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以愛情的名義,給陸小曼畫地為牢。
南昌路一三六弄十一號。有鄰居大喊:“要下雨啦!快收衣服!”一大媽穿著寬松的黑色有領T恤、淺藍色薄棉睡褲利索地跑出來要收衣服,手上拿著一根細細的竹撐子,最上頭接著一個鐵叉子。她家的衣服其實晾在她家院子里,但是沒有加蓋頂棚。“房子是公家的,我們從七幾年起住在這里。”
“別進去看了。徐志摩在這蹲的時間很短的。”大媽拒絕好奇的我。房子大門左邊墻上嵌著一塊石牌子,上面的“徐志摩故居”介紹的文字斑斑駁駁,像是被刮了一層又一層。
這里屬原環(huán)龍路花園別墅,為行列式布局的花園里弄住宅,住戶單元毗連式布置。這幢小樓建筑面積約120平方米,底層入口設小門廳,有水泥澆筑的拱形雨棚,二層水刷石窗框有西方文藝復興特征,三層為出挑的混凝土通長陽臺。“頂上還有一個亭子間,也住著人。”大媽她家就是底層連帶小門廳,“其他住家都從后門的樓梯進出。”
我剛剛就是從房子的后門轉(zhuǎn)過來。先前在后門旁的窗戶窺視,還以為房子已經(jīng)空置了。里面堆著各種廢棄的家具。
“我們這可是聯(lián)排別墅呢。”可不是,這種別墅在當今一般的地方要想獲得規(guī)劃批復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在緊靠思南路的南昌路上。可惜年久失修。“是日本人兩兄弟開發(fā)的,我們這半邊是弟弟建的,木結構。另外半邊是哥哥建的,是鋼結構。五十年代都充了公。”
如果大媽沒有提及,我倒真是沒有看出來,外表看起來渾然一體的兩邊,居然內(nèi)里結構已經(jīng)是兩個年代。就如同,陸小曼無法預料,當她終于住進這幢小樓時,徐志摩口中的愛巢,已經(jīng)變成了他們愛情孤寂的牢籠。愛情的散場與割裂,也來得這般突兀。
“新屋更須月許方可落成,已決安置冷熱水管。樓上下房共二十余間,有浴室二。我等已派定東屋,背連浴室,甚符理想。新屋共安電燈二十六,電料我自去選定,尚不太壞,但系暗線,又已裝妥,將來添置不知便否?眉眉愛光,新床左右,尤不可無點綴也。此屋尚費思量,因舊屋前進正擋前門,今想一律拆去,門前五開間,一律作為草地,雜種花木,方可像樣。惜我愛卿不在,否則即可相偕著手布置矣,豈不美妙。樓后有屋頂露臺,遠闞東西山景,頗亦不惡。不料輾轉(zhuǎn)結果,我父乃為我眉營此香巢;無此固無以寓此嬌燕,言念不禁莞爾。”(徐志摩《愛眉小札》)
一九二六年,同為已婚人士的徐志摩與陸小曼的婚外戀,終于有了新的轉(zhuǎn)機。二月二十一日,在上海的徐志摩寄往北京陸小曼的信件里說,“眉,所以你我的好事,到今天才算磨出了頭,我好不快活。今天與昨天心緒大大的不同了。我恨不得立刻回京向你求婚,你說多有趣。”之后,徐志摩在上海準備他們的婚房,即南昌路一三六弄十一號。于七月十七日,寫信如上,向小曼欣喜地匯報新屋進展。
如大媽所說,徐志摩在這蹲的時間確實很短。公開資料介紹,1927年,徐志摩偕同陸小曼入住。但,在1928年6月,徐志摩黯然游歷國外。回國后,即離滬北上。陸小曼是如何獨自搬遷至四明邨的新住所,記載斷了檔。
他們的愛情,在一九二七即已斷檔逃離。一九三一年三月十九日,已經(jīng)長居北京的徐志摩給上海的陸小曼信件里抱怨,“你真的不知道我曾經(jīng)怎樣渴望和你兩人并肩散一次步,或同出去吃一餐飯,或同看一次電影,也叫別人看了羨慕。但說也奇怪,我守了幾年,竟然守不著一單個機會,你沒有一天不是engaged的,我們沒有privacy過。”
(丘眉,資深媒體人,頭號地標發(fā)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