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琪
10月10日 晴
江南的小雨“嗒嗒”地滴著。又逢一年梅雨時,眼前白墻墨瓦,青灰小舟,狹細石徑,不沾世俗。我無心戀景,只一心系著那經久未見的老友——黃梅戲中人。
“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流光般的水袖輕拂著臺上的時光,便驚艷了臺下的局外人。“纖纖作細步,驚妙世無雙。”花旦蓮步輕搖,弱柳扶風的軟腰與輕盈的身段似云中仙子飄然而來,一幅幅驚艷唯美地畫卷從腦海閃過,我沉醉在這江南女子的溫婉嬌美中。
遠遠望去,似乎一個俏麗爛漫的少女緩緩走來。“隨手摘(ze)下啊,花一朵~”時的好奇;半路遇董郎,“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靦腆;沉醉于甜蜜的愛情中,“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的清澈甜蜜,裊裊的江南軟語落入我的心湖。也許只有一句可以形容黃梅唱腔之美——“聽囀一聲鶯語罷,直教歡喜極人天”。
忽一轉,一位身著狀元喜服,帽插搖擺宮花、女扮男裝的“才子”正在俊美地微笑,眉宇間藏不住計謀得逞的狡黠,“為救李郞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美,當然不僅僅是紅釵裙的專屬,也是巾幗不讓須眉的豪爽。水袖一輕抖,故做儒雅瀟灑、玉樹臨風地闊步,屈身作揖,卻又被自己的幼稚所逗樂,緊掩櫻桃小口,笑得前仰后合。“我也曾赴過瓊琳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這小女子又為自己非凡的成就而自豪。我也禁不住為這個俊雅、專情、率真、勇敢的女孩鼓掌。
走在徽州小橋流水的街頭,我是賞戲人,亦是戲中人。癡迷于黃梅戲多年,一顆熱切地心執著于綿延水袖的驚鴻之美,每每在練功房里對著精雕細琢地妝容仔細揣摩,我竟分不清身處何地、今夕何夕,世間的一切仿佛時光流轉、恍如漢唐。
念著音調平緩,字柔腔扁的戲本,也許就是那舉手投足間,一次回眸的驚艷,一次蘭花指的動人,才展現出黃梅戲的繚繞纏綿、繾綣萬千。心靜,心平,方能入戲;心中帶情,心中藏愛,方能與這世間獨一無二的藝術對話。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拋卻世俗的工巧與復雜,專心、專情地與黃梅軟調來一次滿載悲歡離合的深談,便是我今生最快樂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