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在貿易問題上的自我削弱

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最近對美國標志性的摩托車制造商哈雷·戴維森發動了長篇大論的推特攻擊。他突然間爆發——伴隨著對哈雷公司收取“前所未有”的關稅的威脅——是因為有新聞報道指出哈雷計劃在美國以外投資新的制造廠。

這家企業的邏輯其實非常簡單而且無可辯駁。特朗普威脅要提高歐洲進口產品的關稅，而且其中某些高關稅已經在實行當中。作為回應，歐洲人正在對美國進口商品收取高額關稅，其中包括摩托車（以及波旁威士忌、橙汁和撲克牌）。哈雷·戴維森希望避免上述歐洲的額外稅收，而他要想達到上述目的可以將部分產能遷往不受歐盟高關稅影響的地方。

因此特朗普的憤怒既錯位又有失公平：他逼迫這家企業走投無路。但他的貿易行為所產生的效果可能很快就會適得其反，其中的主要原因可能有三個。

首先，這就是貿易戰的原理。特朗普已經決定提高針對美國各行業的保護水平，例如鋼鐵和鋁。上述關稅增加了以金屬為原材料的企業的成本。舉例來說，對哈雷·戴維森的影響是增加約2000萬美元的成本（換算成每輛摩托車增加2000多美元）。而歐盟征收的報復性關稅可能會給這家企業造成4500萬美元的額外損失。

特朗普的標志性主題是，通過幫助企業，他會幫助所有美國人。但當政府政策降低特定公司的盈利能力或者威脅其生存，那么經營該企業的人理所應當地按照他們認為恰當的方式作出反應。高額關稅可以破壞市場并限制貿易，恰恰因為企業希望減少他們所繳納的關稅，并因此在全球范圍內以相應的方式來分配產能。哈雷·戴維森只不過是做出了任何對投資者負責的企業都會做出的決定。

其次，特朗普已經攤牌。到目前為止，世界領導人應當清楚對特朗普阿諛奉承可能會為你爭取到在白宮的合影機會，但卻絕不會改變政策。特朗普政府就是現實政治的典型——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能真正地僥幸逃脫。

特朗普竭盡全力想要恐嚇的國家——尤其是中國和歐盟——都擁有巨大的消費能力，而且執政者都經驗豐富且姿態強硬。他們現在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該如何吸引特朗普的關注：對特朗普所稱贊的公司收取報復性關稅。

找到這樣的公司當然非常容易——只要看看特朗普的推文以及他在白宮的接見名冊。還有一種方法是針對與總統關系密切者所擁有的企業，比如卡爾·伊坎和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

這樣的手段可能看似過于陰險，而且就在幾年前可能還被普遍視為不可接受。但特朗普已經破壞了國際貿易以及世界頂級領導人處理彼此關系的所有規則。即使涉及到他與其他七國集團領導人的關系，他也一樣毫無顧忌地讓對方難堪并冒犯對方。每篇長篇大論的推文攻擊都將外國戰略專家的注意力吸引到美國總統接下來要關注的問題上。

事涉特朗普，你不必非要長時間等待才能看到政策是否對路。他的推特賬戶能夠提供即時反饋。因此他越是咆哮，就越鼓勵對方進行興致勃勃的針對性報復。

第三，特朗普在初始貿易戰中有一個主要弱點：那就是美國農業。該行業不僅是主要出口來源（2017年食品、飼料和飲料的出口額高達1330億美元），而且很多農村地區都是支持特朗普和共和黨的大本營票倉。在跨太平洋貿易伙伴關系談判中——上述談判本來旨在降低美國農業出口在各參與國所面臨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代表上述地區的共和黨國會議員幾乎是自由貿易最堅定的支持力量（也包括在我曾經作證的眾議院籌款委員會會議上）。

集中火力打擊美國的農產品和糧食出口是特朗普貿易戰針對國最明智的對策。美國的主要貿易伙伴可能不想一下子就這樣做；有時威脅同樣令人不安——因此作為談判籌碼具有同樣的效果。但鑒于特朗普對邊緣政治和對抗的熱愛，合理的預期使貿易戰將進一步升級，就像中國對美國大豆、豬肉和葡萄酒征收關稅一樣。

好消息是除特朗普外沒人希望貿易戰爆發——因此上述關稅或許可以迅速而輕易的減少。壞消息是特朗普似乎完全相信貿易戰會對美國有利（而且很可能會幫他贏取政治上的主動）。特朗普顯然不愿聆聽理由——哪怕是像哈雷·戴維森這樣明智的企業家所給出的理由。一場更大規模的貿易戰將會對美國制造和農業企業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而現在看來這種貿易戰爆發的幾率越來越高。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