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穎
1946年8月27日,沈從文一個人從上海乘飛機回到北平,就任北大教職。
第四天,《大公報》記者徐盈和子岡來訪,子岡隨后發表《沈從文在北平》,做了生動平實的記錄和描述,帶著親切的幽默:
……“我沒有像振鐸、一多那樣做,我想”,他手指著前額畫了很多圈圈說,“便是因為我能承受生活上的一切壓力,反抗性不大,這或許是弱點。”
他完全不以報紙上說丁玲批評他與人民脫節為傷害他,“她一向那樣說的。抗戰初期,曹禺、巴金都曾有可能約往延安去,可是不知為什么,都沒去成。我自己是一個沒受過教育的人,所以書也教不好;不習慣受管束,也不會管束別人。還是讓我和青年在一起,看了他們如何轉變。”……
……似乎他還是看重作家的作品,或者更在為寫作生命的有限擔心,因為他說:“我也許還能寫十年,別人寫百萬字的時間,我只能寫十萬字。我曾經和巴金同住過,他寫《火》,我寫《邊城》,他一天寫七千字,我一周才寫三千字。”
他說他的原稿是別人看不清的,東一點,西一點,句子不完全,修整好了才對湊起來。果然桌上正在修整的舊稿好似女人正在電燙的頭發,添的句子像夾子卷兒向四周散射。
……
……沈夫人……現在在蘇州娘家。沈先生說:“來不了啊,……教授們的較好房子要等抽簽。”他的12歲的兒子已上了蘇州中學了。
版稅呢?讀者們會驚訝的。可是他不會憤怒,卻顯然是會傷心的,“今年開明結算稿費,我拿到三百六十元,因為是按照偽幣折合的。算起來要自己一本書十八年的版稅才能買一本書,這是書店的制度。”他又講起部定的那本國定教本邏輯學。作者的數年版稅值九元七角五分,為此他慨嘆:“文化文化,原來我們就活到這么一種現實文化空氣中,奇異的是活在這種文化空氣中,居然還有人寫作……工作的莊嚴感終未失去……原因是這種人明白現實盡管如何要不得,他的對面還有讀者。”
……
由《憶北平》也可以看出他對時局的焦愁,他屢次地追問時局的癥結,坦白地說:“你們告訴我,批評我,免得我發了傻氣說了糊涂話。”……
如果你在北平的廟會或小胡同碰見一位提了網線袋,穿著一件灰色或淡褐色毛質長衫,身材矮小瘦弱,一臉書卷氣,瞇著眼睛在書攤子上找舊書或是在找門牌號數,說一口湖南北平云南雜糅的普通話,那便是沈從文。你可以告訴他,他該去理發店理發啦。
一個多月后,沈從文又接受《益世報》記者采訪:“記者提出了鄭振鐸與郭沫若,他表示搖首,拿了巴金與茅盾來做比。他說:‘文化生活出版社是有極大貢獻的,但巴金卻在那里默默地支持著它,而且是很吃力的工作。茅盾也很沉穩,不像郭沫若一般的飛莫斯科。像女作家鳳子穿的花紅柳綠跑到蘇聯大使館去朗誦詩,丁玲則到鐵礦上去體驗工人生活寫了文章還要請工人糾正。’”提到何其芳等,并且還說:“假若國家把作家都放在宣傳部里,那成什么樣子”,“文學是可以幫助政治的,但是用政治來干涉文學,那便糟了。”
記者姚卿詳做“學者在北大”系列采訪,最先發表的是朱光潛的訪談,所以關于沈從文這篇在《益世報》10月23日刊出時,題為《學者在北大(二):沈從文》。沈從文沒有料到,上海《僑聲報》于11月3日又登載此文,且改題為《沈從文論作家》,他指名道姓的點評益發傳播開來。
很難確定記者的記錄準確到什么程度,描述中渲染的成分有多大。這篇訪問記倒是有一點生活信息:沈從文搬進了較大的宿舍,“他的住房已不是鴿子籠式的了”,“他現在‘和朱先生他們在一塊吃飯’。”
回北平后還不到一個月,沈從文就在9月22日的《經世日報·文藝》發表《新燭虛》,10月刊于《上海文化》時改名為《北平的印象和感想》,難抑痛苦地表達對所見的厭惡和失望。
運煤的臟駱駝進城,忽然看到美國出品的坦克;六輪大汽車出城,滿載著新征發的壯丁。“就在這個時節,我回到了相去九年的北平。”在人群中散步看人,“儼然已多少代都生活在一種無信心,無目的,無理想情形中,臉上各部官能因不曾好好運用,都顯出一種疲倦或退化神情。另外一種即是油滑,市儈、鄉愿、官僚、××特有的裝作憨厚混合謙虛的油滑。……我們是不是還有方法,可以使這些人恢復正常人的反應,多一點生存興趣,能夠正常地哭起來,笑起來?……我們是不是對于那些更年青的一輩,從孩子時代起始,在教育中應加強一點什么成分,如營養中的維他命,使他們在生長中的生命,待發展的情緒,得到保護,方可望能抵抗某種抽象惡性疾病的傳染?方可望于成年時能對于腐爛人類靈魂的事事物物,具有一點抵抗力?”

沈從文
他想到的是,“北平的明日真正對人民的教育,恐還需寄托在一種新的文學運動上。文學運動將從一更新的觀點起始,來著手,來展開。”
北平之外,零下30度的一些地方,集結50萬人在打仗。“讀書人縱無能力制止這一代戰爭的繼續,至少還可以鼓勵更年青一輩,對國家有一種新的看法,到他們處置這個國家一切時,決不會還需要用戰爭來調整沖突和矛盾!如果大家苦熬八年回到了北平,連這點興趣也打不起,依然只認為這是將軍、偉人、壯丁、排長們的事情,和我們全不相干,沉默也即是一種否認,很可能我們的兒女,就免不了有一天以此為榮,反而去參加熱鬧。張家口那方面,目前即有不少我們的子侄我們的學生。我們是鼓勵他們作無望流血,還是希望他們從新作起?顯然兩者都不濟事,時間太遲了。他們的弟妹又在長成,又在那里‘受訓’。為人父或教人子弟的,實不能不把這些事想得遠一點,深一點,因為目前的事和明日的事決不可分。”
為寄托希望的新的文學,沈從文又忙碌起來:他和楊振聲、馮至主持天津《大公報·星期文藝》副刊,10月13日出第一期,不久此副刊全交由馮至發稿;接任天津《益世報·文學周刊》主編,10月13日在第十期發表《文學周刊開張》;12月,與朱光潛、楊振聲、馮至、徐盈署名編輯的《現代文錄》雜志出版,但只出了一期;經蕭離介紹,主編北平《平明日報·星期藝文》副刊,12月29日創刊,他題寫了刊頭,此副刊實際主要由北大同事周定一負責。
沈從文把編副刊的工作看得很重,如在《益世報·文學周刊》第11期的《編者言》中所表示的那樣的:“第一句應交代的話,是‘沒有熱鬧’”;“對作者將為一個自由競爭表現新作的據點,對讀者將為一個具有情感教育的機構”;“若有人問我,在你這個理想發展中”,產生有成就的作家和有分量的作品,“用來和這個亂糟糟的現實社會對面,有什么作用?我不必思索即可回答,希望它能有作用,即在多數人情感觀念中能消毒,能免疫。不至于還接受現代政治簡化人頭腦的催眠,迷信空空洞洞‘政治’二字可以治國平天下,而解決國家一切困難與矛盾。卻明白一個國家真正的進步,實奠基于吃政治飯的越來越少,而知識和理性的完全抬頭。”
1946年,沈從文發表作品近四十篇,有少數是重刊。在這些文章中,最受矚目的是《從現實學習》,11月3日、10日《大公報·星期文藝》天津版和上海版同時刊出,緊接著即遭到異常激烈的批判。
文章正文前有一小段引言:“近年來常有人說我不懂‘現實’,追求‘抽象’,勇氣雖若熱烈實無邊際。在楊墨并進時代,不免近于無所歸依,因之落伍。這個結論不錯,平常而自然。極不幸即我所明白的現實,和從溫室中培養長大的知識分子所明白的全不一樣,和另一種出身小城市自以為是屬于工農分子明白的也不一樣,所以不僅目下和一般人所謂現實脫節,即追求抽象方式,恐亦不免和其他方面脫節了。試疏理個人游離于楊墨以外種種,寫一個小文章,用作對于一切陌生訪問和通信所寄托的責備與希望的回答。”
《從現實學習》是這個特殊階段產生的自傳,偏重對所經歷的不同時期社會現實的個人性認識和反應,對別人是“回答”“責備與希望”,對自己是尋求和獲得內生的、根源性的支撐。
既然談“從現實學習”,就無可避免要涉及社會、政治、時局問題,正是在這些敏感問題上,存在著巨大的分歧和一觸即發的尖銳沖突。
文章結尾,沈從文寫道:“……在企圖化干戈為玉帛調停聲中,凡為此而奔走的各黨各派,也都說是代表群眾,仔細分析,卻除了知道他們目前在奔走,將來可能作部長、國府委員,有幾個人在近三十年,真正為群眾做了些什么事?”這段話不僅批評正在武力交戰的雙方,而且并及以民盟為代表的第三方力量。他不信任任何的政治派別。
12月21日至25日,上海《文匯報》分五次連載兩萬字長文《沈從文批判》,作者史靖,本名王康,西南聯大社會學系1944年畢業,抗戰勝利后參與民盟刊物《時代評論》編輯工作,這個刊物主要由吳晗和聞一多負責籌集經費。文章說,沈從文“一天一天和自己出身的階級遠離,在八年抗戰和一年內戰的期間他且顯然站在對立的地方,以致為時代所譏諷所唾擊,為同時代的同道者所遺棄”,“事實迫使著像我這樣曾經對沈先生有過愛好和希望的一些人不能不有所遺憾和譴責”。《從現實學習》更加讓人“失望和憎惡”,“充滿了一個被時代所遺棄了的作家的控訴和憤懣,因此在全文里到處都彌漫著自辯和抑不住寂寞的聲音,在祈求著讀者給他以同情和支助”,“不僅固執著錯誤,而且要將錯誤送給別人。”
《從現實學習》談到云南階段的生活時,說:“在這段時間中,對于能變更自己,重造自己,去適應時代,追求理想,終又因而為愚人一擊毀去的朋友,我充滿敬意。……”
史靖揪住“愚人一擊”,厲聲反問:“好一個‘愚人的一擊’!謀殺聞先生的僅僅是‘愚人’一擊可以遮掩的嗎?沈先生,你為了討好,真是煞費苦心了,你可知一個杰出的人才就在你輕描淡寫之下給‘毀去’了嗎?”他如此斷言:“沈先生不僅在積極地幫兇,而且消極地一字一句的都在寬恕和抵消反動者的罪過。”
12月29日,中華全國文藝協會上海分會舉行辭年晚會,檢討文藝界四種不良傾向,第一種是,“產生了一種自命清高,但不甘寂寞的人。脫離現實在清高的地位上說風涼話,這種人的代表是沈從文。”第二天《文匯報》以《作家團年》為題刊登了此消息。
郭沫若看到新聞后,立即寫《新繆司九神禮贊》,聲援文協同人,批評“搞小說的少數溫室作家”——直指沈從文——“他們把文藝的圈子畫得很緊,除掉自己的小說之外差不多就無所謂‘創作’。”在列舉了一大批作家、學者的名字和文藝的各部門之后,郭沫若說:“朋友們喲,我想稱頌你們為‘新時代的繆司九神’,你們真以過人的努力,克服著當前的超級地獄,而在替我們播著火種。說你們沒有貨色拿出來見人者,那是幫兇者的誣蔑!但你們受著這種誣蔑,也正是你們的光榮。”此文發表在1947年1月10日《文匯報》。
郭沫若這篇文章還順帶回擊了沈從文訪談中的“搖頭”:“有一位‘自由主義’的教授,聽說一提到我便搖頭,因為我去年曾經‘飛莫斯科’,更成了他的搖頭材料。……假使有機會飛,我還是要飛的,尤其是‘飛莫斯科’。我并不怕教授們向我搖頭……我假如努力到使教授們把頭搖斷,那是最愉快的事。”

1月18日,沈從文在天津《大公報》發表《新書業和作家》,21日上海《大公報》也刊出此文,簡述新文學以來作家和出版之間的關系,呼吁作家和經營書業者,雙方都要有一點理想,“希望有人能記住這不是純粹商業。”文中談及創造社,“一面感于受當時有勢力文學社團壓迫,一面感于受出版方面壓迫”,“因此來自辦出版,直接和讀者對面。努力的結果,雖若干短時期即作成兩面的突破,過不久終因為經濟方面轉手不及,不易維持。”不料這也引起郭沫若動干戈,他在27日的《文匯報》發表《拙劣的犯罪》,說“書業的不振或不正和作家的受罪,分明是政治問題”。沈從文“信口開河”,“冒充一個文壇長老而捏造事實,蒙蔽真相,那明明是一種犯罪,而且是拙劣的犯罪。”文章說,沈從文“極盡了幫閑的能事,一面做掩飾工作,一面做離間工作”。又說,沈從文“一手輕松便把政治的責任推開,而把嚴重的罪狀加在出版家們的頭上”,“這簡直是超過了幫閑的范圍,而死心踏地的幫兇了。”
“幫兇”,“幫閑”,“誣蔑”,“犯罪”,猛然間已成口誅筆伐之來勢。沈從文本能地想要反駁,2月前后,起筆四篇文章,但四篇都未完稿,可以猜想他一次又一次欲辯,而終于廢言的情形。這四篇殘稿集于《政治與文學》題下編入《沈從文全集》,現在能夠看到他當時的一些內心活動:
老朋友說:“你是不是有點痛苦?”我說:“唉嗨,有一點兒。那就是沒有屬于任何一黨,也沒有什么后臺,自己也沒有錢,不然倒很想把自己的文章和那些批判匯攏來,印個小本本,留下來有目共賞。”

1981年夏,沈從文、張兆和夫婦在寓所
我怕爭斗嗎?是的,我怕我和我們一輩愛這個國家而又沉默工作了四十年的一些專家,毀于混亂中,我更怕這個國家會為國力消耗太大而毀去。……但是戰爭還是來了。這是我們的痛苦,凡有做人良心的總會感到痛苦,是國家民族的羞恥,因為直到如今,我們還缺少一種稍進步的觀念,能由戰爭以外找尋調整這個國家的矛盾方式。
2月初,沈從文給在上海的李霖燦、李晨嵐復信,主要是想托他們為汪曾祺找一個工作,當時汪曾祺在上海一所中學教書,不遂意;順便提及自己的情況,如此說道:“在這里一切還好,只遠遠的從文壇消息上知道有上海作家在掃蕩沈從文而已。想必掃蕩得極熱鬧。惟事實上已掃蕩了二十年,換了三四代人了。好些人是從極左到右,又有些人從右到左的,有些人又從官到商,從商轉政,從政又官,旋轉了許多次的。我還是我。在這里整天忙。”
2月3日,給上海一位熟人信中說,“這里一切照常。事能進行,惟在此死城中所進行的雖若也還莊嚴,但想起千里內一片殺聲,一片血影,便不免令人茫然了。照上海掃蕩沈從文的消息說來,我倒儼然像是要清算的一位”,“四個月來,一大堆訪問記,都從莫名其妙情形中轉成上海報紙資料,如說巴金不問國事,如說西諦,如說鳳子,斷章傅會,都成瞎說。到之琳來,方知道還多為《僑聲報》故意大大登載。又這里一某某,又說我提拔的蕭乾如何如何,我想生平從不曾如此說,怎么會有這類語氣?”——姚卿詳的那篇訪問記,有這樣的敘述:“另外他稱贊的有卞之琳與蕭乾。他說卞之琳在靜默中寫著他五十萬言的英文小說,而他在大公報時代提拔出來的蕭乾,認為他的學習與創作的態度及努力也都是極認真的。他連口說:‘蕭乾很好!’”
汪曾祺也關注到這場“圍攻”:“沈先生寫了兩篇雜文,引來一場圍攻。那時我在上海,到巴金先生家,李健吾先生在座。李健吾先生說,勸從文不要寫這樣的雜論,還是寫他的小說。巴金先生很以為然。我給沈先生寫的兩封信,說的便是這樣的意思。”
1948年8月12日,朱自清因嚴重的胃潰瘍導致胃穿孔不幸去世,終年50歲。19日,沈從文作《不毀滅的背影》,28日刊《新路》周刊第一卷第十六期。
悼念朱自清的文章短時期內出現很多,哀痛之情彌漫字里行間自不待言,不同的認識和表達卻也見出悼念者各有所重,各有突顯的方面,隱現其中的朱自清形象自然也多少有些不一樣。在眾多的文章中,《不毀滅的背影》不被注意幾乎是必然的,它沒有高調,只是低沉地說了一些平實的話。
沈從文和朱自清有相當長時間的共事同處,從沈從文看朱自清,自是有不可替代的角度,而且,沈從文看朱自清,見出他的固執,他的信守,還有他的悲哀:
“其為人也,溫美如玉,外潤而內貞。”
舊人稱贊“君子”的話,用來形容一個現代人,或不免稍稍迂腐。因為現代是個粗獷,夸侈、褊私、瘋狂的時代。藝術和人生,都必象征時代失去平衡的顛簸,方能吸引人視聽。“君子”在這個時代雖稀有難得,也就像是不切現實。惟把這幾句作為佩弦先生身后的題詞,或許比起別的稱贊更恰當具體。佩弦先生人如其文,可愛可敬處即在凡事平易而近人情,拙誠中有嫵媚,外隨和而內耿介,這種人格或性格的混和,在做人方面比文章還重要。
沈從文在這里特別說道:
正如作家的為人,偉大本與素樸不可分。一個作家的偉大處,“常人品性”比“英雄氣質”實更重要。但是在一般人習慣前,卻常常只注意到那個英雄氣質而忽略了近乎人情的厚重質實品性。
顯然,他不會順勢發聲,把亡友往“英雄”方向上推靠,就此而說到文學教育,也是強調“厚重質實品性”之意義:
文運的開辟荒蕪,少不了一二沖鋒陷陣的斗士,扶育生長即必需一大群有耐心和韌性的人來從事。文學教育則更需要能持久以恒兼容并包的人主持,才可望工作發揚光大。佩弦先生偉大得平凡,從教育看遠景,是惟有這種平凡作成一道新舊的橋梁,才能影響深遠的。
沈從文追悼“近乎人情”的“常人品性”,追悼“偉大得平凡”、“偉大本與素樸不可分”的為人為事,雖然無意于自我投射,但這種追悼本身,連同這一時期他自己所努力所掙扎的一切,正是面對這個時代的個人方式。然而,他個人的這種面對,又像是背對,給時代留下一個背影——一個有“悲哀的分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