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桂林
摘 要:城鄉發展不協調,是新中國城鄉二元制度、工業體系沿海布局以及東中西部資源稟賦差異等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城鄉要協調發展,首先要發展產業,實現充分就業。目前中國實施的精準扶貧、新型城鎮化、農業產業化以及戶籍制度、勞動保障制度等政策,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為實現農業人口的城鎮化、市民化提供了制度保障。“一帶一路”倡儀的推進,帶動了西北部地區產業的發展,推動了區域協調發展、城鄉協調發展問題的解決。
關鍵詞:協調發展;城鄉二元制度;城鎮化;現代農業;振興鄉村
中圖分類號:F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8)09 — 0107 — 03
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是治國理政的根本目標,然而,非均衡發展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常態。由于自然資源分布的非均衡性,人口分布的非均衡性,再加上發展的歷史機遇也是非均衡的,由此形成了城鄉區域發展的非均衡。我國東部是發達地區,中部是發展中地區,西部是欠發達地區。從整體上看,城市發達,鄉村落后,這叫二元社會經濟結構。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利益鏈隨著產業鏈、價值鏈流向發達的城市地區,這加劇了城鄉之間、區域之間發展的不平衡。我們要通過補短板,使整個中國的發展協調起來。協調就是通過各種力量的共同作用,包括市場的力量與非市場的力量、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相結合,補齊經濟社會發展的短板,實現城鄉協調發展和區域協調發展。
一、城鄉和區域發展不協調的表現
首先,農村勞動力比重與農業GDP的比重的不協調,導致城鄉收入差距大。中國經濟,農業在GDP當中的比重越來越小,二、三產業比重越來越大,但農業人口減少數量過緩。以2016年為例,我國城鎮人口占57%,鄉村人口占43%,農業占GDP的比重只有5%。中國農村人均耕地7畝,美國農場人均耕地2700畝,相差近40倍。所以,中國農業的蛋糕相對越來越小,而農村人口減少的速度不那么快,這樣城鄉收入差距就拉大了。
其次,工業化與城鎮化的不協調。按照發達國家、工業化國家的一般規律來看,當工業產值占到GDP40%-50%的階段,人口的城鎮化率應該達到60%-70%。我國的工業化快于城市化,而目前正在進入人工智能化階段,可是中國的戶籍制度將大量的人口留在了農村,2016年常住人口城鎮化率57%,戶籍人口城鎮化率41%,這就出現了第二個不協調。
第三,城鄉不協調,其實也是區域不協調。按照我國現在東中西三個地區的劃分,2016年整個國家的城鎮化率是57%,東部地區城鎮化早已經超過65%,比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20年達到60%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還高。中部地區的城鎮化率52%,西部地區只有39%,東部已經接近中等發達國家的水平了,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城鎮化率還處在較低的水平上。東部城鎮化率高,人口聚集在東部沿海地帶的超大型城市和大型城市,比如北上廣深、珠三角、長三角、環渤海,而中小城鎮人口密度比較小。
第四,中國經濟的主要重心都在東南部地區。與人口分布相對應,經濟的主要產值、生產重心都在東南,96%在東南,只有4%在西北方向,地區差距大。東中西部農村居民、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差值比較從城鄉收入來看,東中西部居民可支配收入差值最大的是東部和西部,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差值在5000塊錢以上。差值最小的是中部和西部,不到2000塊錢。
二、城鄉和區域發展不協調的原因
導致城鄉和區域發展不協調的深層原因有兩個,即城鄉分割的二元發展制度和東中西自然資源的稟賦差異,一個是制度的原因,另一個是自然的原因。解放前,中國是農業大國,農業占GDP的比重是51%,工業21%,第三產業28%,城鎮化率12%,也就是說80%的人在農村,人均GDP是39美元,這是當時的情況。在這種狀態下,我們建立了城鄉分治的經濟社會制度,主要包括戶籍制度、土地制度及其他制度,鎖定了二元經濟結構。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是一個高速發展的工業化國家,已經建立了完整的工業體系。改革開放后,中國實現了幾輩人實業救國的夢想,實現了制造業大國的目標。2010年中國制造業超過美國位居世界第一,2012年中國世界貿易第一,2017年中國工業產值為美國的1.7倍。今天,我們廢除了城鄉戶籍制度,城鄉二元制度完成了歷史使命。但是,舊的土地制度和相應的三農政策尚未徹底改變,阻礙城鄉二元制度消除的樊籬依然存在。
三、農業科技的推廣和生產力的提高將促進協調發展
十九大報告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走向現代化強國必須有強大、富裕、美麗的鄉村。在新時代推進工業化和城鎮化,要靠現代農業這個成長點發展,這就給鄉村帶來了巨大的發展潛力。當前的農業供給側結構調整,補農業的“短板”,補農村的“洼地”,是推動中國工業化進一步增長的動力。
(一)影響城鄉經濟協調發展的外部因素
首先,世界貿易低迷,外需下滑。在全球一體化條件下,中國經濟不可能獨善其身。世界經濟衰退,外部需求下滑,勢必影響中國經濟發展。中國經濟增長率,從2000年的8%到2007年達到14%的高峰。2007年之后,受美國次貸危機的影響,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下降,近年來,一直保持7%左右的增長率,呈L型走勢。中國是制造業大國,但是外向型經濟,要通過貿易把產品賣出去。外需下滑對我們有非常大的影響。2015年中國出口貿易的兩個大戶:美國占18%,歐盟占16%,兩家加起來將近34%。2017年以后,中國對美出口貿易額明顯下滑,對歐盟的出口也處于下行狀態。美國總統特朗普提出美國優先,縮小中美貿易的逆差,實際上是要壓縮中國制造業向美國的出口。2018年,美國在加征500億美元關稅基礎上,又增加2000億關稅,中美貿易戰呈現白熱化。我們每出口100萬美元的貨物,對就業拉動59人次,以此推算,中國2015年對美出口4101億美元,拉動了2500萬個就業崗位。
其次,全球貿易競爭激烈,對中國經濟形成雙向擠壓。特朗普對奧巴馬的所謂政治遺產都是不屑一顧的,但有一點特朗普沒變,就是制造業本土化。特朗普實施減稅政策,吸引美國的制造業回歸本土,還通過“互聯網+”把互聯網產業深入到制造業當中。同時德國大力實施“工業4.0”,實現工業過程的智能化。我國政府也出臺政策,扶植中國的人工智能。5G、人工智能航天產業競爭白熱化。目前,中國高端產業受到擠壓,低端產業正在離開,勞動密集型產業被東南亞國家逐漸替代。勞動密集型產業可以容納大量的農民工就業,支撐農民收入增長。低端產業的撤離,是對中國產業和就業的沖擊。
其三,國際地緣政治風險加大。在新常態下,這是需要中國政府關注一個重要影響。中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這種現象。我們的GDP在大清乾隆年間約占世界的32%,居世界第一位。中國當時是手工業、制造業大國,向英國等國家出口陶瓷、茶葉、生絲,英國向中國出口毛紡產品。就中英貿易來講,中國是貿易順差,而英國是貿易逆差。中國當年用金屬貨幣——白銀交易。從1760年到1789年這29年間,中英貿易中我們的順差是554萬兩白銀,英國作為貿易逆差國是不會任由事態延續的。所以英國發動了兩次鴉片戰爭,用戰爭改變規則,解決貿易的逆差。
今天中美之間的經貿關系,中國是貿易順差,美國是貿易逆差。貿易順差的長期存在會引起大量的地緣風險,因為它不能靠經濟自身的力量解決,就會想別的辦法去解決。中國的快速發展必然使守成的大國感到不如以前自在,感到自己受到了威脅。于是中美一邊在摩擦,一邊在談判,一邊在合作。近期,美國特朗普政府對原產自中國的1102種產品總額500億美元商品征收25%關稅,公然違背貿易規則,挑起貿易戰,就很說明問題。由此可以看出地緣的風險會增加。中國發展的過程,已經歷過多次國際貿易的政治風險,今后必然面臨著很多不確定性的風險。
(二)影響經濟協調發展的內部因素
從內部來說,中國處在產業結構轉型階段,存在著一些不確定性。國際上,日本工業占GDP45%左右的時候,服務業開始興起了。巴西工業占GDP45%左右時,服務業發展起來了,中國2013年第二產業占GDP的44%,第三產業占GDP的47%,服務業超過工業,出現了交叉點,亦面臨中國內部發展的不確定性。
首先,需要跨過“中高收入陷阱”。戰后一些發展中國家進入中高收入階段之后停滯不前,特別是拉美國家,出現了一個現象:人均GDP還沒有達到高收入國家水平,第二產業占比開始下降。工業作為經濟增長的動力、作為財富就業池,它的推動力開始下滑。中國也是這樣,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還沒有達到60%,就業開始掉頭了;人均GDP達到8200美元的中高收入階段,工業就掉頭了;現在推動我國經濟增長的是服務業,服務業替代工業開始上去了。發達國家的發展軌跡是什么?工業化推動城鎮化、高收入化,高收入化之后出現了老齡化。中國的城鎮化是,工業化推動了城鎮化,人均GDP尚未到達高收入水平就出現了老齡化,然而工業化開始進入服務化。
其次,未城鎮化先老齡化,這可能無法支撐城鎮化加速。我國城鎮化還在57%左右時,人口就開始老齡化加速了。發達國家是城鎮化率70%以后老齡化才開始雙位數,中國到 2020年65歲的人口占比12%以上。我們是,未富先老,沒到高收入階段,就進入老齡化社會了;未城先老,城鎮化率還沒有達到70%的拐點,人口老齡化就開始了。,未富先服,人均GDP沒達到1.2萬美元支撐服務業的發展階段,服務業就已經成為經濟的主要動力了。世界各國服務業的比重,按2000年美元的不變價格計量,日本、英國、德國、美國都是在2000年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之后,服務業開始加速。按照同一標準,我國在人均GDP5千美元左右服務業就發展起來了,人民還沒有富裕起來就以服務業為主導了,這樣服務業也可能因此發展后勁不足。
第三,農民工受素質制約,參與經濟發展新動能就業概率較小。新動能就是新型業態,這已經成為財富的新源泉。高端制造、高端服務、新材料、工業化、工業生物產品,這些高端的產業需要高素質的人才,而農民工60%的人只有初中文化,大專水平的人很少。這種新型業態,使中國的城鎮化率面臨很大的挑戰。此外,人工智能的發展,也對就業造成極大的影響。有人預測,未來10年之內,很多產業將被人工智能所替代,首當其沖的是工人、收銀員、營業員、操作員、駕駛員、打字員、快遞員和服務員。機器替代工人的趨勢已經出現了,農民工將喪失許多工作崗位。技術的快速發展,對城鄉協調發展、農民市民化形成了沖擊。
目前,中國城鄉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所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外部需求不足,內部新技術革命擠壓傳統的就業空間,農民工轉移就業池日趨變小,中國現時的城鄉協調發展面臨諸多挑戰。
四、加快區域經濟協調發展需要推進城鎮化
只有減少農民才能富裕農民,只有加速推進城鎮化才能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這是發達國家所經歷的城鄉協調發展、破除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必由之路。
(一)西部開發和中部崛起將促進區域協調發展
年來,中國政府在區域治理上做了大量工作,推行西部大開發、中部崛起的發展戰略,又在西部建了經濟開發區,雖然主要經濟區分布的格局沒有改變,不過有了可喜的現象:2007年以來,西部地區的增長速度快于東部,也快于中部,目前是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最快的地區,區域差距在縮小,但是非均衡發展整體上沒有根本改變。西部怎么才能趕上呢?目前的戰略布局是:打造陸權工業化模式,推進“一帶一路”產業價值鏈,培育新市場需求,帶動西部地區發展。
(二)變革束縛城鎮化的三農政策
我們的三農政策包括農業、農村和農民現時的各項政策和措施,經過改革開放40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和機制,對于促進中國農業的發展其功不可沒。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現有的三農政策亦有諸多阻礙中國經濟社會全面協調發展的制度上障礙,這個制度障礙的核心是現有的農村土地政策,這是中國三農政策的根本。然而,土地政策的變革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沒有戰略上的遠見卓識,沒有一定的社會發展的基礎,這是不能輕舉妄動的。
減少農民方能富裕農民,這已是達成社會共識的事情。規模化經營農業發展,這是擺脫中國三農問題困境的必由之路[1]。農村土地不能進入生產力要素市場進行合理流動,離土不離鄉的政策束縛,不允許城鎮居民到農村從事生產經營活動,農民宅基地嚴禁城鎮居民買賣,農民無論走多遠都有一割舍不掉土地的牽掛,還紛繁復雜的農業補貼政策,無法使數億農民從土地中解放出來。中國最大的擔心是大量失地農民的就業問題,由此將會引發社會的動蕩。發展中的問題只能通過社會的進一步發展來解決,不能擔心問題的出現而阻礙社會的發展。
(三)建設小城鎮農民變市民
解決三農問題有一個響亮的口號,就是公共服務均等化。這句看似合理的口號,但施行起來必要有先行條件,就是人口的相對積聚。沒有適度的人口規模,公共服務均等化只能是一句空話。公共服務有基礎設施建設、教育、醫療、養老等一系列內容,這需要大量政府財政投入。過去我們普九教育的推行,村村辦小學,結果有的村辦小學出現了老師比學生多的現象,國家造成了巨大的浪費。最后還是走了集中辦學的道路。建設3——5萬人的小城鎮,這是許多國家擺脫農業落后局面所走的必經之路。
我們提出振興鄉村戰略,不能把農民都留在農村,百分之九十的農民要進入小城鎮,而只能留下不到百分之十的人口從事農業生產。發展現代農業,要把現代農業下移到縣城、小城鎮發展,現代農業包括農業生產、食品加工、商貿物流等,通過它的產城一體的發展,解決城鎮、小城鎮的空心化問題,為農民就地轉移提供安居樂業的條件。打贏脫貧攻堅戰,最終也是要將貧困農民轉為市民方能取得脫貧堅戰的最后勝利。
〔責任編輯:孫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