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森,高姊婷,邱新宇
在體育比賽中,我們經常看到戰略犯規戰術,這是普遍存在并廣泛使用的戰術類型,雖然在道德規范上,我們譴責戰略犯規戰術。從形式主義哲學來看,依據形式主義的邏輯不相容理論來支持這一觀點,即是說,進行比賽(玩游戲)是為了達到一個特定的狀態(比賽目標),為達成此目標,只使用規則允許的方式(正當的比賽手段),而規則傾向于使用效率較低的方式,禁止使用太有效率的方法(構成性規則),前提是能確保比賽的順利進行(比賽態度)。
形式主義邏輯不相容理論是指,進行比賽而又不遵守規則,比賽雙方默認并形成契約的形式,在邏輯上存在悖論。由于戰略犯規的實踐形式屬于明顯的技術性犯規,而犯規是根據定義打破規則的行為,形式主義認為戰略犯規不是有意進行比賽,而是道德上的偏差行為。有學者指出,“一個特定的比賽是由它的規則定義的……一個故意打破比賽規則的運動員是故意不再繼續這項比賽……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故意犯規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1]”也有偏激論者指出,“所有的戰略性犯規行為都是不可接受的[2]”。這兩種立場都源于一種形式主義的說法,即“除非他參與比賽,否則不能(真的)贏得比賽,除非他遵守比賽規則,否則就不是(真的)在進行這項比賽。[3]”
此外,應當進一步區分看上去像犯規的動作和真正的犯規動作,看上去像犯規的動作通常稱為“犯規”,但不是真的犯規,因為它們沒有破壞比賽的規則。以足球規則中推人犯規為例,假設有一支球隊正在進攻,并且領先于所有的對方后衛,獲得極好的得分機會,面向守門員。孤注一擲的后衛,通過規范動作無法阻止進攻者,只能公然推倒他的對手以終止比賽,這是一個典型的戰略犯規,因為這樣做即使是犯規也會形成戰術上的優勢。關于傳統足球的形式主義認為,推人球員打破了一個基本規則,從而破壞了比賽的流暢性。因此,戰略上的推人犯規等同于道德上的錯誤。這場比賽就像其他禁止推人的足球賽一樣,在這場比賽中,推倒對手的犯規策略是雙方默認的。這個例子說明,基于形式主義的邏輯,一些看起來像犯規的戰略性動作是比賽的一部分。在這種情況下,形式主義可以解釋戰略上的“犯規”,盡管這些并不是真正的犯規,因為真正的犯規總是涉及打破構成性規則,從而摒棄了恰當的比賽態度。
也就是說,真正的犯規確實破壞了比賽,而且在道德上是不允許的,但是可以允許戰略性的偽犯規,盡管在某些比賽中,一些戰略上的偽犯規可能是道德容許的形式。有必要區分真正的犯規和偽犯規,包括一種形式主義的解決方案,這種解決方案對戰略犯規的道德地位沒有任何影響,同時解決了反證推理的問題。因此,對那些認為戰略犯規總是錯誤的哲學家們而言,形式主義沒有提供任何的解釋依據。
如果真正的犯規需要破壞規則,那么很明顯真正的犯規是比賽的一部分。例如,正常的技術動作包括踢球,運球和頭頂球,規則也規定了正常的犯規動作,諸如阻擋、絆人和推人等。但是,如果允許推人的足球賽不懲罰推人動作,那么推人動作就不是一個戰略犯規或者是犯規的動作。依據戰略犯規要求,犯規者愿意為了類似的犯規行為而受到懲罰。不過,考慮到在允許推人的足球賽中,推人是一種比賽(即合規的)手段,聽上去似乎推人并沒有受到懲罰。但是這樣的話,就沒有任何形式的形式主義的通融方式來解釋戰略犯規的問題。
因此,我們必須先承認,允許推人的足球賽首先允許推人動作,但同時也對此施以懲罰。所以,在允許推人的足球賽中具有三種手段,第一是合規(不受懲罰),第二是合規(受到懲罰),第三是犯規(破壞比賽規則)。正常的踢球是合規的(不受懲罰),推倒對手是合規的但要受到懲罰,即偽犯規,而鏟球是犯規,即真正的犯規。所以,在允許推人的足球賽中,可以容納戰略性的偽犯規,而不是戰略性的真犯規。
由此反思,如果推人是一種比賽手段,那為什么會受到懲罰呢?或者,如果推人是受懲罰的,為什么又是合規的呢?當然,懲罰的目的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阻止球員施行相關動作。阻止球員推人的原因是,這些手段在克服障礙方面效率太高。也就是說,比賽參與者自愿嘗試克服比賽設定的不必要的障礙。如果一個人做出接受懲罰的技術動作,那么他就沒有恰當地接受這些障礙,換句話說,他缺乏恰當的比賽態度。要么按照完全允許推人的說法,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發生任何類似戰略性犯規的動作發生,因此裁判員根本就不是在處理戰略犯規問題。要么按照推人應當受到懲罰的說法,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推人體現了不恰當的比賽態度,因為偽犯規變成了真犯規[4]。
最重要的是,形式主義可以解釋戰略性犯規,而不追求真犯規與偽犯規的區分。用哲學思辨的觀點來看,戰略犯規是在進行比賽動作,同時又不是在進行比賽動作。一方面,戰略犯規與進行比賽具有一致性,因為它們打破了一種特殊規則,其違規行為只會受到懲罰,而不會失去比賽資格。但是,戰略犯規可以視為不在進行比賽,因為這種特殊的規則畢竟是一個構成性規則(或者至少是一個延伸的規則),破壞構成性規則就無法繼續比賽。
不過也有不同的解決方法,首先來簡要回顧一下其他人的解決方案。有學者提出[5],如果形式主義者能酌情解釋規則,那么戰略犯規其實就是在進行比賽。以足球為例,與其解釋為禁止犯規動作,不如將規則解釋為,如果一個球員故意犯規,那么球員就會受到懲罰。即使球員犯了戰略犯規,這種有條件的規則也不能輕易打破,如果所有的構成性規則都以這種有條件的形式進行,那么戰略犯規將與形式主義兼容。也就是說,懲罰的目的是懲罰違反規則的行為。關于比賽規則的二分法試圖區分構成性規則和調節性規則,在這個解決方案中,打破調節性規則會帶來懲罰效應,但不會導致無法進行比賽,打破構成性規則會導致無法進行比賽。只要這些戰略性犯規違反的是調節性規則,而不是構成性規則,這個解決方案就能解釋戰略性犯規現象。此外,它使處罰變得更容易理解,因為處罰是懲罰違反調節性規則的行為。也有學者提出了質疑[6],構成性和調節性規則的區別是不切實際的。例如,足球比賽中的手球問題必須是構成性或調節性規則中的一個具體情形。如果禁止手球的規則是一個構成性規則,那么當守門員以外的球員故意用手來阻止一個進球時,不僅是犯了一個戰略性犯規,而且還是故意停止比賽的行為。因此,手球必須視為一種調節性規則,否則任何手球都是作弊行為。然而,調節性規則(根據定義)并不定義比賽行為本身,如果是定義比賽的構成性規則,則應禁止手球行為。因此,比賽規則區分了允許的行為,不允許但可以接受的行為,以及不能接受的行為。允許的行為不需要施以懲罰,不允許但可接受的行為確實需要施以懲罰,而不可接受的行為則取消了行為者作為該比賽參與者的資格。
戰略犯規是指出于戰術上的原因,場上運動員采取故意犯規的行為。在每一種情況下,球員都因戰術原因而犯規,其分類如下:
(1)球員公開犯規,期望得到處罰,并接受裁判員的判罰。
(2)球員公然犯規,希望得到處罰,但是裁判員沒有理會,所以完全沒有受到懲罰(球員也沒有對自己申領處罰)。
(3)球員試圖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隱秘地進行犯規,但卻被裁判員發現并接受處罰。
(4)球員實施了一個隱蔽的犯規并成功了,且未被處罰。只有第一類的案例清楚地說明了我上面所描述的方式。但是,第二至第四類型也會出現,而且還不清楚,形式主義是否默許這些犯規作為比賽的一部分。
在第二種情況下,球員違反了構成性規則,因為其已經違反了調節性規則,從而未受懲罰。在第三種情況下,球員沒有違反構成性規則。另一種說法是,他試圖作弊,但失敗了。所以我們有理由把球員的行為視為規則中的一部分,因為他沒有違反構成性規則。但也有觀點認為球員沒有在進行比賽,因為在試圖打破規則的時候,他似乎沒有具備必要的比賽態度(她不接受規則的限制)。最后,第四種情況是打破構成性規則的一個實例,這種行為缺乏恰當的比賽態度。
第二類戰略犯規的問題與裁判對無意犯規漏吹相同,這樣的漏吹是明確作為比賽的一部分,還是我們所提出的不可避免的缺陷,如同形式主義所指的褻瀆比賽的行為,例如1986年世界杯足球賽決賽中的典型案例——馬拉多納的“上帝之手”,即裁判漏吹對比賽的破壞。這些裁判漏吹褻瀆了比賽,如果球員行為未被逮到吹哨次數較多,或者被漏吹的是一個關鍵的動作,那么就有理由認為比賽已經被破壞了。
第三類戰略犯規很有趣,因為雖然沒有打破構成性規則,但可以認為球員不是在進行比賽,因為他試圖逃避罰球。不過,鑒于他這樣做,最后還是接受懲罰,可以清楚地得出他完全缺乏恰當的比賽態度的結論。因此,盡管這符合第三類型戰略犯規在道德上比第一類型戰略犯規更糟糕的說辭,形式主義者無需宣稱第三類型類戰略犯規必然是破壞比賽的,因為最終球員接受規則。
最后,第四類戰略犯規似乎最像是作弊。構成性規則被打破,運動員缺乏適當的比賽態度,特別是因為其想要故意逃避懲罰。為什么承認這樣的犯規并不是比賽的一部分,對形式主義者而言是一個難題。當然,這種作弊經常發生在職業運動中(如果有的話),而這并不會改變這一事實。事實上,這些違規行為越有可能發生,就越有可能改變規則,加強視頻監控,以及技術輔助判斷的合理性[7]。因此,國際體育組織通常會同意采取措施盡可能地限制犯規。
我的分析保留一切形式主義需要用來解釋第一類型戰略犯規,即最支持戰略規范成為比賽的一部分內容:(1)調節性規則作為構成性規則的一個析取項;(2)構成性規則附有的調節性規則成為其擴展規則的部分;(3)在不破壞比賽的情況下,可以破壞調節性規則;(4)同時可以打破構成性規則。
然而,道德問題依然存在。運動員應該實施戰略犯規嗎?形式主義的解釋對此是中立的。形式主義可以適用戰略犯規的事實告訴我們,運動員是否應該實施戰略犯規。就像“砍鯊戰術”防守的例子所表達的,從這樣的戰略犯規是比賽一部分的事實來看,沒有任何東西或其他的規范和價值論判斷,來衡量它們是否對比賽具有好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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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劉卓.對等性——“費厄潑賴”的本真含義[J].體育文化導刊,2004,(6):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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