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義緣何派兵偷襲冀中、石家莊

劉澤軍

1948年，解放戰爭進入了反攻階段，我解放軍在遼沈、淮海兩大戰場全面展開殲滅國民黨軍主力的戰略總攻。此時，國民黨軍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籌劃了“援晉兵團”——偷襲石家莊、平山西柏坡事件。解放軍出版社出版的《北平和平解放始末》一書中稱：“蔣介石為了挽救在東北戰場上的敗局，穩定軍心，給搖搖欲墜的南京政府打一針強心劑，命令傅作義，襲取我中央首腦機關及華北人民政府的所在地，同時也是為了打亂我解放戰爭的總體部署。”近期上演的電視連續劇《東方》、張光北講述的《國家記憶》都是這個觀點。

也有人持不同觀點，認為偷襲是傅作義為解太原之圍，又是在敷衍對付蔣介石，它是傅作義個人的點子。

1948年下半年，形勢對國民黨軍隊越來越不利。國民黨軍開始實施重點防御，重兵堅守戰略要地。9月，解放軍攻克了山東濟南，宣示國民黨重點防御的失敗。美聯社評論：“自今而后，共產黨要到何處，就到何處，要攻何城，就攻何城，再沒什么阻擋了。”美國大使司徒雷登認為國民黨“軍事力量已崩潰”：南京國民政府的立法委員們也認為國民黨大勢已去，大部逃離了南京：國共兩黨在遼沈、淮海兩個戰場進行決戰。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不可能安排戰略上的長途奔襲。實際上，“偷襲”是傅作義的決策，一是為解太原之圍，二是他為了逃避增援遼沈戰役，以此敷衍應付蔣介石。傅作義的此舉，表明蔣介石集團已經分崩離析，搖搖欲墜了。

此前，1947年12月，國民黨軍成立華北“剿總”司令部，傅作義任總司令，統一指揮山西、河北、察哈爾、熱河及綏遠等五省軍事。

冀中是解放軍在華北最重要的根據地，物產富饒，經濟繁榮，兵工發達，從兵源上、糧源上、經濟上有力地支援著華北的解放戰爭。冀中軍區就設在河間縣黑馬張莊，冀中區黨委機關駐村西頭，軍區機關駐村東頭。

傅作義任命鄂友三為總指揮，以他的騎十二旅為主力，率杜長城爆破隊、李子興宣傳隊，組成“突擊救民先鋒隊”。突擊隊一人一騎總兵力1000多人，于1948年4月11日從天津靜海秘密出發，向冀中大城縣進攻。冀中軍區一無所知，毫無防備。騎十二旅當天中午到北迸莊時，分區獨立營發現敵情，營長夏英才指揮設防阻擊。鄂友三發現正面有阻擊，命令從兩側快速包抄。因敵我懸殊，獨立營損失慘重，營長夏英才也英勇犧牲。騎十二旅并未逗留，繼續南侵，于12日下午攻占東子牙。大城民兵營正駐守在薛王文村，武裝部長崔汝章帶領民兵營悄悄埋伏于次花村北。第二天天剛亮，敵人便由北向南，直奔次花村而來。由于事先沒有掌握敵人的兵力情況，遭遇敵人騎兵馬隊的進攻時，民兵措手不及。在傷亡了4名民兵后，便撤下陣地。敵人也不戀戰，沒有追擊民兵，繼續向前推進。

騎十二旅惟恐遭遇華北野戰軍被殲滅，于是只憑借騎兵快速機動的優勢，長途偷襲，在大城境內騷擾沿途的地方武裝和地方政府，沒有造成重大損失。不過在張街村，被敵人抓捕的4名區干部，有向敵人繳械投降的。李子興宣傳隊急忙拍了照片，送回天津，在報紙上發表，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

騎十二旅在大城偷襲后，按預定計劃偷襲任丘縣。4月13日，敵人經大城以北大里北、大尚屯進入任丘縣麻塢村。任丘縣沒有防范，損失慘重。4月14日晚，騎十二旅在任丘孟莊、劉泊宿營，大肆破壞當地軍用、民用設施。在孟莊燒毀冀中八分區準備送往前線的軍糧30萬公斤，把300噸小麥、8000多噸大米、200多噸雜糧、1萬多袋面粉，分給民眾。13日、14日兩天，杜長城爆破隊肆掠妄為，炸毀了3個兵工修理所及2000多支各種槍支，燒毀任丘被服廠和布庫、縣合作社、邊區銀行任丘分行、動力酒精制造廠、運輸大隊。

15日凌晨，騎十二旅向重要目標——冀中軍區所在地河間進犯。到達河間縣城城外時，敵軍切斷電話線，冒充解放軍與河北軍區總機通話，電話兵沒加分辨就如實告知部隊所在縣城的兵力阻擊方向。敵人繞過解放軍設阻的北關，從東門順利進入縣城。在城內，燒掠了書店、布店和商店。然后直奔解放軍冀中軍區所在地——黑馬張莊。

騎十二旅逼近黑馬張莊時，軍區機關不得不暫行撤退。

敵軍占領河間后，在全城嚴密搜索解放軍重要人物，大肆毀壞各種設施和物資。敵軍炸毀了解放軍地雷制造廠、冀中廣播電臺、冀中軍區生產促進會總庫、晉察冀日報社、冀中軍分區干部訓練團駐地、中共中央黨校修械所3處、冀中軍區造紙廠。還焚毀一座汽油庫，燒毀八分區煙草總廠，焚毀被服廠及廠內棉軍衣15萬套、單軍衣10萬套，燒毀一個軍鞋廠及10萬多雙棉鞋、15萬雙布鞋。破壞一大型軍火倉庫，內有各種炮彈萬余發，各種槍支5000多支，地雷手榴彈萬余顆。燒毀馬料2萬多擔。

冀中軍區司令部被完全破壞，連司令員孫毅做飯用的鍋也給砸了。

騎十二旅進攻時，冀中軍區已調外線部隊回援，出擊察南、綏東的四縱急忙抽調部分主力日夜兼程回援，16日趕回黑馬張莊。騎十二旅見解放軍主力撤回，便經青縣返回了天津市。

傅作義此次偷襲嚴重地破壞了解放軍后方，牽制了解放軍主力部隊的其他軍事行動，影響非常惡劣。

冀中軍區司令孫毅為此受到毛澤東批評。1948年8月中旬，毛澤東在西柏坡接見孫毅時，調侃他說：“今年春天，國民黨軍隊鄂友三騎兵旅奔襲冀中河間，聽說你們受了損失，把你這個司令員做飯用的鍋都砸了。這說明你們警惕性不高，對敵情報掌握得不準，不細。”孫毅誠懇地接受批評：“主席批評得對，我們已經總結了這場戰斗中的經驗教訓。”

傅作義這次行動，確實彰顯了他的軍事才能和膽略，熟練地運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戰術，大大出乎聶榮臻、孫毅等人意料之外。

偷襲石家莊是傅作義奔襲戰術的再次使用，也是他敷衍應付蔣介石的計策。

1948年9月遼沈戰役開始，傅作義的第九十二軍被派增援錦州，對此他并不情愿。他推測國共在東北戰場會持續一段時間，一旦老蔣吃不消，還會從華北調兵，借此削減他的實力。誰知遼沈戰役不到20天就結束了，東北全境被解放，傅作義想借偷襲石家莊逃避去東北做炮灰的運命沒有出現，此為后話。

東北野戰軍在東北摧枯拉朽解決國民黨軍隊的同時，華北野戰軍開始攻打太原外圍，太原告急。傅作義的老長官“山西王”閻錫山的求援電報一封接一封地發往北平。傅作義打算“圍魏救趙”，作出了偷襲石家莊、平山西柏坡的計策。西柏坡在石家莊的平山縣，是中共中央首腦機關及華北人民政府的所在地。傅作義企圖偷襲西柏坡，迫使圍攻太原的華野回師保衛中共中央。這既可解太原之危，又可將華北的“剿總”部隊調到平漢線上，造成一種緊張氣氛，從而絕了蔣介石再從華北調兵的念頭。傅作義的內心想法當時并未明說，只是在給個代：如果步兵順利到達滹沱河，即命騎兵突襲平山西柏坡。如果我們能進入石家莊，讓我以兼市長的身份，聯系教會、學校向全國發個擁蔣通電。并告誡我在石家莊最多住上三五日，把軍用物資搶運回來，不能裝載運輸以及堅固的城防工事要徹底炸毀。這次行動還派有用美式武器裝備的、國防部駐華北新式技術大隊隊長杜長城同去。另外再調10個“人民服務隊”（該隊是國民黨政工局訓練的青年學生，每隊10人，每人配一支卡賓槍，專門監視部隊活動，兼做一些地方工作）歸我指揮。至于成任務。”

由此可見這次行動偷襲是假，制造緊張空氣應付蔣介石才是真。

下邊從偷襲行動中看其真實用意。

1948年10月21日，傅作義在北平總部開會，研究部署任務，由第九十四軍的3個師為主力，軍長鄭挺鋒為總指揮，再配上保定第一O一軍劉化南的第三十二師，抽調包頭的騎兵四師，獨立旅鄂友三部及少量爆破隊伍，配備400輛汽車，攜帶100噸炸藥偷襲石家莊、平山西柏坡，企圖搗毀中共中央首腦機關和華北人民政府，炸毀石家莊的防御工事。

10月23日，由竹生帶領手下人員抵達涿縣，與鄭挺鋒商定，次日行動宿營定興。

24日，偷襲部隊從涿縣出發，因公路被破壞，汽車只能在麥田里行駛，田邊溝壟有時還會遇到地雷。十輪卡車像蝸牛在路兩旁爬行，走走停停。所謂的機械化部隊，所謂的偷襲，100多公里的路程，部隊走了3天，26日下午才進駐古城保定。

10月25日，中共中央軍委給聶榮臻、薄一波、滕代遠發了保衛石家莊的指示。命令華北軍區第七縱隊主力立即運動到保定以南定州、新樂、正定之間，沿唐河、沙河、滹沱河兩岸布防。命令楊得志、羅瑞卿、耿飚兵團之三縱返回河北望都地區，協同七縱主力作戰。

28日，偷襲部隊從保定出發，剛到方順橋就與解放軍的前哨部隊發生了激戰。此前偷襲部隊一路上雖多次和解放軍武裝力量交火，但還沒有遇到大的阻擊，只在定興縣城附近發生過小的戰斗。雖在徐水有過較激烈的戰斗，但也是一接觸解放軍就主動撤離，偷襲部隊在徐水就地宿營，翌日過午進駐望都。

為確保阻擊成功，10月29日，毛澤東又以中央軍委名義給林彪、羅榮桓、劉亞樓下指示，命令錦西附近的十一縱開至冀東，向通縣、北平方向活動，威脅北平，牽制傅作義的主力部隊。東北野戰軍司令部接到指示后，立即命令四縱、七縱向北平近郊前進，由程子華、黃克誠統一指揮。

30日黎明，偷襲部隊從望都開拔，10時到清風店。這時飛機已在唐河南岸低飛偵察，發現河邊有解放軍布防。總指揮鄭挺鋒到河邊察看，發現雖然河水流量大，但水位不深，可以徒涉。于是命令榴彈炮轟擊，在飛機、大炮、輕重機槍的掩護下，步兵開始搶渡。渡河步兵剛接近南岸，就被密集的機槍子彈打了回來，經過幾次沖鋒搶渡，部隊已有不少傷亡。

為減少傷亡，鄭挺鋒電告總部，暫停了進攻。當晚，鄭挺鋒同幾位師長交換意見：各師報告，附近幾十里內的橋梁均已被拆除：各師的情報報告顯示，對岸大小村莊都住了軍隊。可以斷定，解放軍華野七縱主力就在這里。鄭挺鋒建議：我們應趁石家莊空虛，令騎兵直接襲取西柏坡。可趁七縱回援之機，將其消滅在途中。不久，總部復電：“意見正在研究中。”

深夜，雙方隔河相持。31日凌晨3點，南岸槍聲大作，前沿陣地報告，炮火密集，但不見對方進攻。鄭挺鋒斷定：解放軍要撤退了。根據戰斗情況看，雖經一天拼搏，雙方都沒重大損失，突然撤退，顯然是別有所圖。偷襲部隊正在進退為難時，突接總部電報稱解放軍的“三、六縱隊已由熱、察兩省返冀援石，其前鋒已過察省蔚縣。著你部克日撤至方順橋待命，并已派三十五軍接應。”

至此，偷襲部隊完成了與解放軍野戰部隊接火的任務。

由竹生回憶說：“本擬11月1日返回保定，但因進入解放區后，感到十分緊張，隨時有被共產黨地方武裝襲擊的可能，隨時有腳踏地雷身受夾壁墻射擊的危險，我們只好等到2日與護送傷兵的武裝車隊同行。我于11月2日上午返回保定，路過于莊時，見三十五軍某師正進駐該村。抵保后我住三十三師師部。師長鄭海樓告訴我，三十五軍已到保定，十六軍已到定興，先頭部隊已進入徐水。我把傅作義的目的告訴鄭海樓，就是要把這幾個軍南調，并希望與解放軍發生接觸，免得蔣介石再從華北調兵。”“晚飯后，我打開收音機，延安電臺聲音細微，邯鄲廣播電臺聲大音清，正在向全國播送沈陽解放的消息……關上收音機后，我對鄭海樓說：‘看來形勢馬上要變……3日晨，我仍隨傷兵車隊回北平，當夜21時抵達北平總部。”

遼沈戰役的重大勝利，鼓舞了全國人民，使國民黨的部隊成了驚弓之鳥。東北野戰軍向關內轉移，迫使傅作義收回了平漢線上的部隊，這給解放軍創造了分割包圍平、津、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