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作品研究綜述

湯艷娟

曉雪一生著述豐富，如今八十多歲的高齡仍然筆耕不輟。他一方面進行文學創作，書寫了大量的詩歌和散文，著有詩集《祖國的春天》、《曉雪詩選》、《采花節》、《曉雪詩選》、《愛》、《綠葉之歌》等，散文集《雪與雕梅》、《無味之味》、《蒼山洱海》等；另一方面則提出了具有曉雪特色的文學觀點，著有《詩美斷想》、《詩美的采擷》、《詩的美學》、《淺談集》、《生活的牧歌——論艾青的詩》等，并為許多詩人作家撰寫了序或跋，收入《曉雪序跋選》。根據曉雪作品的分類，我們將現有的曉雪研究資料分為三個方面：詩歌研究、散文研究、文學觀念研究。

一.曉雪詩歌研究綜述

曉雪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了詩歌創作，但是直到1980年起才逐漸出現了研究曉雪詩歌的文章。最初的文章涉及的只是曉雪的部分詩歌，如趙澤的《絢麗多彩的一束鮮花——讀〈采花節〉》、張福三的《曉雪和他的政治抒情詩》、傅光宇的《熱愛生活、獻身人類的贊歌——讀長詩〈大黑天神〉》。這些文章作為曉雪詩歌研究的先驅者，同后來的文章相比，還不夠成熟。本文更多地將目光投向1985年之后出現的研究曉雪詩歌的文章，并將其大致分為曉雪詩歌的風格研究、題材研究、主題研究。

（一）曉雪詩歌的風格研究

1985年，畢堅發表的《澗水清流化詩情——論曉雪詩歌的藝術特色》，最先關注曉雪詩歌的藝術特色。他認為曉雪詩歌的思想基礎是浪漫主義，特色是關注美、表現美、語言清新樸素、情感真實。隨后，不少學者從民族特色這個角度分析曉雪詩歌的藝術風格，相關文章有龔銳的《民族特色的詩化——曉雪詩歌風格分析》、謝冕的《曉雪的風格》、葉櫓的《寫出詩人和自己的和民族的風格來——讀三本少數民族詩選》。這些文章側重于曉雪詩歌中的民族特色，認為他的詩歌在描寫民族題材的內容時，也吸收和繼承了民族民間的豐厚傳統。張永權和張布瓊則在這個切入點上有了更為深入的剖析，他們發表的《當代性與民族特色的詩化——略論〈曉雪詩選〉的藝術特色》認為曉雪的詩將當代性與民族性完美結合，既開掘出了絢麗多彩的民族世界，也抒發了當代人或者是少數民族中的當代人的情懷。同張永權持相似觀點的還有謝冕的《置身于當代格局中——曉雪小議》，他認為曉雪是“一位能從大的方面認同于當日詩風、而又能以自有的創造而顯示個人特點的詩人”①。曉雪提倡少數民族作家在進行文學創作時將時代性與民族性相結合，他的詩正是這一倡議的實踐。此外，胡世宗的《沿著自己的路走向高峰——曉雪印象》、鄒建軍的《論曉雪抒情詩對民族風格的建構》、唐達成的《魅力無窮的詩歌》等論文中都從審美價值、藝術特色、詩歌風格等方面論述了曉雪的詩歌。

（二）曉雪詩歌的題材研究

曉雪詩歌涉及的題材眾多，其中三種題材最受關注，它們分別是山水題材、愛情題材、民族民間神話傳說題材。首先是山水題材。畢堅的《丹青妙手描春色——讀〈曉雪詩選〉》重點分析了《曉雪詩選》中的山水詩，認為曉雪1983年出版的詩集《曉雪詩選》“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帶著濃烈鄉土氣息的非常美麗的自然世界”②。曉雪詩歌中的大理山水或邊地風光則更受關注，如楊匡漢的《云南一朵云》，他在文中將曉雪的詩比作了一朵云，肯定了曉雪的山水詩是邊疆生活的藝術再現。同楊匡漢一樣主要分析曉雪大理山水詩歌的還有葉延濱的《從大理山山水水走來的詩人》、吳重陽的《從蒼山洱海走向世界》、張永權的《蒼山洱海詩畫長廊上的杰出歌者——簡說著名白族詩人曉雪歌詠故鄉的詩作》，他們都認為正是曉雪故鄉的山山水水給了他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其次是愛情題材。值得一提的是，曉雪大量抒寫愛情詩時已年過半百，卻仍懷著一顆火熱的心來書寫愛情、贊頌愛情。李騫的《論曉雪愛情詩的審美價值》認為曉雪的愛情詩具有非常獨特的審美價值，具體表現為準確豐富的語言傳達出的詩人的愛情觀念、審美空間相互轉換體現出的包容性以及詩美藝術的審美形態。覃伊平的《愛的升華，情的凈化——讀曉雪的愛情詩》則主要分析了曉雪愛情詩集《情到深處》。這篇文章一方面肯定了曉雪愛情詩的藝術魅力，總結了愛情詩的特點：簡樸清新、大膽真摯、溫柔高潔：另一方面也指出了不足：存在構思重復現象。另外還有一些文章中有論述曉雪愛情詩的段落，此處不再贅述。

最后是民族神話題材。曉雪的白族神話敘事詩取材于白族口承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白族民間神話傳說。這部分詩歌正是曉雪自己敝帚自珍的作品。最早關注曉雪神話題材詩歌的是1995年梁理森在《民族文學》發表的《民族神話中的詩意——論曉雪根據大理傳說寫成的詩篇》。他在文中逐一分析了敘事詩的主人公，認為曉雪拓展補充了民間神話傳說，使敘事詩內容豐富具體，并塑造了許多成功的藝術形象。2010年又出現了劉玉霞的《曉雪詩歌中白族神話傳說的意義》，她分析了曉雪這部分詩歌中所蘊含的白族自然觀、生存觀、宗教觀，也分析了這部分詩歌的藝術形式。她認為曉雪對白族神話傳說的取材是創造性的，是詩人詩的自覺與民族的自覺的體現。此外，還有不少文章涉及到曉雪的神話敘事詩，但并沒有展開深入研究。

（三）曉雪詩歌的主題研究

曉雪詩歌的主題研究主要集中在愛與美、故鄉情懷兩個方面。曉雪在《我的詩歌觀》一文中指出“詩人的任務就在于：以自己詩意的力量，以自己深刻的智慧，以自己獨特的創造，使愛廣被世界。”③曉雪詩歌正是對他的詩歌主張的實踐，許多評論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葉櫓在《愛與美：生命的主題》中說：“‘愛’的主題，幾乎是貫穿于曉雪全部詩歌創作的主題”④。他認為曉雪選擇通過謳歌愛與美的主題來加強人們的生活信念，豐富人們的精神生活，將世界上的愛與美以詩歌的方式呈現在人們面前，這體現了曉雪自身對世界和生活抱有的態度。同時，他也指出了曉雪對“愛”這個主題過于執拗導致的遺憾：曉雪的詩歌變化太少，在詩歌藝術的表現上缺少了靈活的搖曳之姿。此外，還有尹雯《生命與愛——論曉雪的詩》、項兆斌的《曉雪詩美探秘》都從不同的角度論述了曉雪詩歌的愛與美的主題。

關于曉雪詩歌的故鄉情懷的研究比較多，甚至可以說所有研究曉雪的文章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曉雪的故鄉情懷，如浦惠民的《蒼山洱海絢麗多姿——論白族詩人曉雪的詩》、葉櫓的《蒼山云霞洱海風帆——論曉雪的詩》、婁世虎的《蒼山洱海寄深情——論曉雪的詩》、鄧家鮮和張朝舉的《白族著名詩人曉雪詩歌創作探勘》。較為系統分析的有李曉偉的《簡論曉雪詩歌創作中的鄉戀書寫》，他從“故鄉”-“邊地”、作為民族書寫的神話敘事詩、從邊地走向世界三方面論述曉雪詩歌中的故鄉情懷。而王艷芳的《曉雪詩歌中的文化景觀與民族家國想象》則從民俗風情書寫和族群記憶與國家認同兩方面展開論述，認為曉雪所創作的展現云南民族生活的詩篇是詩人在對現實生活的深切感悟的基礎上進行的文學想象。謝冕也認為：“他的詩歌創作的突出貢獻，在于用藝術的方式保留了這一聰慧美麗的民族聚居地——蒼洱地區的自然風貌及文化景觀。”⑤

二.曉雪散文研究綜述

曉雪創作了很多散文，但關注曉雪散文的研究者很少，相應的研究成果也很少。1993年8月，海峽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曉雪的散文集《雪與雕梅》。該散文集的序由郭風撰寫，他將曉雪的散文作品從取材或創作取向分成了三個方面：對于云南和本民族即白族的描寫與贊美、個人經歷交往的記敘、出訪外地及國外的游記。兩年后，葉向東在《邊疆文藝》發表了名為《曉雪散文論——評散文集〈雪與雕梅〉》的論文。葉向東認為散文集《雪與雕梅》是曉雪“散文創作的重要收獲，表現出了鮮明的獨特的風格”⑥。他從三方面分析了曉雪散文風格的成因：大理的風俗與風景直接影響了曉雪的散文，使得他的散文表現出了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曉雪的詩人身份使得他的散文不可避免地充滿濃郁的詩意；曉雪自身的學養進入他的散文，使得他的散文有情、有理、有歷史感。其后，曉雪散文研究基本處于停滯狀態，直到2015年，黃元清發掘出曉雪藝術散文中所蘊含的高原情懷，發表了名為《曉雪藝術散文的高原情懷探索》的文章。這篇文章從高原情懷角度切入，介紹了曉雪散文中高原情懷的藝術呈現，總結了高原情懷的成因：童年體驗、民族身份、邊地文化、愛國理念的影響。

三.曉雪文學觀念研究綜述

曉雪作品中給讀者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詩歌，但他最初卻是以一位研究者的身份登上我國文壇。1957年，作家出版社就出版了曉雪的《生活的牧歌——論艾青的詩》，這是我國建國以來的第一部現代作家論，也是我國文壇上出現的第一部研究艾青的專著。關注曉雪文學觀念的文章，最早的是1957年10月粱水臺發表在《羊城晚報》的《這是什么樣的文藝觀點——評〈生活的牧歌〉》，文中對曉雪的文藝美學思想和其主張的詩歌理論已經有所關注。隨后出現的《評〈生活的牧歌〉》、《曉雪在宣揚什么，反對什么？——批判〈生活的牧歌〉》、《在浪漫主義和個性論的背后》等幾篇文章卻集中于討論曉雪作品的政治傾向。這些目的在于批判曉雪的文章不在本文的討論范圍之內，我們關注的主要是1978年之后的曉雪文學觀念研究。曉雪理論作品的研究較曉雪詩歌作品研究而言，相對薄弱。

（一）曉雪詩論研究

作為一位詩人，曉雪有自己的詩歌理論體系，這些理論主要體現在他的《生活的牧歌——論艾青的詩》、《詩美斷想》、《詩的美學》、《詩美的采擷》等書中。最初關注曉雪詩論的是古遠清的《曉雪的詩論》，該文肯定了曉雪《生活的牧歌——論艾青的詩》的地位：既是“第一次出現的綜合研究艾青的專著，也是建國以后出現的第一部現代詩人評傳”⑦。1991年曉雪出版了詩論集《詩美斷想》，第二年便出現了兩篇研究《詩美斷想》的文章：李騫的《重構詩歌的美學理想——〈詩美斷想〉漫評》和楊浩的《〈詩美斷想〉的斷想》。這兩篇文章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詩美斷想》的獨特文體特色，認為曉雪打破了理論語言與詩歌語言的界限，創造了一種新的語體方式。他們也有不同的觀點。李騫認為曉雪的《詩美斷想》從詩與哲學、人生、生活、自然、科學等方面探討了詩歌的美學原理，而楊浩則注意到了曉雪詩論集中的“敗筆論”與“詩美論”。對曉雪所追求的美學思想的特點做出總結的是楊匡漢的《于和合中孜孜以求——談曉雪的詩論》，他認為曉雪詩論的核心是真善美、詩論的基礎從一而終、詩論兼具開放與包容的品格。一直以來，人們很少注意到曉雪的民族詩論，直到2010年才出現了楊華平的碩士畢業論文《簡論曉雪的民族詩美思想》。這篇論文闡述了曉雪詩美的基本看法，探討了曉雪的詩美創作觀以及曉雪對民族詩美繼承與發展的基本主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篇碩士畢業論文是楊華平的另外一篇文章《不斷創新異彩紛呈——曉雪民族詩論概述》的擴充與詳細論述。可以說這是首次從整體上對曉雪詩學在中國少數民族新詩發展史上的獨特性與意義的把握。有關曉雪民族詩論、民族文學觀的研究成果非常少，而這方面恰恰非常值得深入挖掘。

（二）曉雪文學評論研究

就文學評論而言，曉雪主要從事的是詩歌評論，但他也就散文、小說、兒童文學、報告文學、民間文學、少數民族文學甚至書法、美術、攝影、音樂、舞蹈、戲劇、電影、電視等寫過許多評論文章，也為許多少數民族作家寫過序、跋。關注曉雪文學評論的學者不多，但是丹增在《〈曉雪選集〉總序》中評價曉雪的評論和序跋“力求生動活潑、別開生面、不落俗套，有見解、有深度”⑧，馮牧也認為曉雪對許多文學現象可以提出許多雖然平實樸素但卻很有見地的觀點。最初關注曉雪詩歌評論的是馮肖華的《曉雪詩歌評論管窺》，他認為曉雪的詩論與他的詩一樣都在“愛”的感情范疇。隨后何聯華在《民族文學的騰飛》一書中為曉雪的民族文學評論設立了名為《當代明珠文學批評的杰出代表——曉雪的民族文學批評》的章節。此外，還有專門研究曉雪序跋的文章，1995年李志遠在《邊疆文藝》發表的《融科學性、學術性、文學性于一體——讀〈曉雪序跋選〉》。該文從文學藝術創作中對“繼承、借鑒、創新”的處理、深入生活和作家創作的首要目標是讀者社會這三個方面總結了《曉雪序跋選》中所體現的曉雪自身的美學觀點和藝術追求，并認為曉雪在序、跋的文體上進行了大膽的探索與創新，將序、跋變成了散文式的評論或者評論性的散文。

以上是對1978年以來對曉雪作品研究資料的大致分類整理。縱觀這五十年的研究現狀，雖然有了許多成果，但仍然存在很多問題。比如研究曉雪詩歌的所有文章中都提及了曉雪對家鄉的熱愛和家鄉對曉雪的影響，且在文章中所占篇幅不小，未免重復沒有新意，人們似乎忽略了漢民族和云南其他少數民族的文化對曉雪的影響。實際上，曉雪對古典文學有頗有研究，《曉雪選集》就收錄了他的24篇分析古典詩詞的札記。幼年時期，他的外祖父使他受到了古詩的熏陶，而他也接觸到了很多新詩作品。其中，艾青的詩歌對他的影響最為深刻，但人們往往提及他與艾青的交游，卻很少有人關注到艾青對曉雪的具體影響。不止如此，曉雪長期生活在云南，這里各少數民族民間文學豐富多彩，這也影響了他的詩歌創作。此外，通過整理研究資料，我們發現曉雪研究中存有大量空白。曉雪創作了大量的散文，《曉雪選集》收錄的就有三百四十多篇，但除了《雪與雕梅》這本集子比較受關注之外，其他的散文集幾乎無人問津。曉雪詩歌研究雖說較為全面，但他創作的數量不小的政治抒情詩，鮮少有研究者關注。曉雪的政治抒情詩作為特殊時期云南少數民族詩人的作品，具有被關注的價值。而曉雪的詩論、詩美學思想雖然一直有相關研究文章出現，但正如吉狄馬加所說曉雪的“《詩美斷想》還沒有引起詩壇足夠的關注，這似乎是一個缺憾。我堅信這是一塊真金”⑨，曉雪的詩論、詩美學思想乃至曉雪的少數民族文學觀值得我們更加深入地研究。

注 釋

①謝冕：《置身于當代格局中——曉雪小議》，《文藝報》，1988年4月23日.

②畢堅：《丹青妙手描春色——讀〈曉雪詩選〉》，大理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1987年4月2日.

③曉雪：《我的詩歌觀》，《詩探索》，1995年第1輯.

④葉櫓：《愛與美：生命的主題——再論曉雪的詩》，《詩刊》，1993年第5期.

⑤謝冕：《置身當代格局中——曉雪詩歌小議》，《文藝報》，1988年4月23日.

⑥葉向東：《曉雪散文論——評散文集〈雪與雕梅〉》，《邊疆文藝》，1995年第1期.

⑦古遠清：《中國當代詩論50家》第七章《曉雪的詩論》，重慶出版社，1986年版.

⑧丹增：《〈曉雪選集〉總序》，《文藝報》，2006年8月17日.

⑨吉狄馬加：《向曉雪致敬》，《經濟日報》，1996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