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治區基層法院司法能動性實證研究

魏莉　劉浩瀛

摘 要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出，要不斷深化司法體制改革，要進一步落實司法責任制，要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法治西藏建設在法治中國建設大背景下已全面推進，科學立法、依法履職、民主決策、規范執法、能動司法等均為其應有之義。能動司法在其中更是重中之重。本文從能動司法之內涵著手，通過分析其內涵表現，并對照西藏自治區法院過去五年的實施狀況，嘗試分析能動司法的揚棄之處，試圖探尋司法體制改革背景下能動司法在西藏基層法院中與社會管理相契合的路徑，使其成為可供使用和借鑒的途徑。

關鍵詞 能動司法 基層法院 審判質效

基金項目：2016年度西藏大學政法學院院級項目“我區基層法院司法能動性實證研究”結項成果，項目編號：2016-ZF-010）。

作者簡介：魏莉，西藏大學政法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知識產權法學、民族法學；劉浩瀛，中國人民銀行拉薩中心支行會計處。

中圖分類號：D926.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0.167

一、能動司法之內涵界定

何謂能動司法？從其緣起大致可以認為是以2009年初在《人民法院報》上的一篇文章“充分發揮司法能動作用、保障經濟平穩較快發展”作為起點。在此之前，大多以西方“司法能動”作為主要模式進行沿襲，在此之后，基于2008年底所爆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司法能動性處于改變的節點。為了緩解金融危機對國內經濟和金融秩序的沖擊，司法開始主動干預經濟，以促進經濟平穩發展，并開始形成了“以司法作風和司法為民為基本要素，以服務型、主動性和高效性為基本表現的司法能動觀念，并正式把“能動司法”標榜為司法權運行的基本法方式，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成為了中國特色司法的代名詞。”

能動司法究竟為何？我國部分學者認為“能動司法”和“司法能動”系不同概念。《現代漢語詞典》對“能動”解釋為“自覺、主動的回應”。關于司法的能動性，有學者認為：“根據馬克思主義的哲學觀、主觀能動性是人的基本特征之一，只要存在人的意識活動，就存在主觀能動性的發揮。司法包含了復雜的思維過程，屬于人的有意識的活動，當然就體現了人的主觀能動性的發揮。所以從司法該不該有能動性這個角度出發探討能動司法并沒有多大意義，我們所探討的能動司法是圍繞著司法能動性的范圍、圍繞著司法能動性的程度的深淺展開。” 我國諸多學者對此持肯定態度，因此，對能動司法的研究多傾向于司法過程中的參與范圍與參與程度如自由裁量權的行使、對社會經濟社會的積極介入程度等。江必新認為，能動司法就是司法在政治領域、訴訟活動和國家治理中的主動作用。王勝俊認為，能動司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實際上就是在于服務，即服務于大局，服務于人民，使司法權的行使變得更加積極、主動，更加有作為。由此，我國的能動司法從一開始就具備了與政治需求的同質性，它不僅體現司法權力的行使，同時也強調了與黨和國家方針、政策的契合，凸顯了司法本身的社會歷史使命。

能動司法必然體現人民性。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不斷深化司法體制改革，要不斷落實司法責任制度，要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中國目前推行的能動司法強調以“司法為民”作為司法工作的基本目標，以司法的人民性統領司法能動的基本實踐，以民意來判斷和檢測司法，并在一定程度上以民意作為法院審判的基本出發點，正是尊重了馬克思主義司法思想的基本出發點和本質特征，以適應人民群眾對司法的需要。目前司法界大力推行的“陳燕萍模式”、“宋魚水模式”、“馬錫武審判方式”均體現了司法向人民的回歸，以民眾的訴求作為衡量司法制度和司法工作是否具備正當基礎的根本標準，在這種意義上講，能動司法體現了社會主義司法的人民性而與其基本價值取向相一致。

能動司法必須定紛止爭。平息糾紛是司法的直接目的，但同時這也不是終極目的，司法能動性要求司法應當遵循“和諧司法”，實現“生態司法”，這對定紛止爭提出了較高要求，提出法律效果、社會效果和政治效果的高度統一，由此司法應當追求多元化機制，應當活用法律，應當實現良法治世。

能動司法必定回歸傳統。有學者認為能動司法應當注重職權主義，應當更加追求實質正義；正如蘇力認為“當事人主義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司法的職業化和專業化，……法條問題（包括解釋）和程序問題已經成為司法的核心關注，司法更強調程序正義而不是（盡管不否認）實體正義。” 然，能動司法因其具有積極主動性，追求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同時，因其政策效果和社會效果的需求，能動司法的傳統型必然要求其在一定情形下實現對現行制度的突破，積極追求個案的實質正義，而非僅僅停留于“事實加規則等于判決”的單一審判思維之上。 傳統的才是社會的，因此，能動司法不僅要追求規則的普適性，也應當尊重傳統的現實價值。

二、西藏自治區基層法院司法能動性實證分析

因受地理條件和社會歷史文化差異等多種因素的影響，西藏自治區的司法工作與我國其他省市相比較具有較大不同。在過去的五年，西藏自治區法院系統深入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十九大和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談會精神，堅持司法為民、公正司法、防控風險、服務發展，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一）嚴格司法審判責任制，創新審判機制，不斷提高審裁專業化水平

專業化審判是司法審判的核心內容。西藏自治區法院為不斷提高案件質量，始終堅持以問題為導向，以改革需求為取向，尋求既符合司法審判規律，又符合西藏實際的體改之路，截至2018年1月已基本確立了現有的改革主體框架：

首先，西藏自治區法院緊抓司法責任制，出臺了辦案人員權力清單、責任追究辦法等22項制度，形成了“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的責任機制；契合法官員額制度的實施，出臺了員額法官管理辦法及法官助理、書記員分類管理指導意見7個，形成了有效監管、配置科學的人員分類管理機制等。上述機制的實施使得法官人數相比較五年前減少了30.31%，人均辦案書增長了82.46%，院庭長年均辦案數增長38.70%，一審、二審服判息訴率分別上升3.23、0.27個百分點，涉訴信訪案件下降34.62%，法官辦案積極性和工作責任心明顯增強，司法質量效率和公信力持續提升。

其次，大力創新審判方式，不斷提高審判質量。西藏自治區在過去五年將智慧法院建設作為提升審判質效的重要舉措，完成了“天平工程”一期項目，實現了辦公辦案、科技法庭、視頻會議等核心業務全覆蓋；基于民族地區語言文化的差異性要求，全區法院還推進了庭審語音識別系統和類案推送等輔助系統。隨著信息化平臺建設的不斷推進，法院系統公開裁判文書25902份（藏文2914份）、審判流程信息44265條、執行信息18641條、庭審直播57場次，錄入案件信息87990件，利用科技法庭開庭8056場次，遠程開庭、提訊、接訪31次，形成電子卷宗58121卷，以深層次、全方位、全留痕的司法公開，推動審判流程再造，倒逼法官能力素質提升。

此外，各基層法院還結合自身實際就專業案件審判不斷開拓創新。自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決定開展家事審判方式和工作機制改革試點工作以來，西藏自治區山南市中級人民法院、拉薩市城關區法院和日喀則桑珠孜區人民法院即被確定為試點法院。在改革期間，上述三家試點法院積極探索并設置了婚姻冷靜期、落實財產申報制度、出具離婚證明書、發出人身保護令等措施，極大創新了西藏自治區家事審判的工作機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在民事審判中，拉薩市城關區人民法院注重保障民生，專門建立了涉民生案件快速辦理的“綠色通道”，在2017年公正高效辦結了醫療、教育、保險、交通和勞動等性質的糾紛案件1216件；同時為維護軍權，開辟了涉軍案件“綠色通道”，并在2017年公正、高效審理涉軍案件86件。

（二）創新司法親民措施，推進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

首先，建立流動巡回法庭，減少當事人的訟累。西藏具有特殊的地理條件，部分基層法院轄區多為農牧區，同時部分地區距離法院或者法庭的路途較遠，群眾訴訟十分不便，如果不加解決，不僅無法實現息訟的目的，而且會影響依法治國、依法治藏的統一進程。為解決上述問題，西藏自治區法院投入專項資金設立車載流動法庭，配備車輛、電腦、打印機等等一系列法庭所需的設備，通過定期和不定期的巡回辦案，為老百姓提供一站式全程服務，在過去的五年，西藏自治區車載流動法庭行程312萬余公里，巡回辦案22448件，真正實現了為民服務，較好解決了偏遠地區農牧民群眾訴訟不便的難題。

其次，加強訴調對接，構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西藏自治區拉薩市城關區人民法院與區司法局、勞動局、拉薩市婦聯等相關政府部門以及人民調解委員會、相關行業調解部門等組織等建立了多方協同調解機制，實現了對社會矛盾的有效監控。2013年至2018年，法院訴前調處案件達到19123件，指導人民調解、行業調解組織化解矛盾的有10521件，民商事案件通過調解撤案的調撤率達到了66.29%，更加體現了司法的柔性，更為人性、更為平和、更為快捷的滿足了群眾的需求。

再次，建立網上服務機制，提高司法服務質量。為大力解決“執行難”的問題，自治區法院系統充分利用網絡資源，一方利用網絡公布和不斷更新失信被執行人的信息，從而加大對其的信用懲罰力度；另一方面建立了網絡司法拍賣機制，并逐步建立和實現網絡司法拍賣的常態化和制度化，從而提高案件的執結率和到位率；同時，圍繞司法供給側改革思路，推進“點線面”相結合，網絡全覆蓋訴訟服務中心、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無縫銜接，打通“司法為民的最后一公里”。

（三）延伸司法服務，不斷拓寬審判多元化渠道

能動司法不能脫離社會而為，司法審判也需要各職能部門及社會力量的共同支持和參與。司法體制改革不斷推進過程中，司法能動性要求法院在工作內容及范圍上已不能僅僅止步于審判本身，而應當不斷拓展其司法服務的范疇，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三效合一”。在過去的五年，西藏自治區法院積極開展各項工作，打破司法克制，以服務不斷加快發展的西藏經濟。

首先，加強調研，以需求為導向，不斷服務法治西藏的建設。特殊人文地理環境及區情使得西藏司法存有一定的局限性，對一些領域如知識產權領域、金融領域、生態環境領域、跨區（涉外）領域貿易往來、項目建設、產業合作等均較少涉及或者審案經驗不足，為彌補上述缺陷，西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拉薩市城關區人民法院以及拉薩市堆龍德慶區人民法院等諸多法院先后與西藏大學、西藏自治區知識產權局等相關部門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就科學研究、項目建設、問題解決等達成合意，共商共建。

其次，采用靈活方式，規避法律風險。司法因其定紛止爭之功能，具有最權威的問題解決路徑。西藏自治區法院系統立足促進行政爭議實質性化解，自2013年向包括拉薩市人民政府在內的多個部門就地方性法規和地方政府規章等提出司法建議1833條，從立法層面為法治西藏的建設提出了切實可行的風險防范措施，取得了巨大的成績。

三、改進路徑

司法能動性的發揮使得西藏法院系統自2013年至2018年間在司法理念、審判方式、工作方法、服務能力、審判質效等方面取得了較好的成績，但同時也突顯出了一定的不足：司法體制改革仍需完善、創新能力尚顯不足、人員素質和能力水平亟待提高、軟硬件設施仍需大力建設等，以上需要進一步改進和完善。

（一）正確厘清能動司法的界限

能動司法，是人民司法的基本規律和基本理念的本質內容，但能動司法并不是無所限制的，應當正確把握能動的“度”。司法“能動”，就應當強調司法的有序性、規范性和有效性，既要主動，有序，又要積極有為，不能越位和錯位，要求司法既要回應社會問題，又要解決老百姓的實際問題。具體而言人民法院和法官不僅要堅持實質正義，也應當堅持程序正義；不僅要遵守當事人主義，也應當堅持職權主義；不能忘記司法的中立性和獨立性，不能上門攬案，不能為當事人過度服務；在司法延伸服務中，不能忘記司法根本，不能主動啟動司法程序，不能忽視司法必經程序，不鼓勵法官個案造法。

（二）不斷完善司法隊伍，提升專業化水平

西藏地處祖國邊陲，在司法人才隊伍建設方面存在諸如人案不均、辦案能力參差不齊、“雙語”法官急缺等具體情形；由此，在推進法治西藏建設的進程中，急需解決的問題便是司法隊伍人才配給問題，在司法改革的浪潮下，西藏自治區司法隊伍建設既需要“精英人才”，也需要能夠獻身基層的“平民法官”。

首先，針對西藏自治區法官“引進難”和“留下難”的問題，一方面本著短期司法隊伍的目的，繼續推行準入地域放寬政策，并輔助以從戶籍地和生源地中產生法官和檢察官；另一方面，為長期穩定司法隊伍的導向需求，不斷提高司法隊伍的待遇以及良好的晉升機制，使的青年司法人才從中獲得較高的職業榮譽感，并繼而產生職業自豪感，以圖回報。另外，積極落實司法人員職業保障制度，以調動司法人員的工作積極性。

其次，適當引進優秀律師和法學學者等成熟型法律人才到司法隊伍中，以實現知識的互相補充和完善；同時，不斷加強司法人員的業務知識學習和培訓，以形成較為成熟的法律思維方式和嚴密的法律邏輯，不斷提升司法隊伍的專業化水平。

再次，針對基層法院內部機構傳統設置的弊端進行合理整合，打破司法克制，保障司法效率。或者結合基層法院自身實際，就業務量大、關乎重大民生的業務案件可成立專業審判庭，更進一步促進審判組織的專業化；或者實現審判管理扁平化，重新架構審判團隊，組建審判團隊化單元，優化司法全能配置。

（三）不斷創新司法審判機制，提高司法能動質效

第一，不斷完善司法公開體系，實現陽光司法。民族地區司法活動具有特殊性，應當結合文化、宗教多方因素，在嚴肅紀律、嚴格規則和程序的前提下，尋求真正適合民族的司法公開方式。這樣才能一方面確保司法信息能夠及時得到普及，另一方面能夠加強人民群眾與司法工作的相互理解，推進法律功能的實現。

第二，推進審判信息化改革，促進智慧司法：大力推進“智慧法院”建設，有序開展包括法院綜合管理平臺、訴訟服務管理系統、執行案件流程信息管理系統在內的自動化平臺系統，著力構建開放、動態、透明、便民的陽光司法機制，使司法辦案過程更加高效和智能。

第三，進一步推進案件速裁機制改革，提升司法審判效率。一是對案情簡單、事實清楚、責任明確的案件加快辦結時間；對業務量大、已成類型化案件進行分流，通過調判分離、小額速裁做到高效、快捷。

第四，主動開展調查研究，加強司法能動的前瞻性。 面對新形勢下法治西藏建設的不斷推進，法院應當做到以問題為導向、以需求為導向，不斷加強調查研究，及時掌握經濟社會發展的動態，深入了解群眾的司法需求，堅持能動司法，主動回應社會問題，主動延伸審判職能，未雨綢繆、提前應對，努力將社會矛盾化解在萌芽之中。一方面可以通過對個案的剖析和日常工作的研判，及時掌握可能危及經濟社會發展的法律、政策風險，并對應提出司法建議，以形成具有可操作性的司法參考；另一方面通過廣泛開展調查研究，對類型案件進一步細化分析，了解個案的具體特點和成因，為加強和改進司法應對工作提供決策參考。再者，加大對新型、未涉領域的先期探入，主動關注和回應司法審判領域的新需求，有效提升司法供給能力和水平。

能動司法是法治理念與我國國情相結合的產物，能動司法不僅能夠充分發揮司法功效，同時能夠實現司法與社會和政策的“三效合一”。雖然現實中能動司法在實施的過程中出現了諸多問題，但并不能否認能動司法的積極意義。我們應當理性的看待能動司法，準確界定其程度及范圍，尋求其與我區司法實踐的契合指出，以期為法治西藏建設貢獻力量。

注釋：

周偉.中國司法能動問題研究.武漢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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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力.關于能動司法.法律適用.2010（3）.

趙玉嶺.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法治背景下能動司法問題研究.天津財經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

中國西藏新聞網：西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工作報告.2018年2月12日.

拉薩市城關區人民法院去年受理民商事案件2452起.http：//www.xzcgq.gov.cn/cgyw_3277/201801/t20180125_2102722.html.

葉三方，等.新形勢下的能動司法研究——廣州市蘿崗區人民法院調研報告.法治論壇.第21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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