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濤 編輯/張美思
有研究指出,2017年中國金融業占經濟的比重為7.9%,在全球大國中位列第一,且在主要大國的金融發展史中,僅次于英國2009年危機前后曾經達到的峰值。當然,相關指標存在可比性的問題:中國統計金融業GDP時主要利用存貸款增速估算,沒有嚴格按照增加值統計,可能導致一定程度的高估。但是,近些年中國金融快速擴張是不爭的事實。金融過快擴張與當前金融風險易發高發、金融去杠桿等不無關系,應深入分析。
筆者認為,中國金融膨脹存在多重原因。
一是市場化不夠。一直以來,由于強調金融業是敏感性行業,嚴格限制準入和市場競爭,造成了金融業的壟斷利潤和規模擴張動機的長期存在,對外開放程度遠低于國際平均水平。對內開放亦是如此。盡管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加快發展民營銀行,但至今民營銀行寥寥無幾。中國的中小銀行數量明顯低于美國,導致基層金融服務供給不足。實際上,越是限制競爭存在保護的部門,擴張得就會越快。如果真正實現了金融市場化、自由化,金融業的利潤和擴張速度就會降下來。
二是金融監管不到位。金融膨脹最快、最賺錢的領域都是監管空白或不到位的領域,比如各類通道業務、互聯網金融等。這些業務不承擔監管成本,形成不正當競爭,導致大企業利用影響力爭相轉向發展金融業,基層亂辦金融蔓延。從這個角度看,如果將監管存在空白導致的部分金融業務無序擴張視為金融自由化過度,則有一定道理。
三是主管部門的“父愛主義”。主管部門鼓勵本領域金融業務做大做強,限制金融跨業競爭,把規模、利潤、指數作為主要政績,同時淡化甚至掩蓋風險。此外,上一輪銀行改革的一些照顧性政策部分保留,如保護商業銀行的利差等,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影響。
四是中國“強金融、弱財政”的調控格局。分稅制體系下,中央財力偏弱,發揮不了逆周期調控和自動穩定器的作用。經濟疲弱時,只能靠貨幣信貸刺激,同時放松對地方政府的融資限制,讓其加杠桿刺激經濟,過多利用金融擴張托舉增長。與地方政府(包括國有企業)融資相關的金融業務擴張,占到了相當大的比重。
五是金融的“第二財政”功能。很多本來應由財政做的事,從小微企業、扶貧到支持戰略及支柱產業,都要金融支持;一些財政職能,如救助地方交易所、支付公司甚至是一些實體企業,也由金融承擔。政策性職能為金融膨脹提供了理由,也很難從嚴限制金融業的擴張。
六是與經濟結構有關。近些年,地方平臺快速發展,房地產行業膨脹,與這些領域相關的都是資本密集型行業,且對利率不敏感,對金融擴張有很強的需求,也帶動了金融膨脹。
七是與金融業的負外部性有一定關系。老百姓普遍認為國家會為金融(甚至包括一些違法違規金融)風險兜底,使得金融體系只承擔部分救助成本,即私人成本小于社會成本,從而導致金融相對社會需要的規模來說會過度供給。同時,由于存在隱性擔保,金融系統能夠低成本獲得社會資金。
事實上,金融與經濟的合理比例關系難有準確定義。對于香港、新加坡(也包括英國)等經濟體系較小,而存在全球國際金融中心的地區及國家,金融業增加值占經濟的比重可以略高;相比之下,中國尚缺少為全球提供金融服務的金融中心,金融業主要是為本國經濟服務,如果這一指標明顯偏離國際可比水平,則必須予以正視。
綜上所述,導致中國金融過度膨脹的多數原因與轉軌體制和監管不到位有關。面對金融擴張,我們仍應堅持發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而不應人為施加打壓,重回金融壓抑的老路。在加強監管的前提下,金融應該回歸其競爭性現代服務業的定位,充分引入競爭,降低行業利潤率,扭轉社會資源和人才趨之若鶩的現狀。同時也需要認識到,金融機構也是市場化的企業,且是風險更高的企業,亦可以破產倒閉。只要監管跟得上,放開準入并不意味著金融自由化過度及無序擴張,或明顯偏離服務實體經濟的要求,反而有利于金融業的良性競爭和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