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鐸,盧江燕,潘 玨,胡必杰,呂遷洲,陳萬生,陳璋璋(.第二軍醫大學長征醫院藥材科,上海 0000;.解放軍
總醫院第五醫學中心藥劑科,北京 100071;3.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感染病科,上海 200032;4.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藥劑科,上海 200032)
病例1:患者,女性,31 歲,因反復咳嗽咳痰3年,咯血2 個月,于2018 年3 月19 日入院。查體:四肢活動自如,肌力正常。既往乙肝小三陽病史,無食物、藥物過敏史。依據實驗室和氣管鏡檢查診斷為變態反應性肺曲霉菌病(allergic bronchopulmonary aspergillosis,ABPA),于2018年3月21日起予以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輝瑞制藥有限公司,規格:40 mg,批號:S08352,40 mg,qd,ivgtt)控制變態反應,注射用伏立康唑(200 mg,q 12 h,ivgtt,首劑400 mg)抗曲霉治療,同時予以碳酸鈣片(0.6 g,qd)和雷貝拉唑鈉腸溶片(10 mg,qd)輔助治療。2018年3月28日出院改為甲潑尼龍片(輝瑞制藥有限公司,規格:4 mg,批號:LL614EA,40 mg,qd)和伏立康唑片(200 mg,q 12 h)繼續治療,后根據IgE水平逐漸減少甲潑尼龍用量。2018 年5 月7 日,患者門診隨訪時訴1 周前開始出現下肢乏力癥狀,以下肢近端為主;臨床考慮可能和伏立康唑有關,遂將伏立康唑劑量調整為300 mg,qd(早200 mg,晚100 mg),甲潑尼龍繼續口服20 mg,qd(每周減4 mg),繼續治療和觀察。2018 年5 月23日復診時,患者訴雙下肢乏力進行性加重,伴雙下肢肌肉容量較前減少,蹲起困難,跌倒3 次,同時患者滿月臉等庫欣綜合征表現明顯。實驗室檢查示肌酸激酶17 U·L-1,肌酸激酶MB亞型15 U·L-1,肌酸激酶MM亞型< 3 U·L-1。肌電圖檢查示肌源性損害之電生理表現。臨床藥師參與查房時考慮患者肌無力可能為甲潑尼龍所致類固醇肌病,可能與伏立康唑影響激素代謝有一定關系;但目前的激素和抗曲霉治療尚無更優的替代方案,隨著甲潑尼龍用量的進一步降低,其肌無力癥狀可能會得到控制。5月27日甲潑尼龍片減至12 mg,qd繼續治療,并請康復科指導患者進行肌力訓練。2018年6月18日停用甲潑尼龍,患者肌無力癥狀開始有所好轉。2018年7月2日停用抗曲霉治療。激素停用3個月后,患者下肢肌力逐漸恢復正常。
病例2:患者,女性,53 歲,因反復發熱伴咳嗽、咳痰4年余,于2018年3月15日入院。查體:四肢活動自如,肌力正常。既往有支氣管哮喘史,無食物、藥物過敏史。依據實驗室和氣管鏡檢查診斷為變態反應性支氣管肺曲霉菌病,于2018年3月20日起予以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輝瑞制藥有限公司,規格:40 mg,批號:S08352,40 mg,qd,ivgtt)控制變態反應,注射用伏立康唑(200 mg,q 12 h,ivgtt,首劑400 mg)抗曲霉治療,同時予以碳酸鈣片(0.6 g,qd)和雷貝拉唑鈉腸溶片(10 mg,qd)輔助治療。2018年3月30日出院改為甲潑尼龍片(輝瑞制藥有限公司,規格:4 mg,批號:LL614EA,32 mg,qd)和伏立康唑片(200 mg,q 12 h)繼續治療。甲潑尼龍片劑量根據IgE下降水平逐漸減量,至2018年5月7日減至16 mg,qd。患者訴自2018 年5 月8 日以來,出現雙下肢乏力,表現為快步行走和爬樓梯困難。2018年5月23日實驗室檢查示肌酸激酶25 U·L-1,肌酸激酶MB亞型23 U·L-1,肌酸激酶MM亞型< 3 U·L-1,肌電圖檢查示:非活動性肌源性損害之電生理表現。臨床藥師參與查房時考慮甲潑尼龍所致類固醇肌病,由于患者IgE水平尚未完全恢復至正常,甲潑尼龍無法停藥,建議停用伏立康唑,繼續甲潑尼龍16 mg·d-1治療,并請康復科指導患者進行肌力訓練。患者于5月29日出院,后肌無力癥狀無進一步加重。2018 年7 月23 日甲潑尼龍片用量逐漸減至6 mg,qd,其后下肢無力開始有所恢復。2018年11月5日患者完全停用激素,下肢肌力較前明顯好轉。
本文報道的2 例患者均為ABPA 患者,在開始治療前下肢肌力均正常,起始治療均使用甲潑尼龍40 mg·d-1,病例1和病例2分別在治療41 d和50 d后出現雙下肢肌無力癥狀,均以下肢近端肌肉為主,病例1患者伴有明顯的下肢肌肉萎縮;肌電圖檢查均示肌源性損害之電生理表現,實驗室檢查均示肌酸激酶和肌酸激酶MM亞型顯著降低。病例1患者在停用激素并進行肌力訓練后,下肢肌力開始有所恢復。病例2患者激素用量減至8 mg·d-1以下時,下肢肌無力開始有所緩解。2例不良反應的發生與甲潑尼龍的使用有合理的時間關系,臨床表現、肌電圖和實驗室檢查與激素所致的類固醇肌病的特點相符[1]。
2 例患者的ABPA 在治療后均得到有效控制,可排除原患疾病的影響。合并用藥中雷貝拉唑和伏立康唑說明書中均有肌痛、肌無力的不良反應說明,但兩者的機制多與橫紋肌溶解有關,表現為廣泛性的四肢肌無力和肌肉疼痛,以及背痛等癥狀,實驗室檢查常有肌酸磷酸激酶含量升高[2-3]。而本文2 例患者均表現為僅雙下肢無力,無肌痛,肌酸磷酸激酶含量均降低,與雷貝拉唑和伏立康唑的不良反應表現不符,可排除雷貝拉唑和伏立康唑的直接影響。但由于伏立康唑能夠抑制肝臟藥物代謝酶CYP3A4活性[4],將使甲潑尼龍代謝減慢,血藥濃度升高,增加了發生類固醇肌病的風險,因此尚不能排除伏立康唑的間接影響。依據國家藥品不良反應監測中心制定的關聯性評價標準[5],判定甲潑尼龍引起該不良反應的關聯性評價結果為很可能,而伏立康唑可能增加了該不良反應的發生風險。
類固醇肌病是糖皮質激素的重要不良反應,但目前國內報道較少,可急性起病,也可緩慢發病[6-7]。其中慢性類固醇肌病通常出現在長期使用激素治療的患者中,可在接受激素治療后的數周或幾個月后出現,表現為逐漸發生的近端肌無力,多有近端肌群萎縮,下肢受影響先于上肢,多無肌痛或肌肉壓痛[6,8]。多項報道病例均表現出尿3-甲基組氨酸/肌酐比率升高和血肌酸激酶水平降低,肌電圖呈肌源性損害,具有較明顯的特征性[1,6],這些指標可能有助于類固醇肌病的早期發現。
一般合成類激素均可能誘發類固醇肌病,并以含氟激素(如地塞米松)最為常見,高齡、腫瘤、患有影響呼吸肌的疾病、治療前存在負氮平衡以及缺乏運動者的風險較高[8]。在接受激素治療的慢性呼吸道疾病患者中,有60% ~ 65%的患者出現過下肢無力[9]。一般認為,類固醇肌病與全身性糖皮質激素治療存在一定的劑量關系,治療劑量< 10 mg·d-1潑尼松或等效劑量糖皮質激素患者發生類固醇肌病的可能性比較小,糖皮質激素劑量越高,發生的可能性越大,且從開始治療到發生的時間越短[10]。
糖皮質激素引起類固醇肌病的機制為通過激活糖皮質激素受體,影響氨基酸作為糖異生底物的中間代謝,使肌細胞蛋白質合成代謝減少,分解亢進,使肌肉萎縮,表現為纖維橫截面積減小和肌原纖維蛋白含量降低,主要影響快收縮的糖酵解肌[11]。
激素類藥物主要通過肝藥酶CYP3A4代謝,因此對CYP3A4 活性有影響的藥物可與激素產生相互作用,增加或降低激素的體內暴露量,從而影響激素類藥物的不良反應。大部分三唑類藥物如伊曲康唑、伏立康唑和泊沙康唑對CYP3A4均有較強的抑制作用[4],有臨床研究發現,在使用伊曲康唑4 d后,甲潑尼龍的體內暴露量增加了1.5 倍[12],同時也有服用伊曲康唑使類固醇相關毒性(肌病和胰島素抵抗)增加的病例報道[13]。相反,由于苯妥英誘導地塞米松的肝代謝,接受地塞米松和苯妥英治療的患者發生類固醇肌病的風險顯著降低[14]。
ABPA患者通常需使用口服激素甲潑尼龍等抑制機體曲霉變態反應,并聯合使用抗真菌藥伏立康唑等清除氣道內曲霉定植,治療時間通常需要4 ~ 6個月[15]。由于治療時間長,激素與抗真菌藥物間存在相互作用,必須警惕類固醇肌病的發生。在制定治療方案時,盡量選擇不含氟激素,若同時使用抗真菌藥物,可適當減少激素的用量。對ABPA 患者開展藥學監護具有重要意義[16],藥師應提前做好風險篩查,做好用藥教育,告知患者注意監測是否有肌力減弱、爬樓梯和快走困難等下肢無力癥狀,定期隨訪肌電圖和肌酸激酶指標,指導患者加強營養,并進行適當的肌肉力量鍛煉,以預防類固醇肌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