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有關城的記憶(組詩)

羅鹿鳴

丹噶爾，一座遠方的城

我

曾經

投奔過

西部之城

海西到西寧

與我十指連心

遠方的城有多遠

多遠的距離叫遠方

丹噶爾，是遠方的城

與我有一輪夕陽的交情

恰恰等于一本史書的距離

穿梭商賈昔日繁華風流云散

輝煌的排燈在遺產中收藏光明

南絲綢之路重新開啟財富的征程

多少次，我數著你偉岸成排的白楊

自以為它們在向一個年輕拓荒者

表達敬意，行著歡迎的注目禮

沒想到時隔多年我孔雀南飛

它們早已打下送行的伏筆

曾感受過你峽谷的深意

激流對山谷始亂終棄

當我駐足饑餓時分

你一碗面的幸福

重燃澎湃動力

丹噶爾以遠

西邊為夢

東邊是

我的

家

哈拉庫圖城

一座土夯的城 一座石砌的城

一座血肉之軀筑起的城

長云作為朝庭的旗幟

呼響壯懷激烈之聲

洞開的城門

漢唐明清在出出進進

是守護東土的盾牌

也是刺向西土的長矛

南絲綢之路的一個死結

解不開的辛勞與艱險

青稞酒伸出欲望的長舌

面對天空亮劍

日月山的回聲在一個詩人的記憶里

成為化膿的瘡口

結著一個明亮的血痂

宛如昌耀光榮的面具

釘在時代猙獰的臉上

伏俟城，吐谷渾王朝湮滅的史詩

東西長220米 南北寬200米

碎瓦片與碎陶片失語千年

一個350多年的王朝

在歷史的墳頭

連一座無字碑

都沒有來得及樹立

也許有一大堆的遺囑

不知道被潰敗帶到了哪里

河礫石壘砌的圍墻

圈起一個被壓縮的夢想

當奠下第一塊立國的基石

便奠定了滅亡的宿命

自東北西遷的吐谷渾

30年艱苦卓絕的旅程

背井離鄉的游民

終于停下顛沛流離的腳步

在青海湖畔繁衍生息

南絲綢之路打開了財富的大門

也點燃了災難的火星

隋煬帝的大軍踏平草原

唐太宗的李靖鐵戟斬落城斾

吐蕃的河山里有一聲吐谷渾的嘆息

伏俟城，一滴枯干的眼淚

竟然打濕了一部史詩

由無到有、由弱至強

由盛及衰、由興而亡

而如今，隋朝的金戈鐵馬何在？

盛世大唐的曉風霽月何在？

吐蕃王庭的擎天柱石何在？

人無永生 王朝豈有千秋萬年？

昔日固若金湯的城堡

已在歷史的煙塵中深埋

偶爾有后人打探它的消息

一個王朝或許可以從史詩中醒來

睜開失去神采的雙眼

打一個長長的呵欠

全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三角城的言說

三角城的語言

是漢代錢范錢幣的發音

是銘文與瓦當的密碼

一只蹲伏的石虎

企圖抓住無疆的河山

其實，虎符石匱

王莽伸出的一只爪子

新朝的勢力于此幾成強弩之末

西海郡，你可曾有過海晏河清

石堡城

石堡城曾住著一個清王

子孫不知流落何方

古時的風是否在今日來訪

今日的氣息有多少在未來飄蕩

帶著歷史的疑慮問天

清王脫下鐵重的鎧甲

掛在陰沉沉的天上

在清王的祖先還沒出生的年代

唐蕃之戰已塵封在懸崖峭壁

血雨腥風的戰馬

曾經拴在冰冷的石頭上

依山而筑的土墻

一千二百多年前飛起的翅膀

華石山像英雄折了的脊梁

藥水河呼號烈士的悲愴

夜襲石堡的哥舒翰

因功而授的紫袍

還能否讓人拋灑頭顱

像熱血沸騰的太陽

義無反顧地撞向天空

濺出死亡之痛點燃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