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虎,1972年生,江西永豐人。江西省井岡山大學人文學院教師,現居吉安。著有詩集《風在安隱》。
漢語現代白話詩歌是從對西方的學習開始的。在短短的時間里,我們經歷了西方國家千年來的各種文學思潮和創作經驗;網絡的、出版物的、電子媒體等信息也在快速流通。這給數量眾多的當代詩歌寫作者大量的學習資料,當然也給了寫作者更多的選擇的困難。
從周簌的這組詩中,顯然能看到某種搖擺的、困惑的東西。
《我從未……》這首詩,直白地寫出了一個關于交際語言中沉默的效果。這首詩意圖表達詩人發現的真相,“懂得沉默的意義”,在這個懂得之前,類似于“惶惑”、“結局”這樣的詞匯,作為詩人搖擺不定的前提,在這首詩中都消失不見。《沱江夜》的苦痛、《在黃昏的遺忘中》的難題、《大地蒼茫如遺言》的猛虎、《野花》中的悲傷、《囚籠》里的孤獨,它們作為詩人“惶惑”的對象來思考,通過沉默的神奇效果,周簌解決了這些問題。時間、渺小、羞愧、荒蕪、蒼茫這些詞匯成為她體悟的場景,或者說是她自己在營造一個對比的場景,從而將沉默的效果確證下來。“我們用沉默代替了語言”、“大地蒼茫如遺言,不著一字”、“時間沉淀”、“她深信這是時間所不能解決的”、“你們都渺小如塵/不要問我的來歷/今夜我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可以看到沉默最終帶來的是思考的時間和空間,即詩人試圖完成個人轉換的時空。
個人的時空通過“他者”產生;在這組詩中,除了“沉默”,另一詞匯:“他者”也在出現。周簌是如何建立她自己感知的“他者”呢?她有些刻意,或許她對西方哲學史上的“他者”缺乏通盤的了解,因此,她走向日常化。她使作品中有意營造的時空同樣變得具體。《遺落之詩》中的他是“有了貓一樣的氣息”,海上、小船、紅樹林、白鸛鳥、灰貓則為這個“他者”的形象做了詮釋。對閑適生活的向往——“伊斯蘭教漁農的盛情宴”也被拒絕,因而這個他者是個人生活的向往投射于詩人主體上。她也在慢慢地將“他者”幻化為歷史感的東西。《暴雨過后的寂靜》的他站在歷史的情境中,“后花園”、“窮山惡水”、“進京路上”,將背景凝結在一個典型的環境當中,并放置一個相應的人物,“鋤藥工”、“土匪”、“書生,儒士”,這就將他者放在廣闊的歷史背景下——這個時間的歷程,將“我的心在他暴雨過后的靜寂中/獲得安寧”的情感表現得豐滿而具有了歷史時間與歷史空間的向度。
她習慣的還是東方的古典美學范式。如《古風帖》中的“李白”、“李清照”、“八大山人”,這些詩、詞、畫三個領域的代表人物,其本身就蘊含了古典的韻味;“皓月”、“樹籬”構造了一個外部的場景,“床榻”、“屏風”、“梅瓶”則呈現了系列古典器物。在場景的構造與人物內在的構造下,我們都能看到詩人對古典生活情趣的喜愛,對于愛情的幻想。“我仍在等待這些嫁妝:床榻、古屏風、案幾、樟木箱……”在《信》中,我同樣看到了這種期待:對信的期待,對“銀沙”、“騍馬”、“明月”的這些古典美學元素的幻想——她似乎想進入慢節奏的生活方式以及由于時間的延緩或者說是信息傳遞方式的緩慢所造成的心理感受的過程。
艾略特在《磐石》中寫道:“無數的發明,無數的實驗,帶來運動著的,卻不靜止的知識,急于表達,卻非沉默寡言的知識,用詞語構成的知識,以及對詞語的漠視。”工具所帶來的非傳統的時空體驗,將人帶入一種虛幻不夠真實的幻境當中,在這樣一個當代社會的背景下,中國大陸的大多數詩人都將以自己的肉身進入帶有各自特點的某種疲憊感和虛無感。
在周簌的近期寫作中,她似乎是試圖以上述的對立的方式進行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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