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各奔東西，還是展翅齊飛？

“聯合自強”與“半心半意”

《同舟共進》：2018年是《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生效25周年，從1993年成立到擴張至28個成員國，再到2016年英國“脫歐”，這反映了歐盟什么樣的歷史進程？

沈驥如：歐盟成立的背景應從歐洲一體化的緣起說起，即我們常說的“初心”。歐盟（EU）的前身是1958年1月1日開始生效的《羅馬條約》建立的由德、法、意、荷、比、盧組成的歐洲經濟共同體，它在1967年改名為歐洲共同體。歐洲一體化是建立在法、德和解基礎上的。法、德為了爭奪盛產煤鋼的亞爾薩斯和洛林地區，打了3次仗：普法戰爭、一戰和二戰。二戰結束后，法、德政治家對歷史進行了反思，認為歐洲國家應該通過經濟一體化實現共同繁榮和永久和平。為此，在1950年代初，建立了歐洲煤鋼聯營和歐洲原子能聯營兩個行業性一體化組織。實踐的結果很好，于是在1957年簽訂了《羅馬條約》，把一體化合作擴展到全部經濟領域。

歐洲經濟共同體首任執委會主席瓦·哈爾斯坦把共同體比作“三級和平火箭，第一級是關稅同盟，第二級是經濟同盟，第三級是政治同盟”。他強調：“在六國同盟中，政治的目的與經濟的目的處于同等優先地位。我們不是做買賣的，我們是搞政治的。”政治上的目標是要成為與美、蘇平起平坐的一支強大力量，成為多級世界的一極。這是歐洲一體化聯合自強的初心，也是順應了時代潮流的一次歷史性創新。

70年來，歐洲一體化大致是沿著哈爾斯坦所說的“三級火箭”方向發展的，它沿著一體化發起人聯合自強的初心一步步走了過來。今天歐盟的經濟規模已與美國相當，歐元在世界儲備貨幣中的比重約為22%～23%，是僅次于美元的世界第二大儲備貨幣，歐盟已成為多級世界中的一極。

《同舟共進》：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不看好歐盟，她說“與其說這是建造一個共同的歐洲家園，倒不如說是一個共同的歐洲監獄”。英國于2016年公投“脫歐”，它是怎么看待歐盟的？

沈驥如：英國從來不是歐洲一體化真心誠意的合作成員。英國缺乏實現歐洲一體化的初心。撒切爾夫人說歐盟是“一個共同的歐洲監獄”就是英國對歐洲一體化心態的寫照。說白了，就是英國不愿接受歐盟的制度約束。二戰重創英國，使之國力大衰，不得不把世界霸主地位“禪讓”給美國。但是，英國仍想憑著“美英特殊關系”充當西方國家的老二。丘吉爾也主張歐洲統一，但要在英國的主導之下實現，實際上英國根本看不起歐洲大陸的西歐國家。所以，在歐洲經濟共同體成立時，英國不但沒參加，而且召集了瑞典、挪威、丹麥、瑞士、奧地利和葡萄牙在1960年成立了“歐洲自由貿易聯盟”（EFTA）。由于EFTA根本不是EEC的對手，所以英國首相麥克米蘭在1961年就提出了加入EEC（歐洲經濟共同體）的申請。但法國總統戴高樂兩次否決了申請，致使英國直到1973年才成功加入。

由于英國缺乏共同體創始人聯合自強的初心，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因此它對歐洲一體化合作一直是半心半意的。一體化的深入發展，需要約束甚至轉讓部分主權。在歐洲一體化的最終目標上，共同體內一直存在兩種意見：以德國為代表的一派主張建立“聯邦的歐洲”，即“歐洲合眾國”（UnitedStatesofEurope）；以英國為代表的一派主張只要“邦聯的歐洲”，即實現自由貿易即可。

英國的半心半意表現在許多問題上。例如，共同體要建立“自有財源”（又稱共同體預算），主要用于幫助后進成員國進行農業現代化和經濟結構調整以及外援等，為此成員國要向共同財政上繳全部關稅、1.4%左右的增值稅和全部糖稅，由共同體預算統收統支。英國經濟體量大，相對發達，交的多，得到的少，所以一直要求返還部分上繳款，共同體不得不每年返還它一部分。《馬約》要求建立統一貨幣，意味著成員國要向歐盟轉讓貨幣主權，英國不答應，沒有參加歐元區。在人員自由流通和接受難民方面，英國也不愿接受統一政策。所以，英國從半心半意走向“脫歐”是必然的。

走向崩潰還是走向“大一統”

《同舟共進》：歐盟當下遇到的挑戰來自哪些方面？

沈驥如：歐洲一體化近年來有所停滯甚至倒退，面臨的挑戰主要有：歐盟從1992年的12國擴展到今天的28國（英國“脫歐”后為27國），成員國發展差距擴大，新老成員國對一體化政策產生分歧；歐元區成員國和非歐元區成員國的發展差距，造成“兩種速度的歐洲”甚至“多種速度的歐洲”；歐盟的發展速度仍慢于美國，但工資成本高、福利高、創新力不足；繼續深化一體化合作（意味著成員國進一步向歐盟轉讓財政主權、建立“共同財政政策”等任務）還是止步不前；如何深化政治一體化合作，如何實現歐洲政治聯盟；美歐分歧加深，歐盟如何擺脫對美防務依賴，建立歐洲共同防務；如何處理難民和非法移民；如何面對民粹主義；要維護多邊主義自由貿易原則還是屈從于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如何應對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中東亂局、美俄對抗等地緣政治問題對歐盟的能源供應和經濟發展外部環境的影響；堅持歐洲一體化的聯合自強初心還是“飛鳥各投林”，等等。

《同舟共進》：盡管面臨種種挑戰，歐盟仍維持了多年的有效運行，是什么在維系歐盟，歐盟未來會崩潰嗎？

沈驥如：維持歐盟運轉的主要因素有：第一，歐盟是“歐洲經濟共同體”和“歐洲共同體”的延續。經過70年的一體化合作，成員國特別是較發達的老成員國之間，在經濟上的相互依賴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以分開了。第二，歐盟已建成一整套法律制度，盡管有待完善，但仍保障了有效運轉。從英國“脫歐”面臨的眾多法律問題可以看出，脫離歐盟會遭受多大損失。第三，聯合自強的初心在一些成員國中雖有所削弱，但在“美國第一”等新的歷史條件下又有所加強，聯合自強仍是維系歐洲一體化的重要精神支柱。正因以上穩定運轉的支撐基礎仍在，所以相信歐盟未來不會崩潰。

《同舟共進》：歐盟成立至今，對歐洲“大一統”的討論始終存在。為什么歐洲難以實現真正的“大一統”，相較于“大一統”國家，歐盟有何優劣勢？

沈驥如：歐洲的面積如果只算歐盟，只有中國的一半都不到，算上俄羅斯的歐洲部分才和中國差不多，但人口還不到中國的一半。由于在可預見的將來，歐盟不會吸收俄羅斯，所以整個地理歐洲的“大一統”還是遙遙無期。不過，歐盟作為世界上經濟、政治一體化程度最高的地區，能否實現真正的“大一統”，即“聯邦的歐洲”——“歐洲合眾國”，取決于其成員國能否進一步向歐盟轉讓經濟和外交、防務主權，包括強化經濟與貨幣聯盟、實現政治聯盟。顯然，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此，盡管歐盟使眾多歐洲中小國家享受到了聯合自強的好處，成員國在國際經濟、政治中的地位大大提升，但與早就實現了“大一統”的美國相比，仍不具備什么優勢。歐盟要形成完全獨立于美國的外交、安全政策，還需要長期艱難的努力。

《同舟共進》：歐盟的發展對區域一體化合作有何啟示？

沈驥如：歐盟國家的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宗教信仰相同或相似，經濟、文化發展水平相對比許多發展中國家高，而且歷史上相互交往較密切。因此，歐盟的發展模式不宜也難以被其它地區的區域經濟合作照搬照抄。目前世界上的許多區域經濟合作安排都是自由貿易協定形式的（處于關稅同盟或準關稅同盟階段），而且許多國家同時參加多個自由貿易協定。更高級的以發行統一貨幣為特征的經濟與貨幣聯盟，在歐洲以外的地區還不具備條件。要成功推進區域一體化合作，重要的前提是國家之間要相互尊重、相互信任，本著共商、共建、共贏的合作理念，實現共同繁榮。這并不是歐盟的獨家經驗，而是眾多成功的區域一體化合作的共同經驗。

歐盟衰落了嗎

《同舟共進》：近年來由于難民問題、歐債危機等，有觀點認為“歐盟衰落了”，您是否認同這一看法，可否從經濟、軟實力、國際影響力三方面分析？

沈驥如：進入新世紀后，世界格局正在發生重大、迅速的變化。在經濟方面，與以中國為代表的迅速崛起的新興經濟體相比，歐盟步履蹣跚，和美國一樣，歐盟經濟總量和對外貿易總量占世界的比重正在緩慢下降。可以說，歐盟經濟正處于衰落過程中。但是，歐盟的經濟總量與美國相仿，可以說與美國并列世界第一。美元在世界儲備貨幣、國際貿易計價、支付中的比重約占2/3，歐元占1/5，其它主要國家（英國、日本、瑞士、中國等）的貨幣都在5%以下。所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歐盟并沒有死，它仍是世界經濟中的一個強大力量。

在軟實力方面，歐盟的教育、科技力量和創新能力僅次于美國，有力的證據就是空客仍是世界最大的兩個飛機制造商之一。歐盟有豐富的國際治理經驗，即使英國“脫歐”后，歐盟成員國中仍有一個擁有核武器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法國，歐盟在國際規則制定中擁有重要的話語權。歐洲的法律、文化對世界有著深遠影響。歐盟通過《洛美協定》，為幾十個非洲、加勒比海和太平洋國家提供貿易優惠和經濟援助（盡管數量不多），在發展中國家中擁有自己的朋友圈。

歐盟對世界和平與發展仍具重要影響。歐盟主張世界格局多極化、國際關系民主化，與中國建立了戰略伙伴關系。盡管歐盟大多數國家是北約成員國，但“美國第一”、美國對歐盟防務的霸凌態度，正在激勵歐盟采取更加獨立于美國的外交、防務立場。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和《巴黎氣候協定》、大搞貿易保護主義，都受到了歐盟的有力抵制。所以，歐盟是制約美國霸權的重要力量。

《同舟共進》：當下歐盟面對的一大問題就是信仰不一致的難民涌入，這會給歐盟帶來什么影響？

沈驥如：大量難民涌入歐盟并要求取得永久居留權會給歐盟帶來深遠影響。首先，為了維持難民生存，歐盟國家需要額外的財政支出，這加重了它們的財政負擔。其次，一部分難民具有低端勞動技能，可以緩解歐盟成員國低端技能勞動力不足的問題，但難民中卻很少有高端技能的勞動力，整體上仍降低了歐盟的經濟效率。第三，由于缺乏生計，不懂法律，歐洲已出現不少難民搶劫、斗毆、強奸、殺人案件，社會秩序惡化。歐盟各界對這種趨勢十分擔憂，非常反感。

至于難民融入歐洲的問題就更復雜了。到底是誰融入誰？歐盟有不少預測，認為難民涌入歐盟后，由于出生率高，伊斯蘭人口會迅速增加。伊斯蘭人和歐盟原住民結婚所生的孩子也會成為伊斯蘭教信徒。到本世紀中后期，歐盟信仰伊斯蘭教的人口可能就會超過信仰基督教的人口，歐洲將會伊斯蘭化，也即歐盟未來多數人口可能不再崇拜歌德、貝多芬。這是否會造成宗教沖突、民族沖突、文化沖突，是很難預料的。

失靈的民主制度

《同舟共進》：上世紀80年代前后，歐盟各國普遍建立了較為完備的福利制度，有一種說法認為是高福利拖垮了歐盟，您認為這種說法是否站得住腳？2010年希臘政府宣布破產，但民眾的生活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糟糕，歐洲輿論是如何看待“政府破產”的？

沈驥如：歐盟、日本、美國都是高福利國家。在這些國家經濟復蘇乏力的原因中，高福利加重了財政負擔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西方國家主導的經濟全球化加大了南北發展差距，也加大了發達國家內部的貧富差距。許多發展中國家由于貧窮，無力購買發達國家的商品；發達國家內部貧富差距擴大，使中產階級和藍領階層的購買力下降，這就日益加劇了歐盟等發達國家的生產過剩。而發展中國家中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又壓縮了發達國家的出口空間，包括歐盟在內的發達國家的生產過剩就進一步加劇。

此外，歐盟不能順應世界格局的變化，在對外關系中仍保持著零和博弈思維和冷戰思維，不能積極地開展與廣大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合作，失去了許多發展機會。例如，歐盟至今不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盡管歐盟的發展需要資金，但德國等仍限制中國企業的投資并購。非洲國家需要實現減貧、工業化、現代化，但歐盟對非洲發展的參與有限。由此看來，歐盟經濟不振就是一種必然了。

希臘的債務問題表面看是政府福利開支太大，實際上是希臘加入歐元區后，失去了利用利率、匯率刺激經濟發展的手段，政府只能通過借債發展經濟。同時，各政黨為了爭取選票，不斷對選民許諾增加社會福利，進一步加重了債務危機。與其說是高福利拖垮了希臘政府，不如說是歐洲經濟與貨幣聯盟沒有財政政策一體化的規定，以及歐洲民主制度的弊端拖垮了希臘政府。

現在，歐盟政界出現了進一步深化一體化合作、建立歐盟成員國“共同財政政策”的主張，以制止成員國政府無限制借債的現象，但這種主張實現起來很困難。至于如何防止為了選票，政客們不斷向選民許諾提高福利的問題，恐怕就要對歐盟的民主制度動“大手術”了，這個問題短期內很難解決。

希臘陷入債務危機后，民眾生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原因是：第一，盡管陷入債務危機，希臘仍是一個高收入國家。2017年人均GDP為1.86萬美元，世界排名第40位左右，雖然比德國“窮”，但仍比大多數國家富。第二，希臘的旅游業、服務業發達，有許多個體經營戶存在逃稅現象，所以老百姓的實際收入要比官方統計的高。第三，盡管官方統計的失業率很高，但很多個體經營者和間歇性的個體經營者并未統計到就業人口中。

美歐可能步入“軟同盟”

《同舟共進》：歐盟一向被認為是美國最靠得住的盟友，但自特朗普當政以來，美歐摩擦也在增加。如何看待當前歐盟與美國的關系？

沈驥如：冷戰結束后，美國成了霸權國家，其對手是蘇聯。美國要與蘇聯爭霸世界，必須控制西歐，于是它建立了北約。打著防止蘇聯擴張的旗號，同時又控制了西歐國家，這是美國建立北約的兩個目的。蘇聯解體、華約解散、冷戰結束后，美國卻仍保留北約，盡管它仍不斷渲染“俄羅斯威脅論”，但真實目的——控制歐盟已上升到第一位。控制歐盟是美國維持世界霸權所必須的，因為歐盟的經濟體量與美國相仿，美國要持續利用歐盟來遏制俄羅斯。

但是，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后，美國對北約歐洲盟國的態度發生了重大變化。過去，美國與歐盟軍事同盟的關系，是美國主導，美國出錢、出武器、出人，在盟國建立大量軍事基地。現在，美國仍要主導，但要求盟國大幅提高軍費開支，繼續購買美國武器。這就是說，盟國要多交“保護費”。這種主張自然使盟國不滿，雙方出現重大分歧。

法、德領導人都表示要擺脫過分依賴美國的現狀，建立歐盟的共同防務政策和共同武裝力量。根據《馬約》的《歐洲政治聯盟條約》，歐盟確實需要這么做，但要實現這個目標非常困難。一是歐盟各國都缺錢。二是成員國自產的武器五花八門，沒有美國的好使。三是美國主導北約，使用的工作語言是英語。歐盟曾建立過小規模的共同武裝力量，但面臨著使用什么工作語言指揮軍隊的問題。以法國為例，英、法近在咫尺，但很少法國人學英語。那其它國家的士兵是否都會使用法語呢？冷戰時期，美國在西歐駐軍幾十萬，僅在德國就超過20萬，當然是用英語指揮，用美國錢、美國武器。現在，美國軍隊大批撤離，還要盟國多交“保護費”，問題就浮現出來了，而且短期內很難解決。歐盟的防務一時還不能完全離開美國。

在經貿問題上，美國要拉攏歐盟對中國實行貿易保護主義。但歐盟市場相對狹小，需要開拓海外市場，為了加快經濟復蘇，自然希望加強與中國發展經貿關系，不會完全聽從美國的旨意。歐盟也希望得到俄羅斯的能源、原材料和市場，所以在遏制俄羅斯的問題上，也會與美國保持一定距離。

綜上，如果說冷戰時期西歐國家是圍著美國白雪公主轉的小矮人，美歐同盟是美國說了算的“硬同盟”，那么，在今后的美歐關系中，歐盟的獨立性將逐步加強，未必事事都由美國說了算，美歐關系有可能步入某種形式的“軟同盟”。

歐盟為何不吸納俄、土

《同舟共進》：歐盟為何不接納俄羅斯和土耳其以增強自身力量呢？

沈驥如：俄羅斯自彼得大帝以來一直想融入西歐，但一直不被接受。主要原因是歷史上西歐國家認為俄羅斯落后、野蠻，俄羅斯不斷開疆拓土也與西歐國家結了仇。俄羅斯信奉東正教，西歐國家信奉基督教，也是西歐國家不愿接受俄羅斯的原因。

蘇聯時期，西歐國家不愿接受俄羅斯就不用說了。蘇聯解體后，西歐國家還是不愿接受俄羅斯的原因是，第一，俄羅斯體量太大，人口超過了德、法之和。歐洲一體化希望建立的“從大西洋到烏拉爾”的統一歐洲，是要由西歐國家特別是德、法主導的，俄羅斯若加入，必將削弱德、法的主導地位。第二，俄羅斯總統普京決心要使俄羅斯再次強大。西方國家認為這是威脅，因此要遏制俄羅斯。美國外交家布熱津斯基在其著作《大棋局》中就表示，為了防止俄羅斯再次成為“帝國”，要使之分裂成若干個小國。因此，華約解散后，北約不但沒有解散，還不斷東擴，擠壓著俄羅斯的地緣戰略空間。同時，歐盟也不斷東擴到俄羅斯家門口，這是歐盟在經濟上配合北約東擴的戰略行動。在此背景下，歐盟怎么會接受俄羅斯呢？

但另一方面，歐盟成員國與俄羅斯同處歐洲，雙方經濟高度互補。歐盟特別需要俄羅斯的石油、天然氣以及其它原料，更需要俄羅斯的巨大市場；俄羅斯也需要歐盟的先進技術和資金。在美歐關系出現裂痕的今天，俄歐關系有可能出現一定程度的改善，雙方的經濟合作有可能進一步加深。美國要求歐盟不買俄羅斯的能源，但德、俄兩國領導人最近卻決定繼續擴大能源合作，加快修建北溪天然氣管道，由俄羅斯直接通過波羅的海的天然氣管道向德國輸送天然氣，就是俄、歐加強經濟合作的最新動向。

土耳其的國土面積比德國大一倍多，人口8000萬，與德國相仿，多年來一直想加入歐盟。如果土耳其加入歐盟，歐盟將新增一個大國，但土耳其卻一直不能如愿。最重要的原因是，土耳其是一個信奉伊斯蘭教的國家。西歐國家因為缺乏勞動力，曾引入土耳其勞工，在德土耳其人已達百萬之多，但他們沒有融入西歐文化，仍堅持信奉伊斯蘭教。歐盟現已被大量涌入的伊斯蘭難民所困擾，如果接受土耳其加入，將一下子增加8000萬伊斯蘭人口，歐盟伊斯蘭化進程將大大加快，這是歐盟無法接受的。

另一個原因是，歐洲一體化的目標之一是防止成員國之間發生戰爭，實現永久和平。但土耳其和希臘有塞浦路斯的主權之爭。塞浦路斯北方的土耳其裔人在土耳其支持下建立了“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國”，南部則在希臘支持下建立了“塞浦路斯共和國”，且該國已加入歐盟。幾十年來，南北斗爭不斷，戰亂不休。土耳其如果加入歐盟，意味著成員國之間可能發生戰爭，這是歐盟不允許的。以上兩個原因決定了土耳其基本不可能加入歐盟。

（本文由本刊特約記者邵思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