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科宇 (中國錢幣博物館)
中國錢幣學會于2017年10月25—26日在古都洛陽召開2017學術年會。年會圍繞“貨幣起源與先秦貨幣”、“歷代錢幣鑄造工藝與錢監、鑄錢遺址研究”、“絲路貿易與貨幣”三個專題征集文章,現就這三個專題對年會論文做一簡要綜述:
貨幣起源是錢幣學、貨幣史研究的重要課題,歷來受到專家、學者的高度重視。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孕育了燦爛的錢幣文化。然而,中國貨幣究竟起源于何時?學界雖關注多年,討論紛繁,但仍未能形成一致意見。本次學術年會把貨幣起源列為第一個研究專題,意在撥開迷霧,繼續推動這一學術課題的研究走向深入。周衛榮的《中國貨幣起源與早起貨幣若干問題的討論》,圍繞“貨幣源于飾品和禮品”、“貨幣的本義是寶物、禮品”、“關于海貝與貝幣的問題”、“關于商代銅仿貝問題”、“空首布問題”,以及“從楚金版和蟻鼻錢出土看楚國貨幣的年代”等六個方面,對貨幣起源的幾個重要方面進行了富有啟發的探索。作者認為,貨幣起源與中國文明的起源并非同步,而是當社會需要貨幣的時候,貨幣才會產生。本次年會上幾篇布幣的文章較有特色。黃錫全的《談談近年所見兩種布幣》一文,以近年所見的一種小方足布和平肩平足實首布為研究對象,根據與古陶文和金文的比對研究,作者認為小方足布并非新品種,銘文應釋讀為“冠陽”;通過對幾枚平肩平足實首布的研究,認為其應該是由平肩弧足實首布演變而來,時間在戰國中期以前。張潤澤的《三孔布“南行唐”及其地望再研究》從“南行唐”三孔布入手,并結合相關文獻資料以及作者對繁峙縣漢代地界碑(摩崖石刻)的考察,判定了戰國趙國南行唐較為準確的行政范圍,該文是歷史地理學、碑刻考古與先秦貨幣學的一次緊密結合,很有新意。白秦川的《“京”字空首布再次發現的意義及其所屬名稱類別芻議》一文,將著眼點落在近年發現的幾枚“京”字空首布上,認為將此類布命名為“平肩弧襠尖足平首布”是合適的,且是由“平肩弧襠尖足空首布”發展而來。在刀幣研究方面,王顯國的《試論延慶軍都山山戎墓地尖首刀幣》以軍都山墓地的尖首刀幣為研究對象,探索了刀幣起源的相關問題,從考古學角度對軍都山墓地出土的尖首刀作了仔細的對比研究,提出春秋晚期生活在延慶地區的山戎部落開始使用尖首刀幣,但這時的尖首刀幣是作為青銅削刀的替代品存在和出現的。從形制上來看,尖首刀幣也是模仿青銅削刀的形制鑄造,而非演化而來。艾亮的《保定新出土一批早期尖首刀簡報》,展示了一批早期尖首刀幣的實物資料,約3000把刀幣色澤艷麗,多數刀幣銘文清晰,作者根據張頷先生的《古幣文編》,將這些銘文釋讀為“乙”、“午”、“卯”、“北”、“非”、“鼓”、“牛”、“刀”等,并將其分為計數類、干支類、方位類、國名、地名類、記物類、特殊組合記號類等,共計60余個品種。姜力華的《燕國鑄行鉛質貨幣考》對燕國鉛質貨幣的合金成分、鑄行的時間和地域做了系統而完整的論述,認為燕國鉛質貨幣不是冥幣,不是母錢,而是當時的流通貨幣。鑄鉛質錢是為了增加貨幣數量,節省銅料,維持國家經濟。從存世鉛質燕國貨幣形制看,鑄造的時間在燕國晚期,流通地域與燕國青銅貨幣基本一致。
錢幣鑄造工藝的研究對區分各期錢幣主要特征、鑒定錢幣真偽等都具有重要價值,是近年錢幣研究的又一重要課題。楊君、周衛榮的《中國古代翻砂鑄錢起源年代考》一文,從鑄造痕跡著眼,關注到撥砂過深造成的撥砂缺陷痕跡是區分錢幣采用“翻砂法”還是“范鑄法”鑄造的重要標志,并在太和五銖、永平五銖和陳五銖上找到了實物證據,從而將中國翻砂法鑄錢的斷代推定在北魏的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楊槐的《唐開元通寶鑄錢工藝的綜合考察》一文,指出開元通寶疊鑄范母為贗品,對湖南望城開元通寶殘陶范、長治爐坊巷唐代錢幣鑄造遺存等進行了梳理和辨析,對存世開元通寶錢上找到的翻砂鑄錢工藝的痕跡進行了研究。在刀幣的鑄造工藝方面,陳旭的《齊刀幣制范及鑄造工藝的新研究》一文做了很好的探索,他通過對山東淄博臨淄區皇城鎮張家莊村新出土齊三字刀陶范的觀察和研究,推理出齊刀范制作工藝和流程,并結合其他幾批齊三字刀范出土情況,進行了較深入的比對研究。作者從對齊三字刀陶范出發,否認了先秦鑄錢一錢一范的說法,認為齊三字刀陶范在當時是重復使用的。在鑄錢遺址研究方面,連吉林的《內蒙古地區杭錦旗霍洛柴登古城鑄幣遺址》介紹了霍洛柴登古城遺址的鑄錢作坊遺址,出土錢范烘焙窯和鑄幣窯各一座,出土的100余塊錢范中,有確切紀年的7塊。聯系到鄂爾多斯地區的地望,推斷該地應為解決當時軍事、經濟需要而設立的一處鑄錢作坊。在考古新發現方面,屈昆杰、趙曉軍的《隋唐洛陽城應天門遺址發現的銅錢窖藏》介紹了一項重要的考古發現,銅錢成串埋藏于遺址西闕飛廊西側的土坑中,未經容器盛放,年代跨越西漢到金;與多數將銅錢罐裝后埋入地下的傳統窖藏不同,該錢幣窖藏是直接將銅錢埋在城墻夯土之下,推測出此現象應與當時洛陽戰亂頻仍有關。胡金華的《河北定縣40號漢墓出土黃金貨幣及相關的幾個問題》,是對考古資料重新梳理后對漢代黃金貨幣的再認識,論文是繼河北定縣40號漢墓考古發掘報告后,對馬蹄金、麟趾金、小金餅的一次系統的梳理,并認為其與海昏侯墓所出均屬一類,正是《漢書》記載的馬蹄金和麟趾金實物。霍宏偉的《洛陽漢河南縣城遺址出土戰國文信錢范考》一文,對國家博物館藏1955年洛陽漢河南縣城遺址出土的文信錢石范,進行了專門研究,作者認為文信錢應鑄造于秦相國呂不韋的封邑河南城中,該錢范是國內唯一出土的戰國文信錢范,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基本解決了文信錢的鑄地問題,為確定其鑄行時間提供了較為科學的實物佐證,為研究先秦圜錢的鑄造工藝技術提供了參考資料。黃維的《西漢南越王墓銀版—兼談文獻中的“銀錫”》關注到西漢南越王墓出土的四塊銀板,并與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銀板進行對比,認為其應是早期白銀作為貯藏手段的一種形式。在錢監研究方面,白麗群的《兩廣地區宋代錢監設置因素考證—以歷史地理學為視角》,以梧州元豐監、賀州錢監、潯州錢監、韶州永通監、惠州阜民監等錢監為研究對象,論述了自然地理環境和人文地理環境因素的綜合影響推動了宋代兩廣地區錢監和鑄錢業發展。
貨幣是絲路貿易的重要媒介,也是中國同絲綢之路沿線國家經濟、文化往來的重要憑證。開展“絲路貨幣與貿易”為專題的錢幣研究,也是學會響應國家“一帶一路”倡議,繼2016年泉州“中國錢幣學會絲綢之路貨幣與貿易研討會”和2017年泉州“梯航百貨萬國商—海上絲綢之路貨幣與貿易展”之后深入推進絲路貨幣研究的重要舉措。李小萍的《中俄貿易的見證物—加蓋恰克圖海關印記的中國銀錠》一文,從一枚加蓋恰克圖海關印記的中國銀錠入手,對印章進行了釋讀,介紹了中俄茶葉貿易的有關情況,論述了恰克圖作為歐亞貿易集散地的特殊地位。周建明的《以海上絲綢之路為視角:普魯士銀幣與中德貿易》一文,從普魯士銀幣入手研究對外貿易,指出德國曾為最早航行中國的商船“普魯士國王”號專門鑄造與中國貿易相關主題圖案的銀幣;中德貿易的發展,與海上絲綢之路的形成和發展有著特殊的關系;中德貿易的興起使中國與歐洲的貿易由最初的南歐、西歐延伸到歐洲的腹地,拓展了海上絲綢之路在歐洲的市場。吳旦敏的《明清時期窖藏白銀初論》,認為通過明清白銀窖藏的變化特征,反映出從15—18世紀中國白銀貨幣的發展和變化,即白銀在社會生活中地位漸強,使用由普及而強盛,同時又經過了一個由弱漸強再趨弱的過程,而這一時間正好迎合了地理大發現及由此形成的以歐洲殖民者海外擴張為主線的世界貿易體系,歐美及日本的海外殖民輸出使當時的中國被動地加入到這場貨幣漩渦中。趙曉明的《契丹民族最后的鑄幣》一文,關注到鮮有人論及的起兒漫王朝(史稱“后西遼”)鑄幣,通過對其合金成分的分析及形制和圖文的比較,認為其與中原文化傳統鑄幣不同,具有鮮明的異域風格,應是中外文化交流的產物。駱文靜的《“十三行”時期的花邊錢》將研究地域限定在十三行時期的的廣東,歐美各國對華貿易主要的輸入是“花邊錢”,即有各種邊紋的外國銀幣,如西班牙雙柱洋、墨西哥鷹洋等,論文系統的論述了外來銀元的種類、銀錠的戳記及其對中國社會的深刻影響。袁煒的《漢佉二體錢相關問題初步研究》,從類型學、年代學和歷史語言學等角度對漢佉二體錢進行了研究,認為漢佉二體錢上動物造型來源于貴霜丘就卻仿印塞王朝澤奧尼塞斯錢幣樣式錢幣;漢佉二體錢 “六銖”與“二十四銖”的面值綜合了漢王朝銖兩制和希臘王國奧波斯塔特(obol-stater)制,是于闐對漢、希臘衡制的一種糅合;漢佉二體錢是一種不足值錢幣。鮑展斌的《寧波“海上貨幣之路”始發港的歷史地位考證》,結合出土貨幣信息,指出大量的貨幣經由寧波港輸出海外,也有大量外國貨幣進入寧波港,寧波在歷史上是海上貨幣之路的始發港和海上絲綢之路貨幣文化交流的重要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