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梅 魯雨涵 曹璐

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全景圖(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供圖)
2018年11月3日下午1點53分,開館兩年的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迎來了第100萬名觀眾的到來。杜鵬飛為這位來自廣州的觀眾贈送了博物館精心準備的幸運大禮:終身會員資格、紀念證書和畫冊。
博物館由瑞士知名建筑師馬里奧·博塔主持設計,總建筑面積約3萬平方米,是目前國內高校中面積最大的博物館。自2016年9月10日開館以來。博物館舉辦了40余場展覽,并多次和意大利、法國、美國、日本等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和高校進行館藏交流。
在人們的印象中,清華大學以工科見長。而清華大學校長邱勇院士曾在開館致辭中表示,藝術博物館的開館,不僅開啟了精彩紛呈的展覽,更是“清華人文藝術的新篇童”。
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常務副館長杜鵬飛告訴《瞭望東方周刊》,依托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建筑學院、人文學院和出土文獻研究中心等相關院系和機構的支持,“藝術博物館展覽的整體水平和學術價值,在國內都是領先的。”
“清華大學的博物館之夢,可以追溯到90余年前。”杜鵬飛談到,早在1926年,在梁啟超、王國維、李濟等人的推動下,清華就成立了考古學陳列室,已經具備了教學博物館的雛形。
1947年,有感于普林斯頓大學作為國際一流大學在藝術品收藏上的責任與成就,吳澤霖、梁思成、陳夢家聯名給梅貽琦校長寫信,建議創辦大學博物館。
一年后,清華大學成立文物陳列室,并舉辦公開展覽。1950年,文物館正式成立。至1952年,清華文物館館藏品達到13000余件,數量之多、質量之高領全國高校風氣之先。遺憾的是,由于全國高校院系調整,與文物館密切相關的歷史系、社會系、地學系、哲學系、人類學系等被調離,大部分藏品相繼外撥,文物館隨之停辦。
機緣在1999年出現。隨著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并入清華大學,博物館項目再次提上日程。2012年,在三位校友的支持下。博物館開土動工。2016年,清華90年博物館夢終成真。
如今,藝術博物館的館藏有一萬三千余(組)件,主要來自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歷年的收藏和陸續得到的校友、藏家、藝術家本人或親屬的惠贈。品類包括書畫、織繡、陶瓷、家具、青銅器及綜合藝術品等六大類。其中書畫、陶瓷、織繡和家具,構成了博物館“清華藏珍”板塊的四大常設展。
“即便是再普通的藏品,我們也會像對待無價之寶一樣對待它。每件藏品都有它的獨特之處,有它傳達的信息和教育意義。”
值得一提的是,館內配置了先進的樓宇控制系統、恒溫恒濕系統和安防消防系統,可以根據各類藏品保護的需要,分區控制各藏品庫的溫濕度條件,確保藏品安全。
在杜鵬飛看來,“一流的展覽一定是發生在條件一流的博物館里。”
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的一千四百余件書畫類藏品中,包含了自明代以來各個時期、各個流派名家的代表作品。其中,被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古代書畫目錄》收錄的藏品就有215件。目前正在展出的“清華藏珍·翰墨流芳”書畫展上,九十余件書畫作品向觀眾呈現了一部明代以來的中國書畫藝術發展史。
“陳洪綬的《對鏡仕女圖》、丁云鵬和藍英的《仿倪瓚山水》,都是明代繪畫精品;袁耀的《山水冊頁》、董誥的《江南十六景冊頁》,是清代繪畫中的精品;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張大干,是近現代書畫家中比較重要的幾位,館內均有比較系統的收藏……”杜鵬飛如數家珍。
從開館之初的“對話達·芬奇”到目前正在博物館一層展出的“西方繪畫500年”特展,博物館也注重與世界藝術的對話。
“西方繪畫500年”展出了60幅來自東京富士美術館珍藏的西方藝術經典作品,包括貝利尼的《行政長官的肖像》,魯本斯的《君士坦丁的婿禮》、莫奈的《睡蓮》、雷諾阿的《出浴的女子》、馬奈的《漫步》、馬格利特的《抽象理念》,等等,每位藝術家都如雷貫耳、作品無比珍貴,較為完整地呈現出16至20世紀西方繪畫的發展歷程。
而正在四層展廳展出的“穿越大洋的藝術”,則是與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埃斯凱納齊藝術博物館交流的展覽。展出的50幅經典作品,大多是19世紀前往歐洲的美國藝術家所創作。
“藏品要變成展覽,就必須有學術研究的支撐。”
除書畫外,博物館的家具、陶瓷和織繡三個展廳也各有千秋。家具類藏品主要以凳椅類、桌案類和柜架類為主,年代從明至近現代,其中尤富盛名的是五十多件以黃花梨、紫檀等材質為主的明式家具。
“這批家具整體水平非常高,代表了明代文人簡潔雅適的審美觀。其中,有七件收錄于王世襄先生編著的《明式家具珍賞》。”杜騰飛介紹。
而在博物館四層的織繡展廳,明清以來的各種織繡類藏品。錦緞、紗羅、絲絨、緙絲應有盡有,無比絢爛華美。
織繡展館正中央,有一幅巨大的清代“無量壽尊佛”緙絲佛像,面積達12平方米。緙絲是一種通經斷緯的手工織物,有“一寸緙絲一寸金”之說。此作圖案色彩多至百種,上有“乾隆御覽之寶”“宜子孫”“秘殿珠林”諸印,堪稱緙絲藝術的登峰造極之作。
這里的鎮館之寶是什么?杜鵬飛并不贊成這種提法。“藏品按照市場評估可能有等級高下之分,但是對于博物館人來說,對待藏品要一視同仁。”
當然,并不是說每一件藏品都是無價之寶。杜鵬飛認為,“即便是再普通的藏品,我們也會像對待無價之寶一樣對待它。每件藏品都有它的獨特之處,有它傳達的信息和教育意義。”
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的館藏中,有相當一部分藏品來自于校友及社會賢達的捐贈,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精品和孤品。
對杜鵬飛來說,2018年9月21日是一個特殊的日子——120余件珍貴的10世紀南美玻利維亞的文物,正式成為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的藏品。填補了國內該類藝術品收藏的空白。
這個好消息的背后,是杜鵬飛長達四年半的努力。2014年5月,獲悉一位美籍華人老奶奶有意將丈夫生前所藏文物捐給中國博物館后,經過上百通電話和數次赴美拜訪,杜鵬飛終于用耐心和誠意打動了她,最終將36箱珍貴的文物慷慨捐贈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
還有幾筆捐贈讓杜鵬飛記憶深刻。一是清華1958級學長王綱懷先生捐贈的274面銅鏡(包括100面日本和鏡)。這批銅鏡,真實再現了從先秦到明清中國各個歷史時期的銅鏡發展歷程。是不可多得的藝術瑰寶。
2018年上半年,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舉辦了“必忠必信——王綱懷捐贈銅鏡展”,展覽名稱取自這批藏品中一面漢鏡的銘文:必忠必信,久而必親。不信不忠,久而自窮。
二是著名畫家李伯安先生的妻子張黛女士無償捐贈的《走出巴顏喀拉》。杜鵬飛向記者介紹,《走出巴顏喀拉》為李伯安先生傾盡10年心血創作而成,畫作高1.88米,長達121.5米,是中國水墨人物畫發展史上的里程碑式作品。
據悉,清華藝術博物館擬在2020年專門舉辦一個展覽,梳理中國近百年來人物畫的探索歷程。《走出巴顏喀拉》無疑是這一探索中重要的一環。
還有一筆捐贈來自于臺灣企業家高英士先生。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高英士先生先后在清華大學設立獎學金、建設基地和平臺。欣聞清華建立藝術博物館,高英士先生拿出自己6000多件文物收藏,讓清華“隨便挑”。
前往高雄拜訪高英士先生的杜鵬飛從中挑選了200件書法繪畫。以及160余件有重要史料價值的田契,如清吳廷琛、黃美鎬的《上疏天神祈雨文》,徐世昌的行書對聯。以及于右任的草書對聯等。博物館為此專門舉辦了“英士藏珍——高英士先生捐贈展”,以志紀念。
杜鵬飛說,“四筆捐贈來自四類人群:一是海外收藏家的遺孀,希望讓收藏品在中國發揮作用;一是校友兼收藏家,希望幫助母校博物館成為某一門類藏品的領跑者;一是已故藝術家的親屬。將遺作托付給我們妥善研究、保護和利用;最后是一心做教育和慈善的企業家。”
“在博物館工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讓我遇到了許多高風亮節的人。”杜鵬飛說。
“藏品要變成展覽,就必須有學術研究的支撐。”在杜鵬飛看來,清華大學的多學科研究體系是藝術博物館的優勢和保障。
“開館以來我們做的每一個展覽,都是依靠相關學科的專家來進行學術把關的。”杜鵬飛給本刊記者舉了一個例子:博物館四層的常設展“竹簡上的經典——清華簡文獻展”,展出了清華大學收藏的戰國竹簡的部分復制品。這批竹簡總計約1500枚,距今大約2300余年,由于其在秦之前就被埋入地下,未受到“焚書坑儒”的沖擊,所以能夠最大限度地呈現先秦古籍的原貌。

觀眾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西方繪畫500年”特展上觀展(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供圖)
這一展覽的學術帶頭人,正是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李學勤先生。作為戰國文字研究的第一人和開創者,其為展覽提供的學術保障不言而喻。
而目前正在展出的“一個大學設計院的現代建筑史”,既是對清華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建院60周年的回顧,也是中國現代建筑史的一個縮影。此前曾經展出的“營造、中華”,是對梁思成領導的營造學社開展中國建筑史研究的一次系統回顧和梳理,展覽由建筑學院王貴祥教授等一批專家學者把關,并請吳良鏞先生做顧問。
除此之外,藝術博物館也在校園文化和公共教育上發力,成為學生和公眾的第二課堂。展覽除特展外都向校內師生免費開放,老師可以將課堂移到展廳內,讓學生在國內外大師的真跡實物前進行鑒賞和臨摹。
藝術博物館還致力于打造優秀的志愿者團隊,迄今為止,加入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的志愿者已超過300人,不僅有校內學生,更多的是社會各界人士。“有些志愿者原來是國家博物館和故宮博物院的志愿者,經驗豐富,講解也很專業。有的志愿者一年的服務時間超過300個小時。”
“隨著時間的推移,藝術博物館必將顯現出越來越重要的意義和價值。”杜鵬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