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鐘的快樂時光

我發現了一件非常怪異的事情。

早上，我打開信箱拿出報紙，發現上面的填字游戲又被人填了。是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至少有一個多月了吧。一開始只是偶爾填一次，后來越來越頻繁，直到最近，連續一周，我的報紙上面的填字游戲都被人填過了。

我決定抓住這個人。

第一天，早上8點，我從信箱里拿出報紙時，已經被填過了。第二天，我起得早了一點，7點半就來到信箱旁，可報紙還是被填過了。第三天，我特意把鬧鐘定在了7點，但是仍然沒有用。

直到有一天，我凌晨4點歸來，路過郵箱的時候，我特意看了一眼，報紙上的填字游戲是空白的。我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了，我快速打開門，躲在門后，確保不被外面的人發現，但同時又能觀察到信箱前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鄰居走了出來，那個80多歲的獨居的老頭兒。他把報紙從信箱里拿出來，就站在信箱旁開始做填字游戲。他時不時地皺眉思索，還不斷地偷瞄我的大門。大概有十幾分鐘吧，他終于填完了，然后把報紙原樣放回了信箱。

一直到他離開，我都沒有走出來。是的，我放棄了原來的想法。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那么開心，尤其在做完題后，他臉上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像沐浴在一片陽光中。

那天，我買了一本有1000個填字游戲的書，作為圣誕節禮物送給了他。他像一個收到小狗的孩子一樣，高興得又蹦又跳，一點兒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他拉著我坐在門廊那里一起做填字游戲。我忍不住問他：“既然這么喜歡填字游戲，為什么不訂一份報紙呢？”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低下頭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許某一天早晨，報紙送來后，我卻永遠都拿不到了……”他給我講述了他參加“二戰”的事情，講了在激烈的戰爭中死去的戰友。他說他不怕死亡，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發展得太快，人生太過孤獨。

后來，我總是給他買填字書，也會花10分鐘的時間陪他一起玩填字游戲。我知道，那10分鐘，是他最快樂的時光—當然，也變成了我最快樂的時光。

（摘自《世界文化》2018年12期，易茗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