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成為全球自由貿易的大贏家

埃莉諾·雷格

唐納德·特朗普和英國“脫歐”給持續數十年的自由貿易帶來了兩拳沉重打擊。在繼續積極尋求貿易協議的過程中，歐盟已成為自由貿易的守衛者。

幾十年來，跨大西洋關系一直是世界經濟的中心動脈。但在特朗普政府領導下，美國對全球貿易采取敵對態度，似乎已在美歐“二重奏”這一世界秩序領導者的棺材上敲上了最后一顆釘子，而歐盟現在正獨自前行。

美國總統特朗普為了兌現競選時的承諾，撕毀了從《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到《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的一系列協定，而歐盟則以加大關稅取消力度和進一步擴大出口作為回應。

歐盟最近簽署或正在討論的自由貿易協定，包括了TPP昔日成員國日本、新西蘭、越南和新加坡，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伙伴墨西哥和加拿大，以及印度。隨著20項雙邊貿易協議談判落地，歐盟鞏固了其西方自由貿易倡導者的地位。

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洛德·容克在2017年的國情咨文講話中表示：“歐洲一直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經濟區域，自2016年以來，我看到全球伙伴都在敲我們的門，希望與我們簽署貿易協定。”

擺脫英國“脫歐”

美國貿易政策的轉變遠非歐盟的唯一催化劑。“這與英國‘脫歐并非全無關系。歐盟正在努力鞏固其在全球經濟中的聲譽，并消除人們對它正分崩離析的印象。”經濟學者、最近出版新書《貿易武器化》的作者麗貝卡·哈丁表示。

的確，在2017年與歐盟貿易專員、政客塞西莉亞·馬爾姆斯特羅姆（Cecilia Malmstrm）談話中，她明確強調英國因退出歐盟而遭受的損失：“英國離開歐盟的那一天，也留下了我們與第三方國簽署的所有貿易協定。”

歐洲官員圍繞歐盟與印度簽署自由貿易協定發表的評論也暗示了這一點。談判陷入僵局已達5年之久，從印度對汽車和酒精征收進口關稅，到歐盟承認印度的“數據安全”——后者對于龐大的印度IT行業來說是一個關鍵議程， 雙方都在研究癥結解決方案。盡管經歷了艱難的反復，但達成協議的政治意愿似乎依然存在——只要某些歐洲經濟體看到了取代英國成為印度首選歐洲伙伴的機會。

德國總統施泰因2017年3月在印度德里大學發表演講時表示：“與法國合作伙伴一道，我們可以成為印度在歐洲大陸和歐洲單一市場的新戰略支柱。”

匆匆簽字，從容懺悔？

除了與印度的貿易協定，歐盟與其他國家的貿易協定多年來也一直沒有敲定，陷入官僚主義障礙。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任何協議的簽署不僅需要得到歐盟28個成員國的批準，而且地方政府也有發言權。

以上繁文縟節沒有比歐盟與加拿大的談判更能說明問題了。由于爭執不下，談判在最后一刻幾乎被比利時瓦隆尼亞地區徹底終結。瓦隆尼亞地區只有350萬人口，該地區反對該協議的投資者爭端解決條款。

為了避免以上情況再次發生，容克提出了一個快速批準方案，將取消需要多個議會批準的規定。哈丁表示：“歐盟正試圖以快速的方式解決所有問題，這是難得一見的。為什么歐盟希望迅速達成這些協議呢？因為它希望擁有對抗美國的力量，并且以絕對肯定的方式讓外界知道其手中握有充足的貿易力量。”

歐盟還表示愿意在其他地方掩蓋更小的細節分歧，這些在傳統上一直是敲定協議的障礙。“我認為歐盟與日本的貿易協定中有很多細節沒有得到恰當敲定，尤其涉及數據傳輸部分。‘讓我們先完成交易，然后再去討論幾乎是典型的歐洲套路，我認為還有很多談判要做。”哈丁接著說。

協定會產生影響，還是僅僅是一張紙？

隨著一系列貿易協定達成，歐盟也在強化自身作為全球標準的關鍵影響者的地位。其貿易政策被用作促進歐洲原則和價值觀的傳播——從民主到人權，從環境和社會權利，這些有助于改變企業的貿易觀念。

“我們看到，企業研究戰略采購的同時，對可持續供應鏈管理實踐的需求日益增長。”全球貿易和歐洲應收款融資區域主管安德魯·貝茨表示。他是匯豐銀行的全球大宗商品主管。

有趣的是，歐盟最近簽署的所有自由貿易協定都包含其地理標志。這是一個有關優質農產品名稱的保護與推廣的體系，意味著在全球越來越多的市場，雪利酒、羊奶酪和香檳等商品只能來自西班牙、希臘和法國，從而保護歐洲生產商免受競爭。

簽署協議是一回事，但使用協議是另一回事。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與瑞典國家貿易委員會最近的一份報告宣稱，由于沒有利用自由貿易協定提供的關稅減免，歐洲出口商多付了將近720億歐元的費用。

報告的合著者、聯合國貿發會議經濟學家斯蒂法諾·愛瑪表示：“許多公司報告稱，它們難以利用自由貿易協定中的優惠關稅，這通常與證明產品原產地規則非常復雜有關，而后者是降低關稅的要求。”

事實上，對于許多出口商來說，自由貿易協定更多的是學術性的，而非實用性的。渣打銀行歐美貿易主管邁克爾·弗隆塔米提斯表示：“從銀行的角度來看，我們歡迎任何推進自由貿易議程的舉措。但當你從公司的角度來看，無論是向市場出售還是從市場購買，這只是整體決策的一個方面。雖然簡化了海關、關稅結構和總體貿易能力，但最終你還得有客戶想要購買的產品或服務，你必須基于基礎經濟、基礎設施和經商便利性，以一個有競爭力的價格完成這件事。”

然而，歐盟近期與東盟國家簽署貿易協定的舉動正導致企業紛紛流向那里。該區域一體化已經見證了制造業領域供應鏈的蓬勃發展。

匯豐的貝茨表示：“我最近在中國香港采訪了一家歐洲公司，該公司正在調整服裝零售生產，并將部分供應鏈遷往新區域。”他說：“由于歐盟與越南簽署了自由貿易協定，該公司將增加直接從越南出口的數量，并正在考慮如何重新配置采購渠道，將歐盟和越南之間的供應鏈連接起來。因此，我們希望這個新的自由貿易協定在全球商業中發揮真實直接的效應。企業為了從自由貿易協定中獲益，需要調整商業慣例、更換供應商以及重新談判合同。”

新區域，新視野

歐洲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將“日本—歐盟自由貿易協定”（JEFTA）譽為歐盟 “反對保護主義的代表”，該協定涵蓋了全球30%的GDP和37%的貿易額。

盡管出口大國德國是一個明顯受益者——其對日本的出口價值達199億歐元，并支撐著近20萬個就業崗位——但歐洲較小的周邊國家也將從中受益。小國馬耳他把日本視為歐盟之外的第六大貿易伙伴，對日本的貿易順差為4600萬歐元，其政府對與亞洲國家的商品和服務貿易自由化感到興奮。

2018年7月，馬耳他首相約瑟夫·馬斯喀特在“日本—馬耳他商業論壇”上表示：“希望吸引直接投資的領域包括精密工程、制藥、食用產品、機械和機械設備、塑料和塑料產品、化學品、飛機部件、軟件開發、玩具和游戲，以及物流。”

貝茨表示：“在與客戶的討論中，我們看到了日本汽車和機械出口的積極一面，以及歐盟在食品工業和制藥企業方面的積極一面。”

日本汽車制造商將受益于取消向歐盟出口車輛10%的關稅。盡管隨之而來的降價可能對歐洲汽車制造商構成威脅，但有一些制造商也會從中受益：法國雷諾公司目前正與日本尼桑進行并購談判，而德國大眾正與豐田就自動駕駛領域展開合作。

歐盟委員會表示，在歐盟方面，一旦協議全面生效，關稅逐步下降，加工食品（包括肉類和乳制品）的出口預計將增加100億歐元。2017年，肉類產品是歐盟對日本出口最大的單一食品，這筆交易令西班牙和丹麥的出口商興奮不已，它們希望通過出口腌制肉、火腿和培根等產品獲得更大的市場份額。同時，日本乳制品公司目前受到高達40%的奶酪產品關稅保護，一旦這些領域的產品關稅降低，它們將面臨激烈的競爭。

貿易之外

除了貿易壁壘，JEFTA還消除了一些非貿易壁壘，對出口商而言又是一個福音。

“事實上，首先，針對機動車輛，歐盟和日本在涉及產品安全和環保技術領域將制定統一標準。我們期待日本能從中受益匪淺。” 貝茨說，“接著，圍繞醫療器械的國際標準將保持一致。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預計制藥行業將會有非常顯著的改善。當協議完全到位時，這種改善將變得更加明顯。”

渣打銀行的Vrontamitis也指出，JEFTA可能會促進更多的代表團在歐洲和日本之間往來。“有政治意愿鼓勵，并且通過建立牢固的關系，企業傾向于和認識的、信任的、允許更多貿易的國家進行貿易”。

歐洲企業對JEFTA的看法總體上積極，匯豐銀行對英國和德國企業的調查發現，1/3的企業認為兩年內會有積極的影響。貝茨表示：“從我們與客戶的不同討論中，基本上可以看到一種樂觀情緒。客戶談到JEFTA時表示，它是一個多方面的協議，涵蓋了不同領域，也涉及服務，這非常棒。我們看到了關稅和非關稅壁壘被取消，也看到了數據自由流動、數據隱私和其他方面的內容。就客戶如何看待與自由貿易協定合作，以及如何評估其核心運營模式而言，這是真正的進步。”

將目光投向世界

歐盟下一步可能與“南方共同市場”達成貿易協議。“南方共同市場”是南美地區的一個貿易集團，其成員國包括阿根廷、巴西、巴拉圭和烏拉圭（委內瑞拉暫停）。在將近20年的制定過程中，最終的協議會在貿易額方面比與日本的協議大4倍，并將開放阿根廷和巴西兩個龐大的新興市場，將這個曾經被視為美國后院的區域納入歐盟不斷擴大的自由貿易協定網絡。

哈丁表示：“歐盟目前的立場是，確保自身在反對雙邊主義方面持有非常強硬的態度。”

對于貿易融資銀行而言，歐盟支持自由貿易的努力意味著有更多機會支持客戶。貝茨說：“客戶正在尋找能夠提供覆蓋全球供應鏈兩端解決方案的機構。我們期望在營運資金需求、應收賬款融資以及客戶的供應鏈等方面，增加對客戶的支持。”

（譯/王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