印并不嚴格,或作“驃金”、“鏢金”,打戳的位置也不一致,其成色、重量、尺寸與資料記載也有所出入;作者還對“標金”戳記打印的隨意性、存世甚少的原因,度量衡制度變化后黃金交易主要品種變化作出了合理性推測[45]。關心、張新知對偽滿洲中央銀行的發行準備制度和發行準備狀況進行了梳理,指出偽滿的通貨膨脹與其發行準備制度密不可分,偽滿洲《貨幣法》雖然對發行準備有“須具有三成以上現金準備”的規定,但對現金準備和保證準備的比例未做明確規定;偽滿央行雖然始終保有30%以上的現金準備,但在實際執行中標準放得過寬,現金準備的比例逐年降低;偽滿貨幣發行制度完全是為日本金融侵略服務[46]。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之前,省政府在財政極度窘迫的情況下,鼓鑄銀元長達數月之久,李炳震利用當時報紙、新聞等一手資料,將此期銀元鼓鑄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以庫存白銀進行鼓鑄,第二階段回爐收購爛版銀元、散碎銀兩改鑄銀元,第三階段以新收購的白銀鼓鑄銀元,總共鑄造銀元50萬元左右[47]。
2013年,安徽臨泉縣博物館在鲖城鎮發現楚金版一塊,正面鈐有陰文大篆“郢爯”。鲖城春秋時為楚地繁昜,楚懷王時期,繁昜就是該地區重要的貿易運輸地,戰國末期隨著楚都遷至壽春,繁昜地區的經濟得到了進一步發展,必然伴隨著貨幣的大量使用,楚金版在鲖城發現不是偶然[48]。
西安北郊棗園南嶺西漢墓出土半兩銅錢486枚,種類豐富,字體大小、寫法變化較多,還留有鑄茬等鑄造痕跡[49],是錢幣學研究的較重要資料;北郊萬達廣場漢代磚槨墓出土新莽銅錢1117枚,其中小泉直一1110枚,大泉五十7枚[50];未央印象城漢墓出土銅錢149枚,有半兩、五銖、大泉五十,還有2枚中布六百,錢及穿兩面均有郭[51]。
2016年河南三門峽盧氏縣發現一個100kg的錢幣窖藏,所藏錢幣上至西漢四銖半兩,下至北魏太和年間的太和五銖。袁林、孫巖披露了這一窖藏中半兩、五銖、新莽錢幣等較有特色的品種,針對綖環錢和剪邊錢出土較多的情況,推測出土地是一個民間貨幣加工場所[52]。重慶豐都二仙堡一座南朝墓葬出土一枚“四銖”錢,方孔圓形、外廓及錢文清晰,為南朝劉宋王朝所鑄,較為罕見,是研究當時貨幣形態的標型器[53]。河南濮陽北齊李亨墓出土6枚常平五銖,有邊郭,穿背面有郭,公布拓片的一枚錢文清晰,“平”字的上方一橫借用了穿孔下邊界[54],是錢幣學研究中較為珍貴的實物資料。
浙江杭州富陽新登南宋墓出土較多宋代錢幣和唐代錢幣,北室出土31枚宋錢,除一些常見類型外,還有背“四”紹定元寶,背“二、三、四、六”皇宋元寶,背“五”景定元寶,背“二”咸淳元寶,南室還出土背“潤”開元通寶[55]。江西萍鄉出土窖藏銅錢5000余枚,其中有確切年號的銅錢有2801枚,年代從東漢自南宋,其中五代后周的周元通寶,十國前蜀的咸康元寶,北宋的重和通寶、靖康元寶,南宋的隆興元寶、開慶通寶等,均為銅錢中的珍品[56],值得錢幣學研究者的關注。李海艷披露了1973年遼寧錦州黑山縣出土中統元寶交鈔鈔版的情況,該鈔版收藏于錦州博物館,銅質,長282、寬181.2、厚9.9mm,重3850g,鈔名“中統元寶交鈔”,面額“貳貫文省”。根據中統元寶交鈔的發行情況和出土地在元代的隸屬管轄情況,推測該鈔版應為1276至1287年間之物[57]。
河南寶豐廖旗營明代家族墓葬出土銅錢305枚,主要為唐、宋、金時期的錢幣,雖然數量較多,卻未見明代流通錢幣,可能與明代實行歷代錢和制錢并用制度有關[58],這一現象值得貨幣史研究者關注。湖北襄陽羊祜山明代墓葬發現圓形方孔銀錢1枚,壓印“金玉滿堂”四字,孔穿略呈圓弧形,直徑5.2厘米,還有背“酉”大定通寶與萬歷通寶各一枚[59]。陜西銅川明內官監太監成敬墓出土銀錠5枚,為束腰船形,公布的一件標本一端起翅不明顯,另一端略殘,該墓還出土宋代銅錢62枚[60]。2008年以來,遼寧遼陽市出土了大量后金滿文天命錢幣,散落出土者多為有鑄造缺陷的殘次品,窖藏者多為鑄造精良的錢幣。俊嶺總結了這批出土錢幣的版別特征,如滿穿、聯體、合背、餅錢、天聰手、遒勁小字等的區分,根據鉛質錢幣、鑄錢殘件一同出土的現象,作者推斷遼陽新城村或為后金努爾哈赤時期的鑄錢遺址[61]。
2017年出版了不少有關錢幣學、貨幣史的書籍,主要有:《金銀貨幣與社會生活學術研討會論文集》[62]、《中國紙幣制度變遷研究》[63]、《紙幣上的儒家文化》[64]、《川錠上的四川》[65]。
[1] 楊君:《馬蹄金和麟趾金考辨》,《中國錢幣》,2017年第3期。
[2] 韋正:《馬蹄金、麟趾金與漢代神仙信仰》,《南方文物》,2017年第1期。
[3] 劉慧中,田莊,管群,譚景斌:《海昏侯劉賀墓出土馬蹄金、麟趾金意義探析》,《南方文物》,2017年第1期。
[4] 曹杰:《海鹽縣斧型青銅器的探研蠡測》,《中國錢幣》,2017年第2期。
[5] 衛松濤:《齊“平陽”刀幣考補》,《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6] 朱安祥:《再論三孔布的國屬與鑄造時間》,《北方文物》,2017年第1期。
[7] 林城澔:《戰國時期燕國境內錢幣流通情況研究》,《中國錢幣》,2017年第2期。
[8] 姜力華:《燕國鉛質貨幣考》,《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9] 袁煒:《兩漢魏晉南北朝正史所見西域錢幣考》,《新疆錢幣》,2017年第3期。
[10] 劉尊志:《漢代墓葬中的鋪錢現象》,《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7年第12期。
[11] 張翼:《“定平一百”的出土記錄和流通情況初探》,《江蘇錢幣》,2017年第4期。
[12] 楊君、周衛榮:《中國古代翻砂鑄錢起源年代考——以錢幣鑄造痕跡為中心》,《中國錢幣》2017年第6期。
[13] 岳敏靜:《唐代翻砂法鑄錢新證》,《文博》,2017年第5期。
[14] 徐胭胭:《析唐法門寺地宮“金錢布地”現象》,《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7年第5期。
[15] 徐雁宇:《北宋靖康和南宋建炎、紹興時期銅錢監與鑄錢研究》,《中國錢幣》,2017年第3期。
[16] 蕪湖市錢幣學會:《安徽宋代所設錢監與鑄錢研究》,《安徽錢幣》,2017年第4期。
[17] 劉舜強:《從〈泉文〉看黃易的錢幣收藏與研究》,《中國錢幣》,2017年第6期。
[18] 張或定、張哨峰、張勁峰:《清代山西祁邑“義隆號”商號錢票——山西最早的清代石印紙幣》,《江蘇錢幣》,2017年第2期。
[19] 李銀、李天聰:《新生合作社流通券考》,《中國錢幣》,2017年第2期。
[20] 秦偉、周傳芳:《冀南銀行發展歷程及其紙幣版別研究》,《江蘇錢幣》,2017年第2期。
[21] 張海龍:《鎳幣考述》,《齊魯錢幣》,2017年第4期。
[22] 趙燕生:《“中國現代貴金屬幣”官方版別探秘》,《中國錢幣》,2017年第2期。
[23] 程興強:《川陜蘇區銅幣辨偽之“閬中版”》,《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24] 馬濤、謝明思、鄧佳:《海洋出水錢幣的保護處理——以南海1號出水銅錢為例》,《中國錢幣》,2017年第1期。
[25] 齊小艷:《古代撒馬爾罕錢幣的演變與多元文化的融合》,《中國錢幣》,2017年第2期。
[26] 李好、毛智周:《造型獨特的朝鮮古幣銀瓶》,《中國錢幣》,2017年第4期。
[27] 黃娟:《西漢早期半兩錢生產與管理的初步考察》,《中國錢幣》,2017年第3期。
[28] 黃維:《西漢南越王墓銀版——兼談文獻中的“銀錫”》,《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29] 阿迪力·阿布力孜:《從吐魯番出土〈泰始九年翟姜女買棺〉木簡看魏晉時期實物貨幣的流行——兼談魏晉時期吐魯番社會經濟發展》,《新疆錢幣》,2017年第4期。
[30] 鮑展斌:《寧波“海上絲綢之路”貨幣文化交流與中華文化傳播研究》,《寧波錢幣》,2017年第3期。
[31] 廖國一、樊博琛:《嶺南及東南亞等地發現的漢代貨幣與海上絲綢之路》,《桂林錢幣》,2017年第2期。
[32] 王申:《論范祥鈔鹽法的設計邏輯與實施效果——以鹽鈔銷售環節為核心》,《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1期。
[33] 李志鵬:《出土錢幣窖藏所見宋遼貨幣經濟交流》,《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1期。
[34] 鄭悅:《西夏在陸上絲綢之路的貿易特點與貨幣交往(二)》,《寧夏錢幣》,2017年第1期。
[35] 王紀潔:《元代中統鈔名考》,《中國錢幣》2017年第6期。
[36] 邱永志:《戰爭、市場與國家:正統景泰之際通貨流通體制的變遷》,《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6期。
[37] 杜恂誠,李晉:《白銀進出口與明清貨幣制度演變》,《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2期。
[38] 趙紅軍,陸佳杭,汪竹:《美洲白銀輸入是否抬升了江南的米價?——來自清代松江府的經驗證據》,《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4期。
[39] 任群景:《晚近變局中的浙江貨幣金融》,《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40] 熊昌錕:《近代寧波的洋銀流入與貨幣結構》,《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6期。
[41] 宋逢宜:《清代北京松江銀錠考》,《中國錢幣》2017年第4期。
[42] 燕紅忠,高宇:《清末時期的過爐銀危機與制度調整》,《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2期。
[43] 李焱勝、張慧琴:《近代湖北民間房地產交易中的貨幣形態研究》,《中國錢幣》,2017年第1期。
[44] 李真真:《也談晚清直隸地區東錢性質問題——以河北小惠莊經濟文書為中心》,《中國錢幣》2017年第4期。
[45] 金德平:《尋找民國時期上海十兩“標金”金錠》,《中國錢幣》,2017年第6期。
[46] 關心、張新知:《偽滿洲中央銀行的發行準備研究》,《中國錢幣》,2017年第1期。
[47] 李炳震:《湖南解放前夜鑄銀圓始末》,《中國錢幣》,2017年第4期。
[48] 肖航:《安徽臨泉再次發現戰國楚金版》,《中國錢幣》,2017年第1期。
[49]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西安北郊棗園南嶺西漢墓發掘簡報》,《考古與文物》,2017年第6期。
[50] 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西安北郊萬達廣場漢代磚槨墓發掘簡報》,《考古與文物》,2017年第1期。
[51] 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西安未央印象城漢墓發掘簡報》,《文博》,2017年第2期。
[52] 袁林、孫巖:《三門峽出土窖藏南北朝時期錢幣》,《中國錢幣》2017年第3期。
[53] 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重慶師范大學西南考古與文物研究中心,豐都縣文物管理所:《重慶豐都二仙堡墓群2015年發掘簡報》,《文物》,2017年第10期。
[54] 濮陽市文物保護管理所,濮陽縣文物管理所:《河南省濮陽縣這河寨北齊李亨墓發掘簡報》,《中原文物》,2017年第4期。
[55] 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杭州市富陽區文物館:《浙江杭州富陽新登南宋梁端禮墓發掘簡報》,《文物》,2017年第5期。
[56] 李妍:《江西萍鄉出土窖藏銅錢》,《南方文物》,2017年第1期。
[57] 李海艷:《錦州市博物館藏“中統元寶交鈔”銅鈔版》,《中國錢幣》2017年第6期。
[58] 鄭州大學歷史學院,河南省文物局南水北調文物保護辦公室,寶豐縣文物管理局:《河南寶豐廖旗營墓地明代家族墓發掘簡報》,《文物》,2017年第4期。
[59] 襄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北襄陽羊祜山墓地明代墓葬發掘簡報》,《文物》,2017年第11期。
[60] 銅川市考古研究所:《陜西銅川明內官監太監成敬墓發掘簡報》,《考古與文物》,2017年第5期。
[61] 俊嶺:《遼陽出土后金天命錢幣見聞略陳》,《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62] 李小萍主編,浙江省博物館編:《金銀貨幣與社會生活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國書店,2017年。
[63] 孔繁曄著:《中國紙幣制度變遷研究》,經濟科學出版社,2017年。
[64] 吳福華著:《紙幣上的儒家文化》,中國文聯出版社,2017年。
[65] 丁貽平等編著:《川錠上的四川》,四川科學技術出版社,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