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孜
【摘 要】莊子對自由問題的闡釋是其哲學(xué)思想的重要內(nèi)容,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如何達到這種自由?莊子在其《逍遙游》篇中給出了充分的回答。論文試圖從兩個層面、三個階段解析莊子對這一問題思考。
【Abstract】Chuang-tzu's interpretation of freedom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his philosophic thought. What is real freedom? How to achieve this freedom? Chuang-tzu gives a full answer in his "A Leisurely Tour". The paper tries to analyze Chuang-tzu's thought about this problem from two levels and three stages.
【關(guān)鍵詞】莊子;自由;有待;無待
【Keywords】Chuang-tzu; freedom; desire; non-desire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673-1069(2018)09-0102-02
1 引言
在繁忙的社會之中,人總是被各種事物牽絆,想要從束縛當(dāng)中解脫出來,苦苦追尋肉體和精神的自由。然而什么是自由?如何獲得自由?怎樣才能擺脫塵世的煩擾與內(nèi)心的掙扎?這些問題被歷代哲學(xué)家反復(fù)琢磨。莊子 —— 一位處于戰(zhàn)亂頻仍時期的哲人,面對生命的渺小與脆弱,面對生死的困惑與不安,做出了如何通往自由的回答。
2 對“逍遙”的定義
莊子關(guān)于自由問題比較集中地論述于《逍遙游》篇。何謂“逍遙游”?魏晉玄學(xué)家郭象認(rèn)為“逍遙”是:“夫小大雖殊,而放于自得之場,則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各當(dāng)其分,逍遙一也,豈容勝負(fù)于其間哉!” [1]
郭象認(rèn)為莊子的“逍遙”是指萬物雖然形體的大小、覺悟的高低不同,但只要每個個體能夠順其本性、安于本命,便是逍遙。然而,雖然每個個體都能夠達到逍遙,但是其逍遙的程度不盡相同。低程度的逍遙是有條件的、短暫的,它會隨著外在條件的變更而消失;而高程度的逍遙則是無條件的、永恒的。因此,郭象在這里“只認(rèn)識到逍遙主體的不同而沒有認(rèn)識到主體的逍遙的不同。[2]”
莊子根據(jù)自由的程度將逍遙分為兩個層面三個階段。這兩個層面分別是“有待”的自由和“無待”的自由。“有待”的自由即是需要依賴外界才能夠獲得逍遙。在此層次中包含兩個階段:第一即為世俗之人、蕓蕓眾生的自由,第二種是對道有所體悟但仍未擺脫社會關(guān)系等煩擾之人的境界。而“無待”的自由是自本自根的逍遙,它不需要依賴外界條件便能達到隨心所欲,與天地精神往來的境界。在這一層面中包含了逍遙的最高階段即至人、神人、圣人之境界。
3 最低層次的自由
在“有待”的世界里,自由的程度或者說覺解的程度是最低的。莊子將其比作蜩(即蟬)與學(xué)鳩。此類蟲鳥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可以達到相應(yīng)的自由:他們可以借助翅膀自由行動。普通人也一樣,可以借助外在的物質(zhì)或榮譽等精神上的成就使自己得到滿足。然而這種自由是受到限制的,有條件的,當(dāng)條件消失,自由也就隨之消失了,人又復(fù)歸于黑暗的掙扎之中。因此,僅僅將眼光置于外在的事物和各種社會關(guān)系上,人是不可能獲得真正的自由的。然而遺憾的是,大部分人認(rèn)識不到這一點,就像目光短淺的蜩與學(xué)鳩一樣,面對鵬徙于南冥的行為不知自慚反而一味地譏笑這種高遠的志向。
即使是以世俗的角度來看比普通大眾地位更尊貴的人,如“知效一官,行比一鄉(xiāng),德合一君而徵一國”之人,莊子認(rèn)為也是不自由的。因為既然想要獲得功名利祿便不得不去在意社會對自己的評價,從而容易盲目地跟從大眾,迷失自己。處于世俗社會中的人總是太過于注重自己在社會關(guān)系中的地位,在得寵或是得到別人認(rèn)可的時候便會為了保持這樣的地位而一味地迎合他人,將自己捆綁在所謂的道德、價值判斷之上。孰知,每個個體都是獨立于世間的存在,何必因為得到別人贊許的目光而洋洋自得?在此層面上莊子給出了一個更為超脫的例子——宋榮子。他形容宋榮子:“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nèi)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斯己矣、彼其于世未數(shù)數(shù)然也。” (《莊子·逍遙游》)
宋榮子對于價值層面上的毀譽評判全然不放在心上,也并不以之為追求的目標(biāo),他將外界與自我決然二分,避免世俗沾染自己。然而即使是像宋榮子這樣的人,莊子認(rèn)為其仍處于低級的自由之中,而未達到理想中的逍遙境界。因此,莊子用五個字評價了宋榮子——“猶未樹也”。即是他太過注重內(nèi)外的界限,擺脫了外界的束縛又落入了自我的牢籠。
4 有條件的自由
在《逍遙游》一開篇,莊子描述了一種可以任意轉(zhuǎn)化形體的龐然大物——鯤鵬:“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莊子·逍遙游》)
莊子用夸張的手法描寫了鵬之大,以此突出鯤鵬比蜩與學(xué)鳩更為高的層次。蜩與學(xué)鳩就如眼界狹窄的世人。而大鵬則能傲然俯視這些微小的生物。其象征著擺脫物欲,超越世俗關(guān)系的更高境界的人。這樣的境界,像蜩與學(xué)鳩這類層次的人是無法體會的,甚至是不能理解的,因此才會出現(xiàn)以“小”笑“大”的情況。蜩與學(xué)鳩僅僅只會安于現(xiàn)狀、樂于現(xiàn)狀,而不懂得超越現(xiàn)狀,如鯤鵬一樣怒飛而徙于南冥。在現(xiàn)實社會中列子也像大鵬一樣,超越了物我的對立,能夠御風(fēng)而行。
然而,其大如鯤鵬者,徙于南冥也要以海動風(fēng)起為條件;逍遙自在如列子者,遨游四方也要以風(fēng)為條件。所以,他們都仍未脫離“有待”的藩籬。由此看來,無論是蜩與學(xué)鳩還是鯤鵬與列子,其自由都是有條件的。他們的自由所存在的前提條件是“身”,即肉體。而肉體無法脫離外界環(huán)境而存在,以身為條件便永遠也不能達到絕對的自由。所以,莊子所說的絕對的、“無待”的自由,只能是精神上的自由。人處于物質(zhì)世界之中,就必須受到各種規(guī)則的限制,而在精神世界中則可以拋開所有的約束,甚至可以不遵從邏輯規(guī)則,莊子一直在用他浪漫主義的寫作手法,從語言上說明這一點。
5 無條件的自由
莊子認(rèn)為能夠在精神上做到絕對自由的人是至人、神人、圣人。他將其形容為“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之人。即回到事物本身,化解掉各種分別、對待的人。在這里要說明的是至人、神人、圣人并不是三類人,而只是絕對自由之人的三種樣態(tài),其有三個特征:無己、無功、無名。
關(guān)于圣人無名,莊子舉了堯讓天下與許由的例子。在傳統(tǒng)的概念中人們往往傾向于將治理國家有方的賢君視為圣人。而在莊子眼里,其仍是處在對待關(guān)系中的人。堯想要讓天下與許由,而許由卻拒絕了,許由認(rèn)為堯治理天下治理得很好,而自己若是取而代之則是僅僅是為了好的名聲,是在越俎代庖。可見真正的圣人并不看重權(quán)位,也不會為名所累。每個人的職責(zé)不一樣,圣人不會因為聲譽而放棄自己的職責(zé)去做別的事。世俗之人往往不明此理,總是為了名利這樣的身外之物爭奪不休,從未真正考慮自己的“本位”究竟是什么。
莊子用肩吾與連叔的對話來描述神人無功的境界。這里首先涉及一個認(rèn)識程度的問題。肩吾看待事物僅僅站在物質(zhì)世界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他認(rèn)為接輿所描述的姑射山神人是不存在的,接輿的話是“大而無當(dāng),往而不返”的。連叔則認(rèn)為肩吾的目光太短淺。人的思想是有局限的,思想狹隘的人體會不到神人至上的境界。值得說明的是,莊子在這里所形容的神人并不是具體的、在現(xiàn)實中存在的人,而是一種精神境界。并不是說得到絕對的自由之人就真的能夠“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熟。”他不過是將這樣一種境界實體化使人更容易理解而已。
最后,莊子通過自己與惠施的對話來表述至人無己的境界。無論是世俗之人還是傳統(tǒng)的隱士,他們都是在世界中或者是生命中尋找對“我”有用之事物(富貴或是身心安逸),莊子認(rèn)為這是不可能達到真正的平靜與幸福的。人的煩惱總是來自于過多的關(guān)注自我,以自我的價值去評判世界與他物。“無我”之境并不是一消俱消,而是消除了我與世界的界限,此時“我”的心中不再有分別、對待,對物、對己都能做到一視同仁,而他人對待“我”的種種在“我”看來就像是對待另一人,并不能引起“我”的感情變化,如此便能真的逍遙自在了。如果能夠消除內(nèi)心的“我”,那么就可以享受逍遙自在的精神生活了。
莊子所描述的逍遙之游帶有絢麗的浪漫主義色彩,充滿了對凡塵世俗各種社會關(guān)系和物質(zhì)利益的抵抗,以追求精神上的絕對自由為目標(biāo)。然而,就像每種權(quán)利的背面都有義務(wù)如影隨形一樣,無論是何種自由都要肩負(fù)著相應(yīng)的責(zé)任。“無待”的逍遙亦復(fù)如是,而其所要承擔(dān)的,就是異于常人的孤寂感。
【參考文獻】
【1】郭慶藩.王孝魚點校.莊子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2006.
【2】王永豪.從莊子“小大之辨”論達到逍遙游的前提[J].青海民族研究,2006(2):148-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