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時代美國夢破滅的馬克思主義解讀

王文麗

一.菲茨杰拉德與《夜色溫柔》

“爵士時代詩人”菲茨杰拉德是美國20世紀二十年代的代表性作家，他對爵士時代美國夢的描繪和反思是其文學貢獻的重要一筆。作為美國夢的描繪者，菲茨杰拉德也是美國夢的追隨者。童年時代起他就意識到一個人不僅要擁有物質財富，更要追求高等社會地位，于是他開始寫作，志在成為“至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Edmund Wilson,54)。服兵役期間他愛上了上流社會女孩澤爾達，但因為無法提供奢華生活被拒絕。小說《天堂的這一邊》發表后，菲茨杰拉德一舉成名，財富隨之而來，澤爾達很快與他結婚，他的愛情夢、財富夢和事業夢似乎成真。但后來澤爾達健康和精神出現問題，菲茨杰拉德不得不花費很大精力照顧她，并更賣力地工作來維持奢華的生活。由于壓力過大以及婚姻的不和諧，菲茨杰拉德44歲就死于心臟病，他的美國夢也以失敗告終，對于美國夢的追逐及夢想的破滅也因此成為他作品中的一項重要主題。

二.美國夢概述

美國夢是美國文化和社會的一個重要因素，不同歷史階段有不同的形式和內涵。

1.美國夢的起源

歐洲最早的殖民者來到美洲時，帶來了美國夢的萌芽。他們大多是逃避英國教會迫害的清教徒，身懷建立新家園的理想和決心，在美洲新大陸，他們有宗教信仰和行動自由，并且不論出身、貧富都有平等的生存權。資源和空間的富余又為他們創建新家園提供了信心和積極性。艱苦也培養了他們勤奮和堅毅的品格，激勵他們創造和競爭，這賦予美國夢各種積極的品格，包括自由、平等、創造、樂觀、勤奮、競爭、堅持等。這個時期的美國夢對于美國的創建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2.美國獨立期間美國夢的發展

18世紀歐洲啟蒙運動傳到了美洲，賦予了美國夢新的內涵，如自由、民主和平等等觀念，為美國擺脫英國殖民者提供了強大的理論武器。在美國獨立宣言中，美國夢化為一項神圣的宣言：“我們堅信每個人生而平等，上帝賦予了每個人不容動搖的權利，包括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啟蒙運動的許多思想比如崇尚理性，反對迷信，崇尚個人的平等和自由，堅信個人進步和社會發展等，加速了美國的發展，對美國夢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3.爵士時代美國夢的變異

一戰結束后的二十世紀20年代，美國經濟經歷了巨大的繁榮，財富大量增長。然而，戰爭中殘酷的殺戮場面和世界秩序的恐怖混亂對他們的浪漫信仰造成了巨大的沖擊。他們以前的價值體系被摧毀，出現了迷惘的一代。他們發現“上帝已死，戰斗打完，信仰破滅”。他們感覺到了美國夢的幻滅。菲茨杰拉德是這個時代的見證者,并為這個時代創造了名字“爵士時代”：“這是一個奇跡的時代，這是一個藝術的時代，這是一個多余的時代，這是一個諷刺的時 代 。 ”（F.S.Fitzgerald The Crack-Up,14）精神上的空虛使美國人全身心投入到對物質世界的追逐：他們消費、飲酒、跳舞，享受著歡樂放縱的時光。“爵士時代，在自身力量下向前發展,有大量金錢充斥…即使當你破產時你也不擔心前,因為一切都很迷茫。”(Malcolm Cowley,54)這時期美國夢演化為對財富和物質享受的追逐,并經歷了誕生以來的巨大變異。

三.《夜色溫柔》中美國夢的破滅

夜色溫柔這個標題引自濟慈《夜鶯頌》中的詩句：

Tender is the night,

And happy the Queen Moon is on her throne,

Clustered around by all her starry fays;

But here there is no light.

菲茨杰拉德引用這個名稱來表達一種幻滅感：盡管夜色如此溫柔可愛，卻沒有光亮和希望。這個標題用一種生動和象征的方式預設了小說的主題。

1.《夜色溫柔》中人物夢想的破滅

在小說中，美國夢具體表現為主角迪克及其他主要人物對愛情和事業的追逐。

1.1 愛情夢的破滅

迪克的愛情和婚姻經歷展示了愛情夢破滅的過程。與貴族女孩尼克結婚似乎標志著他愛情夢的成功，但被拋棄的結局表明了夢想的破滅。羅斯瑪麗開始時純潔、勇敢、浪漫、熱情有理想，愛上了迪克但被拒絕。被尼克拋棄后，迪克試圖重拾與她的愛情，卻驚訝又傷心地發現她已變成一個粗俗拜金追名逐利的明星，之前對尼克純真的愛已被混亂的社會吞噬。迪克徹底絕望，他的愛情夢宣告破產。

1.2 事業夢的破滅

伴隨著愛情夢的破滅，是事業夢的幻滅。迪克有成為一位名師的才氣和品格，最終卻淪為偏遠小鎮的鄉村醫生。志氣被磨滅，才能浪費，事業摧毀，多么悲劇！阿比·諾斯最初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音樂家和詩人，但因為沒有推薦信，他成為音樂家和詩人的事業夢受阻。最后對否定他的理想、憧憬和事業的現實失望，他放縱酗酒，“厭倦了女人的世界”“厭倦了朋友”，最后在一場戰爭中死于暴力，可見當時一個普通人實現夢想的艱難。

2.《夜色溫柔》中爵士時代的社會背景

菲茨杰拉德描繪了爵士時代的一幅全景圖。他看到了那個時代表面上的繁榮，并嗅到了它腐敗的氣息。書中的很多描寫都使讀者聯想到即將到來的繁榮逝去和衰敗。這是一個充滿了虛偽欺騙的世界。湯米是迪克的朋友，卻引誘了迪克的妻子尼克；羅斯瑪麗表達了對迪克純潔的愛，卻與其他人暗中通奸；弗蘭茲提議與迪克合開診所只是為了利用他的錢；老沃淪以慈善的紳士形象示人，卻與女兒亂倫并將她逼瘋；尼克外表是一個思想純潔的浪漫女孩，實際上卻是一個愛慕虛榮的拜金女，背叛了為他付出很多的丈夫。那個社會到處都是暴力：湯米因為一點小事就與人決斗；迪克在火車站親眼目睹一個瘋女人殺死了一個男人；羅斯瑪麗在旅館發現一個黑人被殺；阿比·羅斯在紐約酒吧一場打斗中被打死；迪克頻繁被暴力襲擊。就是在這樣無序混亂的社會背景下，美麗的美國夢破滅了。

四.從馬克思主義視角解讀美國夢破滅的根本原因

在《夜色溫柔》中，菲茨杰拉德表達了對美國夢幻滅的絕望，但是卻沒能指出美國夢破滅的根本原因。基于以上分析，本人將從馬克思主義視角定義美國夢的本質，揭露美國夢破滅的根本原因。

1.美國夢的本質

美國夢最初指的是每個個體不論出身、種族和宗教信仰都能通過個人努力獲得成功的信仰。本杰明·富蘭克林和湯姆斯·杰斐遜都是成功追夢者。然而，為什么在爵士時代發生了如此大的變異？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美國夢與資本主義社會的個人主義、消費主義和愛國主義一樣，都是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下，經濟基礎指生產關系，上層建筑指主流意識形態，比如宗教、法律、政治體系等。生產經濟基礎決定一個社會的政治上層建筑。統治階級的利益決定上層建筑及主流意識形態的性質——因為統治階級掌握生產工具。因此，意識形態非常重要，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一個社會；它在政治上通過錯誤的意識來擾亂社會成員。統治階級通過控制意識形態來影響社會再生產，統治階級的經濟利益就是整個社會的經濟利益。因此在資本主義社會，意識形態實際上是代表統治階級最佳利益的工具。虛偽和欺騙性是意識形態的決定性特征，它在真理的名義下掩蓋了事實。美國夢就是這樣的一種意識形態。它就像彩票一樣，表面上似乎給予每一個個體獲得成功的平等機會。然而，由于階級劃分和生產資料私人所有制的存在，美國夢是不可能給予每個人平等的成功機會的。事實是一小部分人掌握了大部分的自然、經濟和社會資源，統治階級能夠輕易獲得經濟上的成功；而大部分中產階級和下層社會則很難實現理想。富人財富的獲得是以大部分下層階級的犧牲和艱苦為基礎的。表面上有道理和公平的美國夢，事實上蘊含著虛偽和欺騙性。

2.美國夢破滅的必然性

在《夜色溫柔》中，迪克以為他能夠步入上流社會，通過愛、奉獻和忠誠實現美國夢，然而最終還是被上流社會無情的拋棄了。他追逐美國夢的所有努力最終證明不過是幫助上流階級實現了奢華的夢想，卻窮盡了自己的愛情、事業、希望和尊嚴。他挽救了尼克，犧牲了自己；他滿足了像波比·沃倫、湯米和弗蘭茲等富人的要求，卻在精神和道德上遍體鱗傷；他付出愛情，換來的卻是被利用；他投入了所有的愛情、善良和才華來追求浪漫夢想，卻只落得一個“教育他應該這么做”的評價。迪克的悲劇表明像他這樣出身低微的窮人，在美國夢的追逐中難逃失敗的命運。

五.結語

菲茨杰拉德是美國爵士時代的見證者，在《夜色溫柔》中融入了自己的生活經驗和對美國夢的理解。書中包括主人公迪克在內的眾多角色在愛情、事業上的挫敗經歷生動地向讀者展示了那個時代美國夢破滅的過程。根據馬克思主義學說，美國夢實際上是一種資產階級意識形態，也就是統治階級維護自身利益的一套目標和理想。在階級劃分和生產資料私有制的資本主義社會，追求美國夢沒有真實的平等而言。因此美國夢的破滅由資本主義制度本身決定，其虛偽和欺騙性也決定了其必然破滅的結局。

1.Edmund Wilson. “Echoes of the Jazz Age”. The Crack-Up. New York: New Directions.1945.309

2.Fitzgerald, F. S. Tender is the Night.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Press,2005.

3.Malcolm Cowley. The Romance of Money. N. Y.: Scribners. 1951.5, 52, 5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