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現代項目6億欠款何時清？

鄭旭　郭鵬

盧新順最拿手的活計是駕駛挖掘機，他很清楚，今年春節前想討回拖欠兩年多的十幾萬元工錢，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還是習慣性地撥通了前雇主薛永青的電話。

“薛經理，要過年了，欠我的工資能不能給湊點？我這兒都借錢過日子了。”

電話那頭，薛永青說：“兄弟，真沒錢啊，我的工程款也收不回來，現在都不知道誰來管咱們的事，不行咱們再去上面找找看。”

放下電話，盧新順朝妻子搖了搖頭。

這一幕，盧新順早已習以為常。自2018年初以來，盧新順隔三岔五就會給薛永青打電話要錢，幾乎一周一次。“薛經理認賬，但就是沒錢，聽說邯鄲現代項目還欠他近千萬元工程款。”盧新順告訴《民生周刊》記者。

薛永青說，這幾年每到中秋節、春節，他的電話就會被打爆。“但這些電話我一定要接，不能再讓工人兄弟們寒心。只要邯鄲現代項目方還了錢，就一定先解決工人的工資問題。”

但是，何時能拿到這筆錢，盧新順和薛永青都無法預估，“快兩年了，管理人、企業、法院、政府部門，沒有人找過我們。”

他們所說的邯鄲現代項目，是指由現代（邯鄲）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現代（邯鄲）置業有限公司、現代（邯鄲）物流港開發有限公司開發的現代華府、現代奧城等多個“現代”品牌小區，目前，這些項目均處于停建狀態。

不僅如此，上述幾家現代系公司，還曾因“真假韓國現代”而備受關注，但隨著近兩年多一直未實現破產重組，似乎又漸漸被輿論所淡忘。只有包括薛永青所在企業在內的數百家施工單位，以及盧新順等數千名工人，仍因為項目欠薪欠款問題，而憂心忡忡。

欠款量龐大

38歲的盧新順，已經開了10多年挖掘機，算上老人、孩子，全家6口人都指望著他務工收入維持生計。

“干活兒就是為了養家糊口，如今，10多萬元的工錢一直拿不回來，這對我們家庭影響太大了。”盧新順說，趕上工地活兒少，家里一度只能靠借錢生活。

而對于“債主”薛永青，盧新順說很理解他的難處，但還是希望他能在年前給些錢讓自己過個節。“畢竟我和薛經理之間有勞動關系，但和邯鄲現代根本說不上話。”

對此，薛永青表示無可奈何，“我已經兩年多沒做事，工程款收不回來，還有一屁股欠款，要賬的都快把我壓死了。”

薛永青說，在2015至2016年間，他的綠化公司先后與現代（邯鄲）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和現代（邯鄲）置業有限公司簽訂合同，負責現代華府、現代奧城、現代海棠灣、現代頤和苑等項目的綠化和修路工程。

盧新順是薛永青在此期間雇傭的挖掘機司機。“在這個項目之前，我和薛經理就打過交道，他給錢很及時，我們之間很信任，所以才來跟著他干。”

但是，隨著多個現代項目突然被法院查封，薛永青近千萬元的工程款至今沒有著落。他承認，算上盧新順，還有七八十個工人的100多萬元工資拖欠至今。

《民生周刊》記者聯系到了孟某、任某、翟某等多個被現代項目拖欠工程款或工資的施工企業負責人、工人，他們也十分無奈。

更有人直言，“我們就像無頭的蒼蠅，不知道去哪里討說法，我們的欠款欠薪問題，沒有任何部門和人員關心過問。”

據一位曾參與現代系公司管理的人士估算，截至2017年，邯鄲現代項目與近200家施工單位簽訂施工合同，涉及農民工眾多，且工程量至今未進行核算，“施工欠款在4.5億元至6.5億元之間。”

事實上，除了施工隊伍和工人，邯鄲現代項目還有一個數量龐大的維權群體——購房業主。

2013年4月，施海龍以64萬元的價格全款購買現代華府一套130平方米的房子，可房子至今沒有建好。

朱占強早在2010年就一次購買了兩套現代頤和苑的房子，但房產手續遲遲沒有辦下來。

在邯鄲市政府領導留言板上，記者看到有多個購房業主反映交房、落戶、辦理手續等問題。邯鄲市政府給出的答復多為：“目前現代集團處于破產重組階段，正在梳理所有項目遺留的相關手續，積極推進項目開發建設，待解決方案出臺后，盡快與購房人簽訂正式合同，開具發票。”

債務人破產

采訪期間，農民工代表和業主代表多次提到邯鄲現代公司破產重組問題，“但是，我們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位業主說。

康軍法，邯鄲人，是3家邯鄲現代公司破產重組前的主要負責人之一。按照康軍法的說法，其大哥康耀江在2013年接手困難重重的邯鄲現代項目，主要是為了回饋家鄉父老。

新年將近，仍未拿到欠薪的農民工代表在爛尾項目前望樓興嘆。圖/郭鵬

而在此之前，邯鄲現代項目因號稱河北省最大的第三產業外資項目，而受到廣泛關注。

康軍法表示，邯鄲現代項目是以汽貿為主輔加地產的綜合經濟體，占地近1000畝，總建筑面積近200萬平方米，總投資100億元左右。

曾有知情人士指出，由于邯鄲現代項目錯綜復雜的政商關系、股東關系，以及個別官員對政績和“全國第一”的要求，致使項目資金鏈斷裂，開發建設從未步入常軌，進而錯過最佳銷售時機，資金難以回籠，現金流緊張，由此埋下隱患。

2014年前后，邯鄲爆發震驚全國的“金世紀非吸崩盤案”，涉及資金近百億元，大量企業、個人深陷其中，邯鄲社會融資由此出現黑洞。

而此時，接手邯鄲現代項目不久的康耀江，與數家金融機構的正常融資也因大環境而被迫中止。

康軍法說，為了保證業主的合法權益及政府制定的計劃，大哥康耀江把位置較好的現代華府等項目以遠低于市場價的價格拋售，以換取回籠資金支持項目推進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