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民
中國人歷來喜歡攀闊祖宗,以放達、灑脫著稱的唐朝詩人也未能免俗,許多唐朝大詩人,都喜歡為自己攀附一個高貴、顯赫的名門望族,以此來抬高自己的身份。
杜牧曾經在《冬日寄小侄阿宜詩》中自豪地說:“我家公相家,劍佩嘗丁當。舊第開朱門,長安城中央。”杜牧這樣說,是有資格的,因為他真的出身于名門望族,他的祖父杜佑曾官至宰相,還是著名的歷史文獻學家。杜牧出身于京兆杜氏,杜家世世代代居住在長安城南的“杜曲”,另一個大家族韋家世世代代居住在城南的“韋曲”,這兩個地方和晉代的烏衣巷一樣都是豪門聚居地,時人稱“城南韋杜,去天尺五”,意思是說,韋家和杜家高貴得離天只有一尺五的距離了。
杜牧夸耀自己的出身,沒有人會說什么,因為人家的闊祖宗是貨真價實的,但同樣夸耀自己出身的李白就不同了,因為李白的“名門之后”是冒牌的。李白自稱是漢武帝時代的飛將軍李廣之后;還曾說自己是西涼武昭王李暠的九世孫,因為唐朝的皇族也自稱自己是李暠之后,所以,這樣一來,李白便與皇帝家攀上了關系,他常在詩文中稱王室的人為“從祖”“從叔”“從弟”……然而,《新唐書·宗室世系表》中對皇族的所有分支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沒有李白這一支;而且,唐朝的皇族雖然自稱是李暠的后人,但實際上,他們這一支和李暠家沒有任何關系,也就是說,唐朝皇族是為了抬高身份假冒李暠后代的,而李白作為“假冒的假冒”,則更不正宗了。
那么,李白的身世究竟如何?根據現存的史料推斷,李白家族就是一個普通商人家庭。據傳,李白的父親名叫“李客”,但歷史學家認為,這個“李客”并非李白之父的姓名,只是“姓李的客人”的簡稱。試想,如果李白家族門第高貴的話,怎么可能連名字都傳不下來呢?說明李白的父親就是一個普通商人,而商人在古代,是不受重視的,李白因此很自卑,才動了假冒的念頭。
唐朝的另一位大詩人白居易。也和李白一樣認了一門闊祖宗。白居易曾寫過兩篇介紹家世的文章——《太原白氏家狀二道》。在文章中,白居易說自己的遠祖是戰國時代楚國的太子建。因為太子建的兒子勝號稱“白公”,所以后來便取了“白”為姓氏;而且,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白乙丙、白起都是自己的先祖。可是,白起是秦國的大將,而白居易的籍貫是山西太原,太原在戰國時代根本不是秦國的,你白起的后人怎么會跑到太原來了呢?關于這一點,白居易解釋說,秦始皇統一六國后,認定被賜死的白起是冤枉的,所以就把白起的兒子白仲封在了太原,一代代傳下來,于是就有了白居易……這份白氏世系表,看起來脈絡十分清晰,然而,這其實是白居易精心編造的,在當時,就受到了人們的懷疑。
白居易去世后,其繼子白景受請大詩人李商隱為白居易撰寫墓志銘,李商隱便毫不客氣地說:“公之世先,用談說聞!”意思是說這份世系沒有憑據,就是口頭說說而已。那么,白居易的先祖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實,他的先祖既不是楚國太子也不是秦國大將,而是西域的胡人,曾做過宰相的白居易的堂弟白敏中就曾自稱自己家是“古姓胡中第六胡”,具體點說,白居易家族屬漢代西域龜茲國的白姓,龜茲國位于今新疆庫車附近的白山。漢朝時,龜茲成為漢朝的附屬國,漢朝賜龜茲國的百姓以“白”為姓氏,于是,龜茲國人世世代代就都姓白了,其中就包括白居易的先祖。由此可見,楚國太子和秦國大將與白居易沒有關系,純粹是白居易的胡編亂造。
唐朝詩人之所以喜歡攀闊祖宗,和虛榮心沒多大關系,是社會環境所致。唐代雖然距魏晉(魏晉時代最講究門第的高貴)時期已有幾百年了,但流風余韻尚存,在唐代,出身于高門貴族的人享有一定的特權,比較容易出人頭地,而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則很難受到重視,于是,許多人便紛紛編造家族歷史,為自己找一個闊祖宗。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