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市場對于渣打銀行非常重要,展現了巨大的發展機會。渣打也持續地在中國市場投資,希望可以搭上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的順風車。”今年已經第三次到訪中國的渣打集團(Standard Chartered)首席行政總裁溫拓思(Bill Winters)近日在上海接受《陸家嘴》專訪時,多次強調對中國市場的重視。
10天輾轉五個城市,先后到訪北京、成都、深圳、廣州和上海,如此密集的行程足以窺見中國市場對渣打的重要性。溫拓思感言,如果不是經常來中國,親眼看到中國市場的發展,一定會錯過發展的機會。溫拓思表示,非常期待可以獲得更多的牌照,持續擴大在中國的業務。渣打也將繼續在“一帶一路”相關的業務持續提升服務能力,投入資本和人力資源,此外渣打對粵港澳大灣區也寄予了厚望。
溫拓思在國際銀行界享有極高的聲譽,是真正的國際化人士。他于1983年開始在紐約摩根大通(JPMorgan)工作。1992年,作為歐洲固定收益主管,他搬到倫敦后晉升為銀行的全球市場部主管,同時也是摩根大通嘉澤維的董事。他在職業生涯的早期帶領摩根大通度過了1998年的俄羅斯債務危機,并憑借敏銳的領導力和對大西洋兩岸市場的理解,成為全球最受尊敬的銀行家之一。
作為早期信貸衍生品的先驅人物,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他負責銀行的信貸和交易業務,并密切參與了貝爾斯登(Bear Stearns)在2008年的恐慌性拋售后的整合。他以嫻熟的風險管理和對復雜金融工具的深入了解幫助摩根大通安然度過了危機,也因此獲得了行業明星的名聲。2015年,溫拓思出任渣打銀行首席執行官,開始真正地踏足亞洲市場。
在金融危機十周年之際談到下一個危機的預警,溫拓思認為是時候考慮如何加強市場靈活性,不斷地改進監管框架以更適合需要,并期待不同的金融機構和政府更好地合作,以避免重蹈覆轍。
“一帶一路”宜謀定而后動
今年5月,國家信息中心“一帶一路”大數據中心發布的《“一帶一路”貿易合作大數據報告2018》顯示,中國對“一帶一路”國家出口額達到7742.6億美元,同比增長8.5%,進口額為6660.5億美元,同比增長19.8%,近五年來進口增速首次超過出口。
實際上,渣打服務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有很長的歷史,在45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有業務網絡,并專門成立了“一帶一路”戰略執行委員會和工作小組,以整合集團資源。2017年一年內,渣打參與完成了與“一帶一路”相關的50個項目。2017年12月,渣打集團宣布將在2020年底之前為“一帶一路”相關項目提供總值不少于200億美元的融資支持。溫拓思表示,對于希望開拓“一帶一路”沿線機會的中國客戶,渣打銀行非常希望可以幫助他們,同時對于希望進入中國的“一帶一路”沿線客戶,渣打也可以作為他們的橋梁。
作為一家商業機構,溫拓思也關注盈利,關注在給客戶提供服務的同時,怎樣為客戶提供最大的附加價值。“我們很高興地看到,渣打集團在‘一帶一路’的沿線國家和當地客戶有很長和很堅固的合作關系。當然我也不是說在所有交易中渣打銀行都是最有競爭力的,但是我們會把我們的精力聚焦在對于客戶帶來最大價值的地方,我可以很自豪地說渣打銀行是在‘一帶一路’沿線市場最活躍的國際銀行。”溫拓思在向記者介紹時笑意滿滿。
此外,渣打正在細節上進一步優化,對“一帶一路”相關的業務持續提升服務能力并投入更多資源。據溫拓思介紹,一方面是投入資本,另一方面是在“一帶一路”國家配置更多可以說普通話的員工,因為很多企業在開展一帶一路項目時習慣于將中國員工外派到當地。
“一帶一路”既然是必行之路,那么如何保證在這條道路上越行越遠呢?總結來說,行前謹慎,設定規則研究風險,謀定而后動。溫拓思分析稱,首先要設立和“一帶一路”相關的標準,目前渣打設置的標準主要分為三個層面:
第一是法律標準,即為相關交易設計交易結構,使其能夠符合當地的法律要求,也使該項目的結構可以滿足各方的要求,使各方對于項目的推進更有信心;第二是設立合規標準,使項目經營各方可以評估項目的商業可持續性;第三是設立質量標準,使項目的可持續性得以保證。
談及關于中國企業“走出去”的相關風險,溫拓思直言首先是政治風險,特別是在一些欠發達地區政治風險比較高;第二個是運營風險,在一些更長期、技術復雜性更高的項目中,運營風險就比較突出。比如像中巴經濟走廊,這是復雜且長期的項目,主要風險就是運營風險。
金融開放與可持續發展并行
實際上,金融開放的過程是引入競爭。興業證券王涵認為,競爭本身并非一定是壞事,甚至可能帶來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
交通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連平日前表示,中國的金融開放主要集中在三個領域,一是行業的開放,近期金融、保險、證券行業對外資持股比例的開放政策已經非常明確。二是市場的開放,股市債市等。三是人民幣國際化,以及建立和人民幣國際化水平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
溫拓思相信中國會繼續開放進程,他坦言已經感受到了持續對外開放帶來的好處。“長期以來我們一直認定中國會按照自己的節奏進行開放,實際上渣打中國所有的戰略布局都是基于這一前提,渣打中國的任務就是進一步參與并對中國的進一步開放做出貢獻,包括協助更多的外國投資者進入中國,也協助中國投資者更多的去海外投資,協助中國更多地出口,也協助中國進一步提升金融領域的基礎設施建設。”溫拓思稱。
他認為,目前已經看到了中國政府在進一步積極的對外開放,也非常希望和監管機構及各級政府進一步合作,促進中國對外開放的廣度和深度。在此次中國之行中,溫拓思走訪了包括北京、成都、深圳、廣州、上海等城市,在各地都看到了當地地方政府采取了諸多卓有成效的措施,以確保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我和各地地方政府和監管機構的溝通中,我非常明確地感受到他們都強調堅持可持續發展。”溫拓思這樣評價。
值得注意的是,我國從1994年開始允許外資銀行進入,但開放的速度較慢,外資銀行錯過了我國銀行業大發展的“黃金期”。全球金融危機后,境外投資者部分因為母公司財務壓力增大撤出中國。根據光大宏觀張文朗團隊的研報,外商獨資銀行市場份額由2006年的2.1%下降至2016年的1.3%。另外,合資券商資產占行業總資產的比例僅為1.1%,各項業務的行業占比均不到5%。
由于拿不到證券經紀業務牌照,一些合資券商只能依賴投行業務, 其中東方花旗和摩根士丹利華鑫的投行業務收入占總收入的比例均在90%以上。從市場份額來看,合資券商總資產和凈利潤分別占全行業的1.1%和0.9%,投行業務的份額低于5%,經紀業務的份額甚至不到1%。數據顯示,我國共有120余家券商,僅有9家是合資券商。
溫拓思則再一次強調稱,和三四年前相比,政府對于可持續發展的強調更為突出,并且自己非常明顯地看到了中國的監管機構和各級政府有這樣的意愿和外資銀行保持密切溝通和協作,并期待可以獲得更多的牌照,可以持續擴大在中國的業務。
下一輪金融危機是否正在路上?
作為被公認為業內最優秀的風險管理人員之一,溫拓思對危機的解讀深刻而審慎。
上一場全球金融危機已經十年,金融危機的結構總是相似,但每次都在細節上有所不同。2008年次貸危機后,歐洲是應對最差的地區,加之此次意大利民粹主義政府組閣一波三折,與西班牙的不信任投票形成共振。南歐政治危機的升級不僅在當前引發全球市場恐慌,亦有可能在未來阻礙歐元區結構性改革,進而加劇歐洲債務壓力。
有觀點認為,歐洲將是引爆下一場全球金融危機的最大導火索,意大利則或將是點燃引線的那一把火。
溫拓思卻不這么認為,他表示現在歐洲的銀行體系比上次危機以來的任何時刻都要強大,包括在資本充足率和流動性。至于意大利,現在它確實和歐元區其他國家有一些爭論。“我個人認為比較有可能的是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比較多,但是實際行動卻有限。“
溫拓思在陸家嘴論壇中闡述了經濟增長以及經濟和金融的關系。縱觀危機后這十年的增長,溫拓思認為有很多理由相信信貸周期還在繼續,但將來幾年可能要逆轉——穩定的全球增長可能會逆轉。“信貸危機非常痛苦,這往往與金融體系相關,金融體系脆弱的地方無法化解沖擊。比如說異常的信貸周期或者說經濟的危機,經常會帶來災難性的結局,像2008年的金融危機一樣。”
此外,發達市場和新興經濟體市場也有關聯,經濟增長來自新興市場的比例達到59%-60%,是全球經濟增長的推進器。下一次的信貸周期會帶來什么,對于主權以及融資會帶來什么樣的挑戰?溫拓思認為這些仍然是未解的難題。
實際上,自上次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無論在中國還是在全球各地,銀行系統都得到了加強,包括資本充足率的提升、銀行風險管理的提升、監管的提升,以及在宏觀審慎領域加強了金融監管等。所以溫拓思認為有理由相信,當下一次信貸周期或者商業周期進入下行周期時,不太可能會通過銀行體系將周期下行轉化成危機。
“金融危機過去了十年,應該是時候考慮如何加強市場靈活性,如何不斷地改進我們的監管框架讓它更適合我們的需要,如何期待不同的金融機構和政府更好地合作,以避免重蹈覆轍。” 他表示,無論是資本的流動,還是產品和服務的流動,金融機構可以提供潤滑劑的作用。
在向《陸家嘴》記者解答意大利是否會引爆危機這一問題的最后,溫拓思審慎指出,在發生意外,或者唇槍舌劍轉變為敵對行動時,就有可能真的發生危機。“我認為現在也許不是沾沾自喜的時候,但是我們也不該過度憂慮。”
在全球金融危機來臨前,中國如何加快經濟改革,以控制自身的經濟危機呢?
“首先,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主要經濟體在過去十年中都有持續不斷的增長。所以在未來幾年,會不會出現影響世界經濟增長的一些事件,或出現一些錯誤,這個可能性還是比較高的。”溫拓思如是說,在困難時期到來之前未雨綢繆,這是非常謹慎的做法。
眼下,中國政府一方面堅持聚焦于去杠桿,去通道、去非標,一方面包括理財產品和影子銀行的透明度都在提高,進一步降低負債水平。“這些舉措,包括企業部門的去杠桿,在過去幾年中也取得了成效,表明杠桿水平還在控制范圍以內。雖然取得了這些成效,但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目前杠桿的存量比例還是比較高。”溫拓思相信中國可以度過這一特殊時期。
如果一個經濟體中的風險是比較均勻分布,就不太可能出現危機。如果一個領域的風險比較集中,那么這就可能成為經濟中的薄弱環節。他舉例說,這個環節可能出現在消費領域,也可能出現在保險公司或者養老金公司。“對于監管機構來說,他們需要進一步加深對于風險積聚領域的研究,即經濟的哪些領域積聚了比較高的負債和風險。我們現在或許不知道,但是監管機構需要對此保持密切的關注。”他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