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貓

宋逸軒

摘要：自從六世紀中葉跟隨佛經一道搭乘船只從中國到達日本之后，“貓”這個外來物種，便發飆似的進入了日本文化與社會領域。在日本人與貓相處的幾百年里，“貓”的形象在日本藝術作品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被稱為“巴黎寵兒”的日本畫家藤田嗣治，由于受本民族文化的影響，“貓”的形象在其作品中屢見不鮮。本文主要以貓這一繪畫形象為切入點，對畫家藤田嗣治的作品進行論述。

關鍵詞：藤田嗣治;巴黎畫派;貓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9）33-0031-02

一、緒論

在日本，貓作為幸運的象征，以其時而端莊優雅，時而頗具野性，亦遠亦近，不可捉摸的性格特點，與日本人含蓄內斂的保守性格和頗具推崇的武士道精神不謀而合，故深受日本人民的喜愛。在《不可思議的貓的日本史》一書中，就記載了貓是如何傳入日本列島，并進入日本社會的。貓最初是經由遣唐使帶入日本的宮廷，長期扮演著貴族寵物的身份。到了江戶時代，才進入尋常百姓家，所以在日本人眼中，貓天生具有一種貴族性。

貓的形象在日本藝術作品中屢見不鮮，日本古典文學《草枕子》、《源氏物語》中，都有關于貓的故事，日本國民作家夏目漱石的代表作品《我是貓》，也是以貓的口吻來揭示的小資產階級的思想和生活。而在浮世繪作品中，以貓為題材的作品更是多到不勝枚舉，如浮世繪大師歌川國芳就有大量的“貓繪”流傳于世。

作為日本籍畫家的“巴黎畫派”代表人物，藤田嗣治雖成名在法國，但是自幼受本民族傳統文化的熏陶，“貓”的形象在其畫作中也占有很高的地位。在巴黎小有名氣，經濟狀況相對變好之后，藤田嗣治便陸陸續續在工作室收養了不少的貓。所以貓的身影出現在畫布上，要從他成名之后的作品算起。

二、關于貓的繪畫與日本傳統繪畫之間的關系

貓的形象在日本江戶時代的浮世繪中曾經大量出現，最著名的就要數浮世繪大師歌川國芳的貓繪。同藤田嗣治一樣，浮世繪大師歌川國芳也以愛貓畫貓著稱，不僅畫室里到處養貓，就連作畫時也抱著貓。他筆下的貓的形象常常被賦予了人的性格特點，它們或坐或臥、或走或跑，雖是貓但不如說更像人，有的貓甚至會穿和服吃和食。他對貓的動態觀察敏銳，描繪細膩，雖是在畫貓，但實際上卻以貓為載體表現出了江戶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百態。

自小受日本傳統文化影響的藤田嗣治，對于貓的喜愛是滲入到血液中的。在巴黎創作期間，他對于貓進行了大量的寫生并以貓為題進行了大量的創作。從他的寫生草稿中可以看出，他筆下的貓不同于西方傳統的講究解剖與精準造型的寫實畫風，也與傳統的日本浮世繪常常帶有的清晰的邊緣線不同，藤田嗣治喜歡使用毛筆，通過暈染的方式來表現貓的毛發質感，這與中國文人畫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三、有關貓的創作分析

一戰以后，法國巴黎的藝術活動逐漸恢復常態，而藤田嗣治的藝術事業也逐漸迎來了上坡期。此時的創作逐漸展示出畫家獨特的繪畫風格，并以其“絕妙的乳白色”蜚聲藝術界。這一時期的藤田嗣治在藝術事業上可謂名利雙收，他的畫展所展出的作品大部分都被收購，并在1919年的巴黎秋季沙龍上展出了六福作品，同時，他還被推薦為當年度的秋季沙龍會員，不少出版商也慕名而至，約他為雜志、詩集等出版物畫插畫。從1917年到1919年的短短兩年間，藤田嗣治就從一位普通畫家上升成為著名藝術家，并以此為契機，藤田嗣治漸漸迎來了他事業上的黃金時期。此時的藤田肆治，早已不同于初到法國時的那位落魄畫家，不但生活上有了一定的保障，創作題材與手法上，也更加的自主與大膽。

自這一時期開始，貓的身影開始在畫作中慢慢出現，每當沒有合適的模特的時候，他就畫各種動態的貓，并由此成為藤田嗣治作品的一個主要題材，并經常出現在他的自畫像、裸女和靜物畫的畫面上。

以藤田嗣治的自畫像為例（如圖1所示），我們可以看到畫家自畫像中貓的形象總是出現在畫家的身后，露出半個腦袋出來，仰著頭呲著嘴看著觀畫的人。一戰結束至二戰的這十多年是藤田嗣治藝術事業的黃金時期，這一時期的畫家創作如日中天，而貓是形象仿佛就是畫家內心活動的自我寫照，盡管畫面中的人物表情平淡，但是那份自信與高傲卻惟妙惟肖的寫在了貓的臉上。

在藤田嗣治的裸體畫中，貓的形象則更復雜，它們的形象時而乖巧、安安靜靜的成為被寵溺者，時而又乖張、做偷窺狀。如上所示，貓的形象表現的十分乖巧、安靜，并且不論神態、動作，還是貓的花色，都有著高度的相似。畫面中象牙般的乳白色肌膚以及用水墨勾勒出的靈動線條，西方的身影下卻透露著東方的審美情趣，這種融合了東西方繪畫風格的獨特繪畫技藝令人耳目一新，并使之幾乎一夜之間便成為了巴黎繪畫界的寵兒。而在這些裸婦的身旁總少不了貓的身影，藤田嗣治身邊的女人來了又走，經歷數次戀愛與婚姻的失敗后留下來的仍舊只有那些貓看似無情，卻又真正唇齒相依。“女人和貓幾乎是同樣的生物，到了夜晚眼睛就會放光，雖然看上去乖巧又懂事，但只要稍不留意，就會忘掉所有的恩義，輕易地背叛主人?！边@是藤田嗣治口中的女人與貓，而在他的創作生涯中，裸婦與貓都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如圖2所示）

而在藤田嗣治后期有關貓的創作中，貓的形象則一反常態，由我們印象中安靜、乖巧的形象變成了乖張、可怖的形象。貓的形象較之前更為擬人化，動態與表情更為浮夸。這一時期的創作更多的集中在二戰結束后，藤田嗣治在戰爭時期曾作為軍旅畫家被派往前線，留下了大量有關侵略戰爭題材的繪畫，正因如此，藤田肆治在戰后被作為戰爭狂熱份子遭到彈劾與清算，無奈之下，藤田嗣治只好又離開故土，回到了帶給他無限榮光的歐洲。當時已經年近六旬的藤田嗣治剛剛經歷了戰火的創傷之后又要經歷世人的誤解，無法訴說的復雜情緒只能展現在畫布上，將自己對于人情世故的體會投射到貓身上，從他的一句話中可以更清晰的領悟到他如此行為的緣由：“日本人在與貓相處的幾百年后，他們將自己情感中無法釋放的陰暗區投放在了貓身上?！碧偬锼弥喂P下的或安靜、或乖張、或喧鬧的一只只貓，是對現實的諷刺，是對世間百態的體味，也是這世間留與他的為數不多的溫存。（如圖3所示）

四、結語

在油畫界，日本同中國一樣，近代以來，日本油畫一直是歐洲的學生，是藤田嗣治完成了一代藝術家的理想與使命，第一次展現出“日本式油畫”的魅力，他也由此贏得了世界性聲譽。而貓這一物種，不僅在畫布之上書寫了藤田嗣治一生創作面貌的演變，更是作為一種陪伴，見證了藤田嗣治坎坷的極富有戲劇化的一生。藝術史中不乏與動物結緣的畫家，比如畢加索與他畫面中常常出現的牛，以及弗洛伊德和他的狗等等，這些動物以被描繪者的姿態客觀上也通過自己描繪了一生的創作歷程，這種個體與客體、畫者與被畫者的辯證關系，值得我們對其進行更深的挖掘。

參考文獻：

[1]潘力.藝術巨匠——藤田嗣治[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12.

[2]橫山由紀子.沒後50年藤田嗣治展[M].東京：大日本印刷，2018.

[3]懷志霄.藤田嗣治與貓[N].中華讀書報，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