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葉落歸根時

呂萍

又到金秋，又是月圓時，曾經的美好像金秋的落葉在我的夢里飄飛，而傷痛是一份刻骨銘心的記憶……

回首時，那個喜歡泥塑的少年，落寞的背影孤單地遠去……時過境遷，你又在哪里？或許你一直在我的心中從未稍離。

午后的陽光是如此的濃烈，我陶醉在自己的小說里假裝不理你。你默默把“東方維納斯”的泥塑放在我的書桌前，站在我的旁邊，將一支香煙點燃。我故作厭惡地站起身，透過煙霧繚繞的景象瞧見了你喝醉的面頰，一縷高粱酒的清香撲面而至。我生氣地說，你喝酒了？你說，是的，否則我怎么會有勇氣站在這里？醉眼朦朧中，你的雙眸分明有火焰在燃燒，我突然有些怯懦，于是決絕地轉身逃離。稍許，我看見你單薄的身影向風中無奈地走去，那一刻，很想上前去扶你，卻一直在風中呆立……

從此以后，你開始了獨自漂泊的日子，從此遙無消息再也遙無消息，而你親手捏造的泥塑一直陪伴著我結婚生子。其實，你不知道，在你走后，我發現了泥塑底座上的圖案，一只可憐的賴蛤蟆張著大嘴在呼喊，相逢葉落歸根時。一圈螞蟻似的字跡，刺傷了我的眸子，那一刻，我的心痛苦地顫栗，傻瓜，你為何如此的自卑？也許你早已決定了遠走高飛，卻咽下了道別的話語。其實，我一直在為偉大的夢想而努力，關于愛情都是在逃避。年少時不懂愛情，錯把美好的時光荒廢，驀然回首，才發現那份純潔的愛戀是如此的值得珍惜。

記憶里，你總喜歡與我默默同行。即使不說一句話，也是一副開心的樣子。可我總是故意疏遠你，讓一顆真誠的心孤苦無依。他日重逢之時，定會說聲對不起，海角天涯，請接受我誠摯的歉意。

回憶里，那個喜歡泥塑的少年，是如何在無望的初戀中，一下一下將一塊沒有感覺的膠泥塑造成心中的女神，她恬靜地微笑著，其神情與我何其相似。感謝有你，讓我曾經匆忙的步履如此輕快而又甜蜜。

滄海桑田，歲月飛逝，你又在哪里？你還好嗎？多少年的牽記化作了一場噩夢，你站在我的窗前，披一身的血衣。我嘶啞著嗓子，冷汗淋漓，睜著雙眼到天亮，再也無法睡去。噩耗傳來，你真的出事了，一場車禍讓你英年早逝。車輪下，你的衣服還未來得及換洗，便穿越千山萬水，風塵仆仆走進我的夢里與我決別。你信守曾經的誓言，早早地去了，在故鄉的黃土里等我。一座新墳在小河邊豎起，我夾在親朋好友的隊伍里為你送行，哀樂中，任憑淚水將我的衣衫無情地澆濕。

在你殉葬的物品中，我發現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泥塑，我的雙眼再一次被你刺穿，涌出流血的淚滴，心中卻溢滿深深的感激，不為那懵懂的愛戀，只為這蕓蕓眾生中不變的情意。

又到金秋，又是月圓時，寂寞的歲月里，你守候著那一片風水寶地，任清風徐來，草蟲私語，小橋流水，月照故里。卻不知道千里之外，你將無邊的傷痛拋給了我，在每一個金秋紛呈的日子里，讓我為你獨自悲凄，星月無語。

踏著金黃的落葉，我將那冰冷的泥塑放置于老家的窗臺，愿溫馨的陽光撫慰我也撫慰你。不為曾經在窗前留戀過的身影，不為那永不磨滅的思念，只為百年過后，那化作一縷青煙的靈魂，能夠在無邊的曠野中擁抱彼此，永遠不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