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昭曠
【摘 要】徐浩峰導演的《師父》,以寫實的武打風格,冷峻的題材,使其成為中國武俠電影中獨樹一幟的作品。影片主要影射了江湖社會和人性,除此之外,片中的“規矩”“武館”“弟子”等事物的相互壓迫和抗爭,正好與法蘭克福學派和伯明翰學派的中的權威、媒介、受眾三者的關系相對應。本文將從法蘭克福學派到伯明翰的學派的變化過程來解讀《師父》中的壓迫與抗爭。
【關鍵詞】《師父》;法蘭克福學派;伯明翰學派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27-0088-02
一、法蘭克福學派和《師父》中的壓迫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以德國學者霍克·海默、阿多諾為代表,法蘭克福學派開始萌發。在1947年,霍克海默和阿多諾發表的《文化工業:作為大眾欺騙的啟蒙》為法蘭克福學派形成的標志,他們認為國家、資本等權威,對媒介進行控制,媒介也成為控制大眾的工具,從而實現對大眾的欺騙和控制。[1]
在《師父》中,“師父”這個角色是片中出現的最多的,北上揚名的武師陳識,津門武行的領袖鄭山傲,以及精于算計的鄒館長,這些人都是以師父的身份出現的。而在影片中的武行體系中,“師父”其實就是作為一個權威的存在,鄭山傲作為名正言順的武行領袖,從整個天津的武行來說,鄭山傲都是一個說話極有分量的人。鄒館長則是天津眾武館同盟的盟主,還是一個精于算計的老江湖。而作為外來者的陳識,雖然想要在天津揚名,就要按著天津的規矩來做,但是他在收了徒弟之后,是作為一個和其他武師地位平等的師父出現的,并且他招收徒弟的原本目的,也是為了利用徒弟踢館成功,從而在天津建立自己的武館來揚名,而徒弟按照當地的規則就會被打傷致殘,趕出天津。這些“師父”代表的就是法蘭克福學派里常說的權威的一端,他們用著名望、錢財等各種類型的資產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地位。而有了這些地位后,他們就會制定相應的規則,來防止外來者或者非權威者來挑戰自己的地位。
在影片中,從頭到尾有一個提到很多次的詞語就是“規矩”,而這就是權威們定下的規則,也和法蘭克福學派中常說的媒介這一環節意義是相同的。從鄭山傲對陳識所說的天津的立館規矩,到鄒館長對副官林希文所說的武行開會不著戎裝的規矩,這些都是權威們為了保障自己利益定下的自己熟悉且利于自己的規則,而最后,耿良辰和林希文因為“規矩”身亡,陳識南下逃亡,鄭山傲因為失手栽在徒弟的手上,但也得一個安靜的生活,而最會玩弄“規矩”于股掌的鄒館長卻成為笑到最后的人。在法蘭克福學派的理解中,權威們控制著文化工業,他們的媒介以絕對的力量影響受眾。[2]同樣,在影片中,展示給我們的也是一個絕對的規則,在試圖抹掉與它相對抗的事物。
除此之外,規則之所以被認可乃至于執行,還說明它存在具有合法性,在《師父》中,沒有說到每一條規矩是誰定的,但是從當地的每個武行人來說,都把它當成一個正確的評判標準,無規矩不成方圓。而且除了武行外,我們可以看到,腳行頭頭在準備沒收耿良辰的小車時說到了腳行的規則,在打斗時,也說到街頭不露鐵器的規則,這都同樣被眾人所認可。在法蘭克福學派中,哈貝馬斯認為媒介被人們認為合法化是因為人們認為媒介中包含的政治秩序是正義的,也就是意識形態的合法化,這里的媒介的作用就是通過大眾媒介影響個人的思維,是個體之間的思想差距縮小,來維護思想上的統一性。[3]而在《師父》中的規矩,其實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規矩由行業領頭提出,讓所有人都在一個既定的范圍內,按照規矩辦事,這樣不僅能夠使他人在規矩內心服口服于自己,防止外來者挑戰,還能從中獲利。
同樣,在《師父》中,除了規則,與法蘭克福學派中媒介這個環節意義相同的還有武館,而且武館更加接近媒介這一含義。在片中的武館都是由每個武術門派的領袖控制的,也就像法蘭克福學派所說的,媒介是被權威所控制的。而每個人要學習武術的話,就一定要在武館拜師學藝,因此徒弟們要得到知識的話就必須聽師父的,媒介(武館)的權力也是掌握在權威(武師)的手上,這種從上至下的單一性也決定了,弟子(受眾)在武館(媒介)下是處于被動地位的。
最后,作為受眾的弟子也如同法蘭克福學派所認為的,被操縱的傀儡。在法蘭克福學派學者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的人》中,他提到這樣一個觀點:由權威所掌控的文化工業推廣的大眾文化和藝術等思想和意識,使受眾和文化具有了單向的特質,失去了原本有的批判和超越。[4]同樣在影片《師父》中,里面的弟子都有這樣的特點。在開頭鄭山傲和陳識的交談中,提到了“武館不教真的”。在鄒館長勸鄭山傲阻止耿良辰踢館的時候,也談到武館不教真東西,教了真的,就沒錢賺了。陳識最后在勸鄒館長別殺他時也說道“你們不教真的,武館不出人才”,這都可以說明,因為權威對媒介的控制,受眾接收到的信息,都是權威有目的得選擇的,弟子們并不知道自己學的是不是真武術,只有乖乖跟著師父練,就像馬爾庫塞所說的單向度的人一樣,因而也失去了對權威的挑戰力,也不會造成電影中所說的“謝師宴”中徒弟擊敗師父的場景,保持了權威的地位。但是弟子們失去了批判和超越權威的能力,天津的武術也就如同電影了所說的,終會走向沒落。在片中更為諷刺的是,在陳識得知自己的弟子死后,怒劈練樁,鄒館長走過來諷刺陳識這種東西能練出什么。而后在巷戰中,陳識一人擊敗所有天津武行的挑戰者,并在準備出巷時一刀輕松取了鄒館長半個耳環,可見陳識武術功力之深厚。那么這些權威是不教真的,還是根本都沒有真功夫可教,也不得而知。前來習武的弟子們如果繼續在當地武館中按照規矩拜師學習,那他們也只能毫不知情,并且隨著整個津門武行的沒落而消失。
二、伯明翰學派和《師父》中的抗爭
伯明翰學派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英國學者理查德霍加特、雷蒙威廉等人,把原來是英國文化研究學派的理論蔓延到媒介與階級分析上,所以也被稱為英國文化研究學派。這個學派在繼承法蘭克福學派的基礎上,又發展了新的理論。主要是看待媒介和受眾的方式不同,法蘭克福學派是站在精英主義從上往下看受眾的,認為受眾永遠被媒介所控制,而文化研究學派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來看兩者的關系的,認為受眾是具有能動作用的,是具有獨立和批判性的,不是完全受控制的。[5]
此上面也可以看出,伯明翰學派出現在后,而且在受眾上是和法蘭克福學派持相反意見的。在影片《師父》中,也有一個人物繼承了伯明翰學派的受眾特點,與媒介和權威想抗爭,那就是陳識的徒弟耿良辰。
根據影片中情節的設計,耿良辰就是天津街頭的一個小腳夫,脾氣差,而且一身痞氣,甚至連拜師學藝的本意也是因為對師娘趙國卉的美貌垂涎三尺。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卻被陳識發現有習武的天賦,最終連踢數館,被害身亡,但卻成為了天津的一個傳奇。之所以說他其實也是站在受眾的角度,是因為從身份上來講,他是陳識門下的一個徒弟,而且在一開始,耿良辰就是作為所有人計劃中的一顆棋子出現的,陳識需要耿良辰學成后去踢館,然后等把耿良辰逐出天津后,陳識也可以獲得在天津開武館的資格,而他自己并不知道這一切,在受暗算的前夕還認為比武無論輸贏都不會報復。
耿良辰身上所具有的伯明翰學派中的受眾特點,首先是因為他在影片中不斷地在挑戰規則。一開始耿良辰為了練武,脫離了當地的腳行,腳行老大帶人找到耿良辰,說既然他退出了腳行,那腳行的車就不要留著了,這時天津腳行的規矩,但是耿良辰并不愿意,違背規矩,眾人開始攻擊他,這時他又從小車上拔出刀威脅腳行老大,這里又犯了天津街上不露鐵器的規矩。而后,在戰勝武館后,為了在新疆妹子面前炫耀自己,要求武館領袖都去新疆妹子的熱茶攤位去喝茶。除此之外,耿良辰在片中還多次破壞了規則,除了他自己具有習武的天賦外,這種敢于打破規則的行為也讓他成為了一個天津的傳奇人物。
再者,耿良辰整個習武踢館的過程,也是一段具有伯明翰學派受眾特點的過程。他借助自己天賦秉異和渴望功成名就的熱情,在一年之內達到了陳識所預計的三年的效果,在耿良辰比武前夕的一段巷內格斗中,陳識被他一回合內割斷背簍的帶子,得出“你強過我當年”的結論,這其實就是作為受眾的耿良辰不是像傳統的弟子一樣屈居師父之下,而是已經打破了從上至下的順序,可以超越權威。
而陳識也是在此時頓生悔意,才會在后面說出“毀一個天才,成就個門派”的話,暗算耿良辰的林副官也認為耿良辰是一個有骨氣的人,是可以讓武行更加“有趣”的人,這些所有的通過他人的側面描述都是想把耿良辰塑造成一個能夠批判、乃至超越權威的人。如果不是耿良辰慘遭暗算,雖然他拜做陳識門下弟子,但他的理想就是踢遍天津武館,這里也顯示出他并不是一個完全受控制的人。而正因為耿良辰的出現,也讓他的師父最后放棄了原來揚名的計劃,要為徒弟討回一個公道,巷道內力戰群雄,也給死水般沉寂的天津武行攪起一陣波瀾,這就如同伯明翰學派中的受眾可與媒介乃至權威互動,并且能夠互相影響一樣。
當然,也因為耿良辰這種特點,也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津門武行容不下他,規矩里也容不下他,雖然成為了傳奇人物,卻沒辦法享受自己贏來的輝煌時刻。
三、結語
《師父》以一種冷峻、寫實的方法,把江湖里的謀劃,人性不堪的一面表露出來,表達出不管是武者還是俠者,說到底還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社會。因此,這部影片的人物、情節等各方面的設定,才會透露出法蘭克福學派和伯明翰學派的種種特點。武行權威的壓迫、被當成工具的武館和規則、徒弟的抗爭與遭遇,這些事物出現在電影之中,可見《師父》本意不在浪漫的江湖,而在一個現實的社會。
參考文獻:
[1]何晶.媒介與階層—一個傳播學研究的經典進路[J].新聞與傳播研究,2014,21(01):78-93+127.
[2]馬克斯·霍克海默,西奧多·阿道爾諾.啟蒙辯證法[M].渠敬東,曹衛東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3]邵培仁,李梁.媒介即意識形態—論法蘭克福學派的媒介控制思想[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1,(01):99-106.
[4]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5]孔令華.論媒介文化研究的兩條路徑—法蘭克福學派和英國文化研究學派媒介文化觀差異之比較[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5,(01):43-48+95-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