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與尊重

作者／楊進峰

我的老家在陜西楊凌，渭河岸邊的村民因距水近而種大米，而我所在的村莊遠離渭河幾十公里，種植的都是小麥。

在我十六歲那年，家鄉的交通發達了，村里的男勞力便騎自行車馱著小麥到渭河岸邊的村莊換大米。

看著別人家吃著香噴噴的大米飯，我很是眼饞。母親說，你若想吃大米飯，明天就去跟叔伯家的選哥去換點大米回來。臨行前，母親一再囑咐選哥要對我多加關照。就這樣，我和選哥馱著小麥上路了。一路上，我們一前一后始終沒有分開。

到了天黑，我和選哥麻袋里的小麥只有三分之一換成了大米，而村里比我們出發晚的人，卻將整袋小麥全部換成了大米，且早早回到了家。

第二天，我依然跟著選哥去換大米。剛進村，看到村口一前一后不足兩米長著兩棵梧桐樹，其中一棵高大枝葉茂盛，一棵矮小，枝葉枯黃。

選哥指著那一高一矮兩棵梧桐樹問樹下納涼的老伯：“這兩棵樹是同時栽的嗎？”老伯笑了笑說：“是的，栽時兩棵梧桐樹一般大，南邊這一棵向陽，長得快，它將北邊這棵樹的陽光遮擋了，于是北邊這棵就很矮小。”老伯接著說，“假如這兩棵樹離得再遠些，高大的這棵樹會更高大，而那棵小點的樹，也不會長得這么憋屈。”

看我和選哥是換大米的，老伯又說：“你倆換大米，要分開走，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若倆人在一起，別人會挑揀，對你倆的小麥對比后，看出品質上的差距，別人會想著后面會有人馱著更好的小麥，來換大米。”

選哥看了我一眼后笑著說：“弟，你若一個人害怕，就和哥在一起。”我說：“還是分開吧。”

于是，我和選哥逆向而行。不到晌午，我的小麥全部換成了大米，當我往家趕時，遇到了選哥騎在自行車上哼著小曲也往家趕。

多年后我進城工作了，再后來有了女兒。我的妻子對女兒約束很嚴，女兒越長大越叛逆，對妻子頂嘴不說，有時吵起架來還說：“我都懷疑我是你抱來的，不是親生的。”到了女兒上高中時，她們母女關系已經非常緊張，女兒甚至不愿和妻子多說一句話，不管妻子絮絮叨叨地說些什么，女兒臉上毫無表情嘴里只發出“嗯、噢”的聲音。

女兒離開家上大學后，她們母女關系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每每女兒打來電話，母女倆對著電話能說一個小時。母女倆在電話里分享著彼此遇到的有趣的事，她們的共同話題越來越多，不再相互排斥和厭煩，甚至喜歡能夠多多聊天。

生活中，距離是個奇妙的東西，當物理距離變大時，心理距離反而會縮小。看似保持著一點距離，其實會讓對方更舒服。所以，保持距離，并不意味著疏遠，而是理解與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