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枳殼治療心血管疾病的藥理學作用研究進展

3湯岐梅趙志強毛靜遠

中藥枳殼(Fructus Aurantii)為蕓香科柑橘屬植物酸橙及其栽培變種的干燥未成熟果實，性微寒，味苦、辛、酸，歸脾、胃經，具有理氣寬中、行滯消脹功效，為常用理氣藥之一[1]。有研究顯示，枳殼含黃酮類、生物堿類、香豆素類和揮發油等化學成分，主要有效活性成分以黃酮類如橙皮苷、新橙皮苷、柚皮苷等為主[2]，同時含有辛弗林、N-甲基酪胺等少量生物堿類[3]。有研究發現，枳殼的有效成分具有一定抗氧化、抗炎、抗凋亡、升壓、抗休克等作用[4-5]。現就近年來研究枳殼的心血管藥理作用文獻綜述如下。

1 心肌保護作用

1.1 抗缺血再灌注損傷 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與氧自由基累積、Ca2+超載、炎癥介質浸潤及多途徑誘導的心肌細胞凋亡等相關。有研究顯示，柚皮苷可降低缺血再灌注模型大鼠肌酸激酶(CK)和乳酸脫氫酶(LDH)活性，其機制可能是柚皮苷提高總一氧化氮合酶(tNOS)、內皮型一氧化氮合酶(eNOS)活性，降低誘導型一氧化氮合酶(iNOS)活性，增加eNOS產生的一氧化氮(NO)含量，抑制膜脂質過氧化，減少自由基對細胞膜損傷，發揮抗缺血再灌注損傷[6]。橙皮苷通過激活磷酸酰肌醇3激酶/蛋白激酶B(PI3K/Akt)途徑下調高遷移率族蛋白1蛋白(HMGB1)表達，減少大鼠心肌梗死面積，降低心肌酶水平，提高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性，降低丙二醛(MDA)含量，發揮抗炎、抗氧化應激及抗心肌細胞凋亡作用[4]。柚皮素通過激活線粒體鈣激活鉀通道(MitoKCa)，引起線粒體膜去極化，減少線粒體內鈣積累，發揮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的保護作用[7]。

1.2 抑制心肌重構 心肌重構初期是心室有益的代償過程，隨著病情進展，壓力負荷增加，氧化應激、心肌肥厚、心肌纖維化、心肌凋亡等病理改變加重，最終導致心臟失代償，加速心力衰竭發生。小鼠心臟壓力負荷誘導模型研究發現，橙皮素通過降低蛋白激酶C(PKC)-Akt和c-Jun氨基末端激酶(JNK)信號通路的激活，減少心臟體積和心肌細胞橫截面面積，提高等容收縮期左心室壓力上升最大速率和最小速率，增強小鼠心肌收縮能力，抑制術后心房鈉尿肽(ANP)、腦利鈉肽(BNP)、ct-肌球蛋白重鏈(ct-MHC) mRNA等心肌增生標記物表達的增加；通過阻斷轉化生長因子pi(TGFpi)-Smad信號通路，下調TGF-pi、結締組織生長因子(CTGF)和Ⅰ型膠原纖維表達，發揮抗心肌纖維化作用；通過下調煙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NADPH)氧化酶亞單位gp91、p22、p47和p67 mRNA表達，上調SOD1和SOD2的mRNA表達，抑制氧化應激；下調Bax/Bcl-2、Bak和裂解caspase-3等凋亡相關信號因子表達，抑制細胞凋亡[8]。血管緊張素Ⅱ誘導H9C2心肌肥厚模型研究顯示，橙皮素抑制分子標志物BNP和β-MHC的mRNA表達增加，減少細胞面積[9]。阻斷左冠狀動脈前降支模型大鼠研究顯示，橙皮苷可抑制基質金屬蛋白酶-2(MMP-2)對敏感肌小節蛋白和細胞骨架蛋白的降解作用，抑制caspase-3介導的細胞凋亡，下調髓過氧化物酶(MPO)表達，發揮抗炎作用，下調α-平滑肌肌動蛋白(α-SMA)表達，抗心肌纖維化[10]。

1.3 對抗高糖誘導的心肌受損 糖尿病心肌病是一種公認獨立的原發病，與糖尿病造成的微血管病變相關。多個研究顯示，柚皮苷可抑制p38絲裂素活化蛋白激酶(p38MAPK)通路，下調線粒體Bax、Bak和細胞色素-c(Cyt-c)等凋亡相關蛋白表達，增加線粒體膜電位，改善線粒體功能，提高細胞存活率[11]；抑制信號轉導子和轉錄激活子3(STAT3)通路，減輕線粒體損傷及氧化應激，抑制細胞凋亡[12]；阻斷核轉錄因子-κB(NF-κB)途徑激活，下調NF-κB蛋白及外周血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白細胞介素-6(IL-6)、白細胞介素-1β(IL-1β)表達，減輕心肌炎癥反應[13]；上調缺氧誘導因子-1α(HIF-1α)表達，改善心肌超微結構[14]；下調糖原合成酶激酶-3β(GSK-3β)表達，提高左室射血分數，抑制心功能惡化，對抗高糖誘導的心肌受損[15]。

1.4 減輕抗癌藥物的心肌毒性 隨著抗癌藥物在治療過程的廣泛應用，中藥減輕抗癌藥物心肌毒性的輔助作用受到臨床醫生關注。有研究顯示，柚皮苷可增加細胞中線粒體復合物(I-IV)活性，升高谷胱甘肽(GSH)、SOD和過氧化氫酶(CAT)水平，抑制氧化應激，減輕阿霉素誘導的大鼠心肌細胞損傷[16]。柚皮苷干預柔紅霉素誘導心肌細胞研究顯示，柚皮苷可減輕細胞DNA損傷，減少氧自由基產生，抑制細胞凋亡[17]。另有研究表明，柚皮苷通過抑制p38MAPK通路，使H9C2心肌細胞存活率升高，IL-1β、IL-6和TNF-α濃度降低，抑制多柔比星引起的炎癥反應及細胞毒性[18]。

2 抑制血管內皮細胞炎癥反應

氧化應激產生過量的活性氧(ROS)導致血管內皮細胞損傷，并調控黏附分子表達，促進內皮細胞炎癥反應。柚皮苷預處理高糖誘導的臍靜脈內皮細胞(HUVECs)研究顯示，柚皮苷通過抑制ROS產生及NF-κB活化，進而阻斷HUVECs細胞間黏附分子表達[19]。另有研究發現，柚皮苷通過激活PI3K/Akt信號通路，負調控NF-κB的轉錄活性，同時抑制NADPH氧化酶4(Nox4)過表達，減少ROS生成，減輕TNF-α誘導的氧化應激和炎癥反應[20]。橙皮苷干預代謝綜合征病人研究顯示，與安慰劑組相比，橙皮苷可降低病人超敏C反應蛋白(hsCRP)、血清淀粉樣蛋白A(SAA)和可溶性E-選擇素(sE-selection)濃度，降低總膽固醇和載脂蛋白B(ApoB)濃度，升高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濃度，調節脂質代謝，改善內皮功能。體外研究表明，橙皮苷對內皮的保護作用與提高Akt、AMPK和eNOS磷酸化水平，促進NO生成，下調單核細胞黏附分子表達有關[21]。

3 抑制血管平滑肌細胞增殖與遷移

平滑肌細胞增殖和遷移是血管壁增厚、管腔狹窄和斑塊形成等病理改變的關鍵因素，可加速血管重建。有研究顯示，柚皮苷通過阻斷TNF-α誘導PI3K/Akt/mTOR/p70S6K通路的激活，抑制轉錄因子NF-κB和AP-1結合活性的增加，下調基質金屬蛋白酶-9(MMP-9)表達；并減少TNF-α誘導IL-6、IL-8的生成，抑制大鼠血管平滑肌細胞浸潤和遷移[22]。另有研究表明，柚皮苷的體內代謝產物柚皮素通過激活平滑肌細胞血紅素加氧酶-1(HO-1)mRNA和蛋白的表達及活力，抑制TNF-α誘導的大鼠平滑肌細胞的遷移和增殖[23]。橙皮素顯著抑制血小板源性生長因子(PDGF)-BB誘導的主動脈血管平滑肌細胞增殖，其機制考慮與阻斷平滑肌細胞周期G0/G1期向S期轉化有關[24]。

4 調控血管舒縮

有研究顯示，柚皮素和柚皮苷通過促進內皮細胞釋放NO，舒張KCl或PE預收縮的大鼠主動脈[25]；柚皮素通過刺激大電導鈣激活鉀離子通道(BKCa)的開放，促進細胞膜超級化，降低細胞內Ca2+濃度，舒張小鼠主動脈血管平滑肌[26]；橙皮素通過激活電壓依賴性鉀通道(KV)，提高平滑肌細胞膜超級化的電流密度，舒張腎動脈血管環[27]。枳殼醇提物(FAE)對去除內皮大鼠離體胸主動脈環具有收縮作用，其機制可能與激活血管平滑肌上的電壓依賴性鈣通道，促使胞外Ca2+內流有關；在內皮完整情況下FAE可作用于血管內皮細胞，促進NO釋放，部分抵消血管收縮[28]。N-甲基酪胺注射液可間接興奮α、β受體，增加狗下肢血管阻力，而對冠狀動脈和腎動脈具有舒張作用，其綜合效應為升高血壓[29]。以上枳殼不同成分對血管舒縮功能的影響存在差異，具體有效成分及綜合血管舒縮效應有待進一步研究。

5 調節脂質代謝

有研究發現，柚皮苷通過抑制3-羥基-3甲基戊二酰輔酶(HMG-CoA)、酰基輔酶A-膽固醇酰基轉移酶(ACAT)活性，降低高脂、高膽固醇喂養大鼠的血漿膽固醇和三酰甘油含量，提高HDL-C與總膽固醇比值，影響膽固醇合成[30]。體外和體內研究均發現，新橙皮苷通過上調p-AMPK蛋白表達增強脂肪酸氧化，減少膽固醇和三酰甘油產生；同時新橙皮苷具有升高HDL-C，降低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L-C)/HDL-C及ApoB/ApoA-1比值，減輕小鼠體重等脂質代謝調節作用，其機制與增加PPAR-α和FGF21蛋白及基因表達相關[31]。家兔動脈粥樣硬化模型研究顯示，橙皮苷可下調單核細胞趨化蛋白1 mRNA表達，抑制體外LDL-C氧化，降低血漿MDA含量，發揮抗脂質過氧化作用[32]。

6 抗血小板聚集作用

血小板聚集通過花生四烯酸(AA)、血小板活化因子、腺苷二磷酸等多種途徑誘導，血栓素A2(TXA2)形成和釋放是血小板激活的中心環節。有研究顯示，橙皮素通過環氧合酶1(COX-1)途徑抑制AA生成TXA2，呈濃度依賴性降低AA誘導的血小板聚集；在降低膠原蛋白誘導的血小板聚集方面，橙皮素可抑制磷脂酶C(PLC)-γ2磷酸化和Ca2+釋放，提示PLC-γ2上游通路可能是橙皮素抑制血小板聚集的潛在靶點[33]。高脂血癥家兔模型研究顯示，中、高劑量柚皮苷通過降低血小板Ca2+濃度，下調肌球蛋白輕鏈磷酸化，抑制血小板收縮和釋放；柚皮苷對血小板的調節作用與調控血脂水平，降低血小板敏感性相關[34]。

7 其 他

有研究報道，橙皮素通過可逆性阻滯細胞hERG鉀通道，發揮抗心律失常作用[35]；辛弗林和N-甲基酪胺可通過興奮α、β受體發揮抗休克作用[5]；N-甲基酪胺可增加腎血流量，具有顯著的利尿效應[29]。

8 小 結

《素問·痿論》云“心主身之血脈”，心系疾病常引起血脈運行不利，所謂“脈道不通，氣不往來”，脈道不暢則氣機阻滯，進而血行不利，瘀血內阻；津液運化失常，則聚液生痰；痰飲瘀血產生常加重氣滯，形成氣滯、血瘀、痰飲相互為病的惡性循環。因此，在心系疾病治療中，理氣中藥發揮調和氣、血、津液作用。有研究顯示，以柴胡、枳殼、瓜蔞皮為君藥的“寬胸理氣活血法”治療氣滯痰阻血瘀證導致心脈痹阻的心臟X綜合征，可有效減少病人心絞痛發生，改善臨床癥狀[36]。《本草衍義》曰：“他方但導敗風壅之氣，可常服者，故用枳殼”，枳殼既可調理氣機瘀滯之主證，也可在益氣、活血、化痰、利水等心血管常用藥物配伍中發揮佐使之功，佐補益之藥而通利氣機，補而不滯，使通利之藥更助血行痰化水利，以輔助君臣，協同增效，在心血管疾病中的臨證處方配伍應用靈活。

綜上所述，枳殼主要活性成分具有保護心肌細胞、抑制血管內皮細胞炎癥反應、抑制平滑肌細胞增殖和遷移、調控血管舒縮、調節脂質代謝、抗血小板聚集等心血管藥理作用，體現中藥多組分、多環節、多途徑、多靶點的藥理特點。枳殼在方劑中的協同增效機制有待研究，其主要活性成分量效關系尚未明確，有待今后研究進一步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