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的前世今生

遠在數萬年前，浙江大地就已出現了“建德人”的足跡。

——習近平

由來山水客，復道向新安。”這話把位居新安江畔的建德美麗澤國，山色青翠、魚翔淺底的詩意全兜了出來。建德這名，原自孫權在三國吳黃武四年所踢，意為“建功立德”。這對我們多少有點“愛一個人，愛上這座城”。

抵達建德那天，倒還真的遇見一位“建德人”。當地人領著我們來到李家鎮新橋村的烏龜洞，里面漆黑一團，我忙打開手機照明，爬進去約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個垂直向下的山洞，洞口約一米來大。這時有一只蝙蝠，突然從我過頭頂掠過，飛進深不見底的洞穴。

說是1974年冬，中國社會科學院和浙江博物館考古專家，在這里的文化堆積層上層，發掘出一枚人的右上犬齒化石。在同位層還發現了劍齒象、大熊貓、中國犀牛等11種古動物化石。當時估計這人為30歲左右的男子，屬晚期智人，被中科院正式命名為“建德人”。1986年，北大考古系年代測定實驗室公布，經采用更先進更精準的鈾系法，測定“建德人”牙的年代距今10萬年左右。

“建德人”的發現，也初露了浙江的遠古文化之端倪。正如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在總結和弘揚“浙江精神”時，開門見山說：“遠在數萬年前，浙江大地就已出現了‘建德人的足跡。跨湖橋、河姆渡、馬家浜、良渚文化，更是進一步呈現出文明的曙光。”

巧合的是一千七百多年前，有人在新安江岸，一個叫梅城的地方抱石建城，作為古嚴州府治所在地。關于梅城的來歷有種種說法，最流行的當推民國建德縣志上的一段敘述：建德城即嚴州城，俗稱梅花城，以臨江一段雉堞半作梅花形故也。梅城的城墻最后一次重建于明初，為朱元璋妹夫李文忠所建。這一帶有“天下梅花兩朵半”的俗諺，即北京一朵，南京一朵，嚴州半朵，使得這里每一塊墻磚古瓦、每一條小巷里弄、每一座古宅老屋，都有道不盡的故事傳說。

很快建德成為錢塘唐詩之路萌發地，以新安江為主體的浙西山水，風光獨絕，如詩如畫，是一條充滿詩情畫意的水上畫廊，歷來被人們稱為“錦峰繡嶺，山水之鄉”。有人統計，在唐代，秀麗的浙西山水成為唐朝126名詩人“壯游吳越”的必經之地，他們或行或吟于江上，或尋蹤于奇峰秀谷之間，留有五百多篇膾炙人口的詩篇，而他們吟詠的詩句，徜徉的足跡，也趟出了一條閃光的新安旅游之路。這條“錢塘江唐詩之路”與目前首批國家級風景名勝區“富春江—新安江”是一致的，成為沿線極其寶貴的文化遺產。

舟行這里，我們依稀記得有位叫黃公望的前輩，這時建德人正兒八經告訴說：新安出江口有大嶺山，黃公望晚年隱居于此。他每游富春江，每見山中風景，必取筆展紙，摹寫下來。他以大嶺山為臨摹對象，而有了《富春山居圖》。從書中查到，畫此作，時斷時續，直至隱者83歲那年，方才成稿。此圖描繪了新安流經的兩岸秋色。只可惜畫卷被毀成了兩段，《無用師卷》一段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一段《剩山圖》藏在浙江博物館。

沒有想到建德還是中國名著發源地。在我國的四大名著中，《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兩部與建德有關。三國東吳大帝孫權的母親吳國太就是這里梅城人，現在梅城還有六合古井，叫吳國太“教子井”。宋江大戰烏龍嶺、武松獨臂擒方臘等故事也都發生在這里。還有《金瓶梅》中“東經濟身陷嚴州府”一節，《官場現形記》中胡若領兵“剿匪”，在“茭白船”上花天酒地、爭風吃醋的情節也是以建德為背景的。而清代著名文言小說集《聊齋志異》的第一個刻本——青柯亭本便是在這里刻印的。

新中國成立以來，建德至少有兩件大事應該載入文化史冊：一個是建國初期，中國第一座“三自”電站（即自己設計、自制設備，自行建造）——新安江水電站，見證了新中國水電發展歷程，它是我國現今所有高水位截流式寬縫重力壩的先導建筑，被稱為“長江三峽水利樞紐的試驗田”。

還有一個就是迄今中國首個“德文化系列標準”，不久前在建德發布。這套體系涵蓋了“德文化”村、“德文化”學校、“德文化”志愿服務和美德家庭四大領域的縣域地方標準。

說到這里，作為一個縣級市，為何要制定“德文化系列標準”？當地同志這樣為我解釋：“德文化”是新安百姓寶貴的精神財富，“通過制定一套標準，厘清‘德文化的概念，明確‘德文化的‘標配，方便各領域‘按圖索驥、精準推進，讓以德為貴、以善為美的文明之風吹進千家萬戶。”為了讓標準的制定更具科學性，當地曾請來了省標準化研究院的專家團隊。

“德文化”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我們慕名來到航頭鎮大店口村，老遠就看見寫有“德”字的文化墻，上面講述著古道遺風的村莊故事。沿著整潔的主干道往村里走，沿街店鋪掛著以誠信為主題的店訓，與不遠處村民家門口的家風家訓形成呼應。

“創建活動的標準化和量化，從根本上保證和增加了村民參與文化活動的機會。村民積極性調動起來后，文化活動會越來越豐富，也會產生越來越多更優質的活動。”一位村干部開心地告訴我說，創建“德文化”村，還得打造“一村一品”。所以，他們從修建水庫的奮斗史中提煉出“鎮頭大隊”的品牌形象，從而迅速在同批村落中脫穎而出。呵呵，“極具辨識度的文化IP，何嘗不是一張有競爭力的王牌？”

在隔壁不遠處，有個其貌不揚的洋溪街道團結村，因為創建“德文化”村，嘗到了“文化招商”的甜頭。上個月，村里還迎來了農旅合作的“新伙伴”，是一家旅游實業公司。這家公司負責人坦言，打動他們的，除了該村的畬族文化，更重要的是當地淳樸的鄉風民俗。

如今這里村村都有文化大禮堂，各類“德文化”不斷傳承廣大。經濟基礎相對薄弱的團結村，向“德文化”要軟實力；管理制度上，設立“村規民約遵循禮”，由長輩和村干部定期誦讀；文化建設上，提倡“家風上墻”，開展美德家園的評比；品牌建設上，推出“自治法寶”，村干部把村務現場會開到居民家里……如此，耳濡目染中，民風村風更是煥然一新。

讓文明掛牌亮戶，這是建德一景。除了培育文明鄉風、培育鄉賢文化，每年還要評選表彰身邊好人與新鄉賢，使得全村形成了學身邊好人、做榮譽村民、當道德模范的濃厚氛圍。當地村民說：“人活一張臉，評上了美德家庭，當上了美德鄉賢，很光榮，大家都更加注重自己的德行，村子就會越來越好。”

行走新安，始于歷史也罷，迷于文化也罷，新安最終靠什么立身？我這似問非問的擔憂，在建德人面前，酷似在清澈如許的新安江水，一下被他們揭到底。

這里有常年保持在的攝氏17度的新安江水，主要來自中國第一座自行建造的新安江水電站。那些從水電站70米高壩底噴涌而出的江水，四季恒溫，冬暖夏涼，獨特的水溫與空氣的溫差形成了曠世奇觀白紗奇霧。而繞城東流的新安，水質特佳，無需處理即可達國家一級飲用水標準。“農夫山泉”，就是從這里灌裝流向全國的，這應該是流水的厚生之德吧！

這里是第一個“中國氣候宜居城市”，對這事兒，我這人喜歡打破沙鍋問（紋）到底，找來專家編寫長達一百多頁的《國家氣候標志評估報告》，上面記載：建德的氣候要素適宜，人體舒適時間長；氣候風險較低，氣象災害損失少；空氣質量優，氣候生態環境好；氣候景觀豐富，旅游度假氣候適宜期長；氣候資源豐富，農產品氣候品質高。

好家伙！這么多的新名詞。不瞞大家，可能與長期在經濟部門“職業病”有關，這時我更關注的是，新安已是首個“中國氣候宜居城市”，下一步何去何從？

我們在采風中發現，建德已經較早啟動了美麗鄉村建設，重點圍繞環境整治和美化工程，使得美麗鄉村建設覆蓋全市229個行政村。為避免千村一面，還結合當地產業、區域、文化等特色，提出了“一村一品、一村一業”的要求，最近又啟動了精品線路、風情小鎮的建設，通過穿點成線、組團式的經營模式，一下子提升了新安知名度和影響力。

我們專門走訪了當地新葉村，村口有一組特別的建筑有摶云塔、文昌閣和土地祠。建于明代的摶云塔，塔身上下無任何雕飾，造型秀麗、端莊。這是一座風水塔，當地人稱之文風塔，以乞求文運，較好反映了農業時代耕讀傳家的理想和追求。在整潔寧靜的街頭巷尾，滿目是斑駁石壁，粉墻黛瓦，飛檐翹角，各種徽派建筑式樣的馬頭墻，這些一磚一石、一草一木，標明了這座村落古老的歷史。

明白了吧，建德是在打“美麗”牌，向“美麗”爭取新動能，打造全域大花園，這是一個更加美麗的環境、美麗的產業、美麗的經濟正在長三角大灣區悄然崛起。

對于建德人來說，一方面尋求擁江發展，就是“擁抱”母親河——新安江，主動融入三江兩岸城市的景觀帶、文化帶、經濟帶，依托山水特色打造“生態”建德金名片。一方面隨著即將邁入“高鐵時代”，這對一個縣級市未來四年內將有三條高鐵交會，放在全國也是罕見的。隨著建德高鐵新區問世，建德將視野聚焦全域旅游，加快高鐵與景區景點、特色小鎮、開發園區、歷史文化名村之間的建設。

建德還有更令人期待的是，這里還為有德之人，持續不斷釋放紅利。眼下，當地正在打造“道德銀行”，道德積分高的家庭，可以到農商行申請低貸款利率的信用貸款。建德還成立了“德文化基金”，鼓勵和引導各類善行美德，讓地域文化成為助推建德經濟社會發展的內生動力。

沒錯，“江南風土歡樂多，悠悠處處盡經過”。如今新安這里不僅富庶，而且人有書卷氣，村有文化味，處處有美德。正如建德市委一封公開信所言：“朋友們，無論您來自何方，堅守何種崗位，只要在建德這方土地上揮灑汗水，都是為‘建功立德付出的生動實踐。”令人欣慰的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建德，世代相傳的“建功立德”秉性，正在這塊土地上發揚光大，并被賦予新的內涵。或許，這是建德帶給我們最難能可貴的，無論走多遠都不忘為什么出發！

作者簡介：

張國云，研究員、浙江省發改委副巡視員。工商博士、哲學博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浙江作協主席團成員、報告文學創委會主任。已出版《走進西藏》《穿透靈魂》《叩天問路》《云邊書話》《水流云在》《一條大河里的中國》《致青藏》三部曲，《最后的工廠》三部曲等文學作品。有作品列入大學語文課本。獲得第六屆冰心散文獎，第六屆徐遲報告文學獎，第六屆魯迅文學提名獎。人民文學獎，詩刊獎，三次浙江文學獎，獲中國時代藝術文學貢獻獎，被譽為全球高海拔4500米以上“生命禁區”——寫書第一人。

責任編輯/盧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