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馬歸來思良馬

王吾堂

2018年7月5日至7日，本人被選聘為高中語文組的評委參加了2018年陜西省教學能手評審工作。評審歸來，雖不敢自名伯樂，卻真有相馬歸來的愉悅之感，現將自己評審的個人體會和心得列敘如下，以就教于大方之家。本文主要針對選手微型課的美中不足加以闡述，希冀給來年的選手提供一點鑒戒。

省級教學能手的評選過程分兩個環節：一個是10分鐘的說課答辯，一個是20分鐘課堂教學。20分鐘的課堂教學不能上成45分鐘的常態課，只能上一節微型課。

微型課就是比正常課時間短、教學容量小的課。微型課時間一般只有20分鐘；其教學內容集中，一般為某一個知識點或一節課內容的某一個方面或片段；教學形式簡單，可以面對學生上課，也可以沒有學生，只面對評委授課；從教學性質上來說，微型課具有甄別評估功能。微型課現場抽取課題，在規定時間內現場備課、現場授課。微型課屬于“經濟實用”型課，它對教學場地等要求不多，能夠使用人單位或評審專家在有限的簡短時間內，對眾多人員或眾多教學選手的教學能力逐一做出甄別與評估，為教師招聘、資格認定、能力評估等工作提供較為快捷實用的可靠依據。

2018年省級教學能手參賽選手要面向學生上一節20分鐘的微型課。從高中語文36名參賽選手的整體情況來看，要上好一節微型課，關鍵要做好以下幾點：

一、目標定位一定要得當

微型課的教學目標不一定多而全，但一定要準而精。如高中語文第二組一位選手執教《我有一個夢想》，她設計的教學目標有兩條：1.整合信息：“夢想”是什么？為什么會有這一“夢想”？如何實現“夢想”？2.朗讀品味：排比的效果。其教學過程就針對這兩個目標設計了兩個環節，第一個環節是“篩選整合信息”，讓學生圍繞教學目標第1條的三問在文本相關段落中尋找并歸納“夢想”的內容、產生“夢想”的原因和實現“夢想”的途徑。在課堂上，僅就“夢想”的內容歸納就用去了10多分鐘，而“夢想”探因和“夢想”之途徑也用去了8分鐘，其中“夢想”之途徑的答案還是老師直接說出的。在整個微課教學過程中只完成了針對教材的信息歸納和概括，對教材需要傳達的信息基本上沒有觸及。

就教學目標的定位和達成來說，這節微型課顯然存在失當之處。語文教材最重要的教學價值不是教材所傳達的信息，而是教材傳達信息的信息。換而言之，就是文本表達情感思想的語言藝術和方法。《我有一個夢想》，文本所表達的“夢想”固然重要，但只要引導學生朗讀一遍課文第16～24自然段的內容就可以明確；文本所表達的“夢想”原因也很重要，但只要引導學生在課文第1～3自然段找出“一百年前，一位偉大的美國人簽署了《解放黑奴宣言》”“一百年后的今天”“美國顯然沒有實踐其諾言”，而“只給黑人開出了一張空頭支票，支票上蓋上‘資金不足的戳子后便退了回來”等相關句子就可以明白；至于實現夢想的途徑，只要引導學生從課文第6自然段中找出“我們不要采取錯誤的做法……不能允許我們具有嶄新內容的抗議蛻變為暴力行動”等相關句子就可明白。

但是，語文課如果僅僅停留在對文本信息的篩選、歸納、概括和把握上是遠遠不夠的，盡管信息篩選和歸納概括也屬于語文課應該訓練和培養的能力范疇，但它不屬于語文課所獨有的能力指向，其他學科都可以培養這種能力。所以說，此文所具有的唯有語文課才具有的能力價值不是“夢想”內容，不是“夢想”原因，也不是實現“夢想”的方法，而是表達“夢想”、表述形成“夢想”的原因和強調“夢想”實現途徑的語言藝術及言語背后的思維。即便我們僅就《我有一個夢想》所表達的“夢想”的內涵和原因來說，其語言藝術也不僅僅是排比。細讀課文第16～24自然段的語言就可以知道，文本表達“夢想”內涵的一句話在第17段“真正實現其信條的真諦：‘我們認為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的句子中，這句中的“其”所指代的就是16自然段“這個夢想是深深扎根于美國的夢想中的”這句話中的“美國的夢想”，作者引用（注意手法是引用）美國通用的口號，即美國所宣傳的賴以立國的“民主、平等、自由”作為自己夢想的核心內涵，用美國立國信條作為黑人要爭取實現的“夢想”要求，便使美國當局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但用一句口號“人人生而平等”來表述黑人的“夢想”，固然高度概括，但也有比較抽象的缺點。于是，課文從第18～24自然段連用多個比喻：如“昔日奴隸的兒子將能夠和昔日奴隸主的兒子坐在一起，共敘兄弟情誼”，將黑人與白人比作兄弟；再如“連密西西比州這個正義匿跡，壓迫成風的地方，也將變成自由和正義的綠洲”，將行政的州比作綠洲；再如“我夢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滿照人間”，運用夸張兼比喻，以“幽谷”“高山”的升降比喻不平等與平等的消長，用“坦途”“圣光披露”和“滿照人間”比喻自由平等真正實現的狀態。所以，《我有一個夢想》運用了引用、排比、夸張、比喻等多種修辭手法來闡述“夢想”的內涵，使文本傳達信息的信息形象逼真、撼人心魂，極大地提升了演講稿的感召力和號召力。

二、教學重點一定要突出

教學重點，針對教材而言是教學內容中最有價值的部分，針對課標而言是教學中必須掌握的知識和能力，針對考綱而言是考試重點考查的知識和能力。但語文課比較獨特的地方是三者不一定完全一致，即使在遠期發展目標上一致但在近期發展目標上則可能不一致。因此，執教者一定要根據這三個指向和要求在教材中發掘出最重要的教學價值作為教學重點讓學生來掌握。就微型課而言，由于時間只有20分鐘，教學目標一定要集中，教學重點一定聚焦。目標的達成可以積極有為達成，也可以滲透式無為達成，就是說重點目標一定要鮮明突出地重點達成，而非重點目標則一定不可作為重點，只需要點到為止或滲透式間接達成即可，因為多元重點則必然沒有重點。

仍然以《我有一個夢想》為例，那位參賽老師所設計的教學重點是“篩選整合信息，理解馬丁·路德·金的‘夢想”。筆者認為這個教學重點是不恰當的，恰當的教學重點在第一課時應該是“梳理文本內容，弄清‘夢想的內涵及其原因，弄清‘夢想實現之途徑與演講背景的關系”，第二課時應該是“品味文中比喻、排比和夸張等修辭的獨特意義和效果”。微型課，如果賽教課題是第一課時就按第一課時的重點確定；如果是第二課時就按第二課時的重點來確定；如果沒有指定課時的話，我覺得還是以品味文本獨具魅力的演講語言為教學重點好。教學重點如何達成？第一課時應該是引導學生梳理文本內容，尤其是美國黑人抗議求夢的行為與美國現實社會的因果關系。這不僅可以培養學生的分析能力和邏輯思維能力，還能引導學生認知美國所謂的自由民主平等和人權的現狀，提高學生的社會分析和認知能力，間接地無為地達成情感態度價值觀的目標。若是第二課時，一定要把品味語言表達的特點和效果當作最重要的教學價值來達成。先品讀分析演講的語言特點，如運用了引用、比喻、排比、夸張等修辭，再鑒賞這些語言運用特點的價值意義和表達效果。

三、教學難點一定要得當

教學難點是依據教材價值、課程標準或考綱要求、學情狀況來決定的。賽教課針對的是陌生的學生，學情狀況只能依據年級的一般情況確定，課標或考綱所要求的知識點和考點，如超市小包裝食品一樣營養指向十分具體而單一，但一堂閱讀課所要研讀的文章就像一頭鮮活的全羊或全牛一樣，其中包含著超市許許多多小包裝食品所具有的很多營養，但這些營養在全羊或全牛身體中是一個超級復合狀態。你想引導學生從中獲取什么，品味什么呢，這是極其講究和極富藝術的事情，稍不注意就可能將它糟蹋，什么也獲取不到。還以《我有一個夢想》為例，參賽選手的教學設計中所確定的教學難點是“品味排比效果”，沒有涉及品味“引用”“比喻”修辭手法，似乎具體單一，也沒有多大難度，但僅僅探究排比修辭的運用效果，除了通過朗讀使學生體會演講語言的凌厲氣勢和感召力以外，無法讓學生具體細膩地感悟排比的凌厲氣勢背后的形象性和邏輯性力量。所以這個教學難點過空過淺。教學難點必須是品味、探究語言深層含義和表達效果，如品味一組排比句，除了品味排比句效果以外，更重要的把握排比句組中每一個分句表達獨特內涵的信息和效果。筆者執教這一課時，設計了這樣的難點：“理解文中‘爽朗的秋天和‘酷暑的深層含義”。在突破這一難點時，我設計了小組“探究討論”環節，討論的問題是：“自由和平等的爽朗秋天如不到來，黑人義憤填膺的酷暑就不會過去”（見課文第5自然段）中“爽朗秋天”與“酷暑”分別指什么？運用了什么表達形式，有什么表達效果？學生品讀第5自然段，思考該段每一句話的內涵和相互關系，尤其思考第⑤句話“黑人得不到公民的權利，美國就不可能有安寧或平靜；正義的光明的一天不到來，叛亂的旋風就將繼續動搖這個國家的基礎”與第②句話“自由和平等的爽朗秋天如不到來，黑人義憤填膺的酷暑就不會過去”兩句的內涵和句間關系，特別提醒學生思考“黑人得不到公民的權利”“正義的光明的一天不到來”，與“自由和平等的爽朗秋天如不到來”之間的對應關系，思考“美國就不可能有安寧或平靜”“叛亂的旋風就……”與“黑人義憤填膺的酷暑”之間的對應關系，在比對中就可以明白“爽朗秋天”就是“黑人得到公民的權利”并獲得“自由和平等”“酷暑”就是黑人飽受歧視、生活困苦以及對不平等的憤怒所引發的“叛亂旋風”，即社會風暴和不安寧。如此定位難點和突破難點，就能在品味和探究語言深層意義的過程中不僅把握課文演講語言的獨特內涵，還能把握文本表達“夢想”獨特內涵的形象性、生動性及邏輯性語言特征和感染力形成的原因。

四、教學方法的選用一定要有針對性

許多參賽選手在說課和教案設計中都說到或寫到教法或學法，所謂“朗讀法”“講授法”“對話法”“圈點勾畫法”“問題引領法”“合作探究法”“小組討論法”“創設情境法”“角色體驗法”“精讀與略讀結合法”“賞讀結合法”“以問促思法”“點撥指導法”等，不一而足。

教學方法的選用，關鍵是要有針對性，既要針對教材價值又要針對課型特點。如果是以語言交流為主的課，教法就應是以語言為主的方法，如講授法、談話法、對話法、討論法、指導法或導讀法等；如果是以活動或實驗為主的課，教法就應是直觀為主的方法，如演示法、活動法、表演法、觀察法等；如果是以學生親自實踐為主的課，教法就應是學生自己動手、自主參與的方法，如實驗法、練習法、實習作業法等。

學科教學法包括中小學各門學科的教學方法。不同學科都有不同于其他學科的獨特教法；即使同類學科，在不同階段、不同課時所選用的教法也會有所不同。教學方法的分類，看似是教法的分類或學法的分類，實質則是教育理念和行動的分類。因為教學過程中的兩個活動者——教師和學生所發揮的作用是不同的，前者是主導，主導教學任務的完成方案設計和實施；后者是主體，是具有主觀能動性的學習者和思考者。教師的主導作用決定了“教法”的重要性。應試教育把學生看作接受知識的容器，教法大多是注入式；以課標理念為指導的培養核心素養的教學則以學生為中心，尊重學生，給學生自主學習與獨立思考的權利。就閱讀教學來說，教法是“指導品讀”，學法應該是“精讀品味”“合作探究”“鑒賞評價”。閱讀教學，最重要的價值取向不是指導學生獲取文本所傳達的信息，而是指導學生通過理解分析、品味鑒賞來掌握文本傳達信息的信息。所以，語文教學必須識記和積累語言材料，不斷地擴大和增容自己的語言材料之庫存；到了高中還應繼續積累詞匯、成語、格言和名言警句，并指導學生學會生動形象地富有邏輯地高水平地運用語言，使自己的說話和寫作語言富有美的內容、美的形態；在閱讀有一定難度的文本過程中針對性地繼續訓練信息篩選、歸納概括等能力的同時，把閱讀教學的重點逐漸過渡到引導和指導學生從語言的外形態中獲取文本的內思維、內本質和言外意，指導學生學習和掌握細嚼品味和鑒賞評價文本的形而外的形態、風格與形而內的思維、情感和超乎形的言外意的素養和能力，并以讀寫互動和互促的方式培養學生熟練地使用語言材料表達生命獨有卻能引人共鳴的內思考、內感悟和言外意的語言素養和語言能力。這才是高端閱讀教學的價值追求和真諦所在。所以說，語文閱讀課教學最基本的方法是“讀”，但“讀”的指向在不同學段是有所不同的。小學是讀字詞，當然是在語境中讀字詞，目標是看清字詞的形和體、讀準字詞的音和調、識記字詞的意和義；初中則是讀篇章、讀通句和段的意思、讀懂句與句、段與段的關系、把握文本的整體意義和情感，初步鑒賞傳達意義和情感的語言藝術和技巧；高中則是內閱讀，能夠從形而下的字詞、句子、段落和文本中品味和領悟出形而上的思想、情感等意蘊，尤其是承載這些意蘊的意蘊與境象相融合的信息和藝術。

但在這次省級高中語文教學能手選拔賽中，有許多老師對教學方法的選用存在瑕疵。教法陳述與教學環節不對應，如有的選手說課和教案都說的是用“問題導引法”，但在教學過程中有問題無導引，無導引的過程和方法，執教者甚至將問題提出來以后就直接給出了答案，根本沒有創設問題探究的情景，也沒有指導研究的環節，更沒有展示出當學生在探究問題的過程中遇到堰塞或障礙時老師跟進指導、疏通或清障的方法與藝術；或者是教法不符合文本價值，如一位選手寫的教法是“角色體驗法”，但所教文本《熱愛生命》就沒有角色，無法落實“角色體驗”；或者教法說明過于籠統，將能在所有課文學習中使用的方法，如所謂的“圈點勾畫法”作為閱讀課的教法，在教學過程中卻不指導圈哪些點，勾哪些句，使所謂的學法成為空談。

五、板書的設計要簡明美觀、提綱挈領

微型課的板書仍然十分重要，即使賽教者使用了組委會提供的電子備課設備，制作了精美的課件，也要精心設計課堂板書。板書的意義在于反映內容系統、學習重點和能力層次，加深學生對學習內容和相互關系的深切認知和印象。板書設計，一定要有明確的目的，做到主次分明、重點突出。一般說來板書的內容要緊緊圍繞教學目標，板書內容要為學習內容服務，將學習的重點作為板書的重點。按照記憶學原理，唯有條理清楚、富有層次、關系明了、重點突出、形象直觀、書寫美觀的板書才利于學生的記憶。所以說，好板書就是利于學生記憶的板書。

但僅僅做到這些還是不夠的，筆者認為板書既要有文本信息的歸納與概括，又要有傳達文本信息的信息概括與總結。如《我有一個夢想》的板書，如果僅僅是在課題和作者姓名之下用一個垂下的桃子形狀圈住“自由”“民主”“平等”，看起來簡明美觀，實則只概括了“夢想”內涵，既沒有反映出文本內容的關系，也沒有體現出表達“夢想”信息的信息和實現夢想的信息。如果能根據文本內容設計三個問題，即“夢想”是什么？“夢想”產生的原因是什么？作者主張實現“夢想”的途徑是什么？學生能在老師指導下通過問題導引、信息篩選和品味語言，把握課文所表達的“夢想”的內涵及傳達內涵的內涵，即“平等”“自由”和“情同骨肉”“共敘友誼”的比喻；再運用因果探因的方法弄清以比喻手法所表述的“夢想”產生的原因“百年承諾未兌”，而成為“空頭支票”；再引導學生閱讀相關段落弄清作者所強調的圓夢途徑，即以我們“不要……不能……要……”的句式表達的實現“夢想”的途徑。在這個思路基礎上設計教學板書，就可以在黑板的右側畫一個腦袋圖形表示夢想，其中寫上“平等自由”，下方標注“博喻表述夢的內容”；再在腦袋圖形的左側畫一個方框，其中寫上“百年承諾沒有兌現”，下方標注“譬喻表述夢的原因”；再在方框和腦袋圖形之間畫一個小圓，其內寫上“非暴力途徑”，下方標注“以‘不要……不能……要……句式表述”。這個板書就能將文本內容和語言手法、課文信息和傳播信息的信息都顯示在黑板上，既能提示文本內容，又能提示語言方法。總之，板書設計的內容要少而精，起到“畫龍點睛”“提綱挈領”的作用。

作為競賽意義的微型課，要入得評委的法眼，獲得比較高的分數，我以為在說課答辯和上課兩個環節中都要贏得評委的好評。說課答辯主要看你對教材的認知和獨到的解讀水平，考查的是你化形象為抽象，或者化具象為概括的思維水平和分析評價能力；如果你將教材認知僅僅停留在教學參考書上的認知水平上，而沒有自己獨到的認知和見解，你的說課和答辯只能獲得一個中等偏上的分數。上課環節關鍵是看你激發興趣、啟發思維、指導品味、組織課堂的素養和能力，看你能否將學生對文本的一般性認知引領到深層次的認知，使學生在似曾相識的文字中品味出最接近文本表達意圖的陌生意義和新悟情感，并在品味和新悟的過程中獲得對文本語言信息和表達藝術的認知和學習，真正提高語文的素養和能力。

陜西省“三級三類”教師隊伍建設的架構已經建成，各年齡段和各層級的老師基本上各就各位了，但也不能排除高能低就或低能高就的現象，凡是人評的都是有誤差的，因為人不是度量衡。但低就的在高一級的晉升中會更容易，高就的在高一級晉升中會更困難。容易也罷，困難也罷，階梯已經搭設，看你如何用功，如何刻苦。方向明確之后，除了個人百分之一的天賦之外，關鍵看誰愿意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