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雙才的老壺哲學

江珊

“北京老壺”是縱橫紫砂收藏圈10多年的宋雙才自取的雅號，因其是土生土長的地道北京人，又專愛收藏民國以前的傳統紫砂壺而得名。他收藏精品紫砂壺五六百把，微博粉絲達到5萬多人，可謂是收藏界具有相當號召力的人物之一。

透過古樸雅致的紫砂壺，伴著一股幽幽的茶香，淡黃色的茶湯螺旋狀地注入杯中，隨著杯中蒸氣的慢慢升騰，你的心靈也會經過洗禮。宋雙才說，喝茶、賞壺、玩微博就是他現在生活的全部，“顧景舟的壺之所以值1000多萬元，不是因為這把壺泡出的茶更好喝，而是通過泡茶的過程，可以更好地體現它的美。讓壺活了起來，有了生命力的展現……”

紫砂壺何以為人喜愛

2003年春節前夕，宋雙才在電視上偶然看到一檔介紹紫砂壺的節目，這種“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藝術品立刻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從此便與紫砂壺結下了不解之緣。經過十幾年跌跌撞撞的買壺、藏壺、養壺，更因為多年在宜興幾家紫砂專業網站負責BBS論壇的經歷，讓他擁有了比常人更多的時間和條件深入地認識紫砂，認識中國的傳統文化，使他一步步地從一個無法分辨紫砂土的門外漢變成了紫砂行家。

紫砂壺之所以被人喜歡，宋雙才認為，首先是因為“壺”這個概念、這個器皿很重要。“紫砂壺與中華民族有著深厚的淵源，它跟人有親切感。上到皇家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都喜歡。據說黃山那邊有一個村，家家戶戶門口掛一把壺，‘壺與‘福同音，藏壺藏福，有很深的文化底蘊。”

“一把好壺，里面融匯的不僅是詩、書、畫、印這些中國古典藝術的精華，更凝結著做壺者的智慧和精神。因此，如果一個制壺者沒有養成‘浩然之氣，他的壺就會少了氣韻，而他最多不過是一個制壺匠。一把小小的紫砂壺，竟能折射出中華5000年的悠久文明。”談起紫砂壺的美，宋雙才的眼中充滿了欣喜。

紫砂壺在陶瓷發展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它不僅僅是一個喝茶的器皿。由于紫砂的泥料可塑性極好，更可以做成各種形狀。因此，雖然一把紫砂壺由主體身筒，附件壺蓋、壺鈕、壺把、壺嘴、壺足六部分組成，但卻構成了巨大的造型藝術寶庫。“紫砂壺的變化像天文數字一樣豐富，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找不到有這么豐富變化的器形，我們幾乎很難找到兩把相同的壺。”宋雙才笑道。

紫砂自古不值錢？

隨著紫砂壺市場的升溫，關注紫砂文化的人也越來越多，人們在選擇紫砂壺時，經常會聽到賣壺人夸獎泥料如何好，如何珍貴。一時間，紫砂做的用具也越來越多，出現了紫砂煲甚至紫砂地磚等，許多東西好像一加上紫砂的元素，價格就會高出許多。

宋雙才表示，他這十幾年做的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呼吁大家能夠把紫砂壺和紫砂泥料區別開。“收藏圈里也有不少人把紫砂泥料分成三六九等，什么朱泥最貴、底槽清最好等說法。其實古時候，泥料都是隨便采的，不要錢。值錢的是壺，有價值的是工藝。”他認為，紫砂壺，紫砂工藝和紫砂不是一個概念。盡管歷史上紫砂有富貴土之稱，但如果壺做得不好，用什么泥也不會值錢。

明代周高起在他著述的一本紫砂壺專著中提到：相傳壺土初用時，先有異僧經行村落，呼曰：“賣富貴土。人群噬之。僧曰：貴不要買，買富何如？”這里說的壺土就是紫砂，從此后，紫砂就有了富貴土的別號。“但是富貴土說的絕不是土本身富貴，而是說用這土（紫砂）去做壺的人可以富貴。”宋雙才又拿紫砂與和田玉做了進一步的比較：“和田玉本身就值錢，不用雕琢就可以富貴。因為和田玉是按重量和質地論價。可紫砂泥料不做成壺就不值錢。”

“當我們面對一把紫砂壺的時候，不要先考慮是什么泥料，而要看這把壺做得好不好。做得如果不到位，就算用再稀有的泥料也沒有價值。”宋雙才解釋，這不是說泥料不重要，關鍵是好泥料不能保證可以做成好壺。不要把泥料的稀有當噱頭，而忽視了壺藝。

紫砂壺是用來泡茶還是擺設？

近年來，紫砂壺的價格一路走高，奇高的價格引起了眾多藏友對紫砂壺后續市場表現的關注。然而，與沒有懸念的價格飆升相比，許多人心中都會產生一個疑問，紫砂壺越賣越貴，尤其是大師壺、名家壺，動輒幾萬元、幾十萬元，這么昂貴的壺還能用來泡茶嗎，磕碰了怎么辦？

據了解，顧景舟的“九頭詠梅茶具”從上個世紀70年代“誕生”之日起，就被宜興紫砂廠作為貴重物品保存起來。上世紀90年代被臺灣收藏家購買，存放在保險柜里。如今賣到2000多萬元，更不可能用來泡茶了。

為此，宋雙才認為，紫砂壺是用來泡茶還是擺設，首選要厘清紫砂壺的根本屬性：“它是跟實用緊密結合的器皿，同時具有藝術性。以此為前提，他把紫砂壺分為三個層次——收藏、把玩、實用。這三者功能有交叉，但標準不可以混淆。不能拿判斷實用壺的標準來判斷收藏品。一件紫砂壺是否值得收藏，最重要的是考察其藝術價值。從這個角度來講，當今的紫砂壺必須要有創新，符合當下人的審美習慣，這樣才能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才能給人收藏的理由。否則，我們還是應該用實用器的標準來衡量它。”

“如果你只為泡茶，就沒必要買很貴的，沒必要把錢花在與喝茶無關的因素上。一把泥料很好的半手工壺現在也就花400-500元。若是再講究點，帶點文化元素的話，一把1000多元的壺完全可以了。”宋雙才笑著解釋道。

何謂一把好壺？

經常有人會問，為什么有的壺能賣十幾萬元、幾百萬元、上千萬元，為什么有的壺只值10塊、8塊，到底何謂好壺？自古界定一把好壺要通過“泥、型、工、款”來判斷，那么它們的標準又是什么？

這些問題從2002年宋雙才開始研究紫砂文化起，就一直困擾著他。作為多家專業紫砂網站的論壇創辦人，他每日十幾個小時泡在網上，天天交流研究，終于總結出了一個人人皆能實用的標準。

他認為，首先，好的紫砂壺壺體致密度一定高，而且紫砂壺的顏色一定非常自然。再有，形體上舒展、結構上符合黃金分割法，壺的線務要有彈性、有膨脹感也是好壺的必要條件之一。

“一把壺從拍打成型，再刮明針，要修出一個有彈性的線條來真的很難。所以好壺的線條，不管是看得見的實線，還是看不見的輪廓線，一定都是有彈性的。壺體也很有膨脹感，像氣球一樣。”宋雙才笑言，“如果不好把握，你也可以把外形相似、價格不同的幾把壺放在一起相比較，多看幾次，就很容易分辨清楚了。”

看過壺的外形，紫砂壺的好壞更要從細節入手觀察。“一把好壺看不見的地方定會比你看得見的地方做得還漂亮”，宋雙才至今還記得，他最初做紫砂網站論壇時拿著一把自認為不錯的壺到宜興范家壺莊，店主把壺蓋揭開，看了看，就說這是商品壺。后來宋雙才明白了，翻開壺蓋看氣孔，商品壺的氣孔邊緣一定是跟狗啃的似的，不圓整。但是作品壺的氣孔做得都很漂亮。

此外，好壺也要符合壺理。所謂壺理就是要有變化，一把壺上總可以看到剛和柔、直和曲、方和圓的變化。宋雙才指出，“這種變化特別體現在壺把上，很多壺的壺把粗細沒有變化，這就不對，不符合壺理。看歷史上的壺，壺把、壺嘴都是從粗到細有變化的。”

最后，更要看壺的主題，好壺定會表現一定的思想和情感。一把壺有了思想、有了意境，作者想表達的內容跟壺型完全一致，這就是好壺。

宋雙才16歲參加工作，做過工廠學徒，開過書店，做過活動策劃；憑借著多年不變的文化情結，進入不惑之年又以一個特殊的角度切入到紫砂壺的圈子中，僅用了10年就從一名紫砂的“砂”都寫成“沙”的門外漢，成長為現在的紫砂壺收藏專家。面對今天的成績，他笑言，“我之前做過的許多事情，表面看來，之間都沒有什么聯系，但今天回想起來，它都是在為今后的路做著準備。沒有以前的工作經歷，我的紫砂壺收藏之路也不會這么順暢。”

如今，已年過六旬的宋雙才卸去了許多社會活動，他更愿意退居幕后，靜靜地淘壺、養壺、品壺、讀壺。他說，萬事都要順其自然，早些退下來，人才能懂得放下，變得豁達，“壺里雖然乾坤大，可是把什么都往里裝是不會快樂的。”

（責任編輯 徐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