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弗朗斯瓦·馬蒂(Francois Mathey)
1985年,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與中國科學院簽署了合作協議,我和Jean Riess教授作為代表來中國進行學術交流。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有機磷化學專家袁承業教授接待了我們。整個11月和12月初我們都待在中國,其間訪問了北京、上海、天津等幾個城市,每到一處都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當時我注意到這個國家還不發達,從杭州乘火車去天津大約花了20個小時。一件逸事可以概括我們當時的感受:在上海時的一個晚上,自行車堵塞了交通,我們被困在路上。我的朋友說:“弗朗斯瓦,你看,我們兩個孤零零的西方人散落在龐大的中國人群中,但是我沒有任何孤獨感。”這次旅行我雖沒有學到很多新的東西,但我發現中國人非常好客、勤奮、好學,在某種程度上中國人和法國人一樣幽默并且喜愛美食。另外,我們在杭州、北京等地參觀了一些著名的旅游景點,我確實希望有機會再到中國。訪問快要結束時,我們沒有更多的講座安排了,Jean Riess教授決定自己去香港和澳門。我一個人待在北京。因此,我請袁承業教授為我組織一些額外的講座,講座是在他們北京市的實驗室里舉行的。學者們對我研究的磷化學沒有太多興趣,但對Jean Riess教授研究的人造血液很是好奇,所以他們請我作人造血液的講座。我不得不用心地回顧Jean Riess教授的講座內容!盡管壓力很大,最后我還是完成了一個得體的演講?;氐椒▏?,Jean Riess教授收到自己沒有去訪問過的實驗室發來的信息詢問研究情況,他感到非常驚訝。
事實上,后來我只作為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代表團成員,短暫地再次訪問過中國一次。那一次,我印象最深的是西安的秦始皇陵兵馬俑和當地的博物館,在那里我看到了一種與在北京所見到的截然不同的藝術形式。
我與中國學術機構進行科學合作的真正起點是在很久之后的2005年。當時,我在加利福尼亞大學河邊分校工作,一位年輕的中國學者段征博士在我的課題組做博士后。有一天我抱怨說像有機磷化學這樣的基礎研究在美國難以獲得支持時,他對我說:“你為什么不去中國試試呢?”為什么不呢?在討論此事后不久,我接到了鄭州大學的訪問邀請。2005年9月,我訪問了鄭州大學,并決定和段征教授一起在鄭州大學建立研究組,我們的實驗室選址在當時還是鄭州郊外的新校區。2007年,實驗室開始運轉。不久之后,在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的資助下,我們和法國雷恩的一個實驗室簽訂合作協議,致力于有機磷材料領域的研究。簽字儀式是在鄭州大學舉行的,有趣的是,當時我是坐在法方代表對面的中方代表。
實驗室正常運轉后,在年輕的教授和學生們的努力下,我們開始發表學術論文、舉行學術報告會,并申請到一些基金的支持。段征教授擔任研究組負責人,我是實驗室的科學顧問,每年從新加坡或巴黎到鄭州大學幾次。毫不夸張地說,該研究組在國內外都已經成為一個公認的有機磷研究中心。我也因此被授予一些獎項,并當選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在那次推舉工作中,鄭州大學的吳養潔院士和趙玉芬院士做了精心的準備工作。我認為這次當選是我的整個科學生涯中獲得的最大榮譽之一。
過去的這些年里,我每年多次往返鄭州和其他城市,得以觀察到中國的巨大發展變化。在鄭州,我看到了三條地鐵線路和一座巨大的機場航站樓。我乘坐過幾次高鐵,感受到這與1985年的巨大差別。我參觀了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最新的化學樓,與1985年相比同樣令人印象深刻。我記得當年,負責核磁共振設備的技術員告訴我,他擁有有機所最好的工作條件,因為核磁共振室是研究所里僅有的冬暖夏涼的房間。
2009年,我被授予中國政府友誼獎,我與我的妻子受邀來到北京,參加了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國慶慶典。那天,在天安門廣場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儀式。第一部分是經典閱兵儀式中出現的軍隊、坦克和火箭等。第二部分是突出少數民族特色和不同職業特征的彩車大游行。在兩個部分之間的銜接中是一個團的年輕女兵,她們身著紅色短裙,手持沖鋒槍。這景象令人驚訝,新加坡一家主要報紙的頭版刊登了這個團的照片。
在我最近一次在鄭州期間,鄭州大學的劉炯天校長邀請我在新生開學典禮上發表演講,歡迎新同學。慶祝活動是晚上在學校的體育場舉行的。我講英語,一位女士用中文翻譯。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在上萬人面前講話。我解釋了我為什么相信鄭州大學的未來,演講中,我獲得了很多掌聲。劉校長告訴我這是一個很好的演講。但對我來說,這主要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有趣體驗。
這些只是我關于中國記憶中的一小部分。我還參觀了許多景點:長城、頤和園、紫禁城、黃河邊上的炎黃二帝巨型塑像、少林寺等。河南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在鄭州的河南省博物院和其他幾個博物館的參觀經歷讓我對中國歷史有了一些認識。在眾多藝術品中,中國東漢科學家張衡發明的第一臺地震儀給我帶來了很大沖擊。
所有這些經歷都在我和中國化學家之間建立了強大的聯系,無論是在心理上還是學術上。在中國,我經常說自己是一個不會說中文的中國教授。我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工作時,實驗室也曾有幾個中國學生。他們現在都回到了中國并繼續和我保持聯系。這也是為什么我對在中國發生的事情如此感興趣。退休后,我在巴黎經常比較法國和中國的社會生活。中國年輕一代對老年人是非常尊重的,這甚至可以作為西方社會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