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第3窟西壁文殊變圖像解析

倪允

摘 要：文殊形象在西夏洞窟中多有出現(xiàn)，是莫高窟與榆林窟永恒的題材之一。文殊一直作為佛的脅侍出現(xiàn)在敦煌繪畫中，很少以主尊的形象出現(xiàn)在敦煌繪畫中。而榆林第3窟西壁北側(cè)的壁畫卻以文殊為中心進行創(chuàng)作，具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對榆林第3窟文殊變的研究中仍存在許多疑問。文章對西壁北側(cè)的文殊變的組合意義及將文殊作為主題創(chuàng)作的原因進行探討。

關(guān)鍵詞：榆林第3窟;文殊變;圖像

1 榆林第3窟文殊變中的人物

榆林第3窟西壁北側(cè)的文殊變，文殊坐于青獅的背上，右腿盤起，左腿自然垂下。菩薩頭上的寶冠與榆林第29、第2窟的文殊寶冠類似[1]。

文殊變中菩薩下方右側(cè)牽馭青獅的少數(shù)民族形象人物應該是于闐王，畫面左下方腳踩蓮花、雙手捧蓮花面向主尊的應是善財童子。本窟的文殊變就屬于新樣三尊。為什么提出新樣三尊呢？因為最開始的文殊三尊像是由昆侖奴、善財童子組成的。學界最終基本認定以下兩條為新樣文殊與舊樣文殊的區(qū)別：獅子的馭者是否從昆侖奴變成于闐王，背景是不是強調(diào)五臺山靈異化現(xiàn)環(huán)境的描繪[2]。因此，確定本窟的文殊變屬于新樣文殊。

文殊變中還出現(xiàn)了新樣文殊五尊像，即在于闐王和善財童子的基礎(chǔ)上加佛陀波利和文殊化現(xiàn)老人。菩薩下方左側(cè)一手持缽、一手持錫杖的僧人就是印度僧人佛陀波利。南宋周密《云煙過眼錄》卷一記載：“陸探微《降靈文殊》，高宗御題，本蘭坡故物，后歸喬氏。大小人物共十八人，飛仙四，皆佳。內(nèi)亦有番僧手持骼骸盂者，蓋西域僧。然此畫纖毫無遺恨，真奇物也。”佛陀波利左下方有一老者長眉，左手執(zhí)持當是文殊老現(xiàn)人。在“新樣三尊”的基礎(chǔ)上加入佛陀波利和文殊化現(xiàn)老人，應來源于佛陀波利在五臺山參見文殊化現(xiàn)老人的故事，《阿婆縛抄》卷九十九也言：“佛陀波利、善哉童子、大圣老人、難陀童子、于闐國王，已上文殊使者也。”[3]

孫修身先生認為，從金代開始，新樣文殊中加入了文殊化現(xiàn)老人，由原新樣文殊三尊像變成文殊五尊像。筆者比較支持孫修身先生的觀點。就壁畫而言，似乎可以把佛陀波利和文殊老人作為文殊眷屬的時間定為12世紀以后，也就是宋代之后。

文殊四眷屬完整地出現(xiàn)在榆林第3窟西壁的文殊變中，也就代表著當時的文殊變是相對成熟的。而為什么西夏時期中文殊變會達到如此完善的地步，筆者將在下文進行一點探討。

2 《文殊變》圖示辨析

榆林第3窟的文殊變的壁畫內(nèi)容十分豐富，但是并不是混亂無章的，它是結(jié)合當時的文殊信仰保留下的珍貴資料，具有一定的考察價值。

榆林第3窟的窟門北側(cè)是文殊變，文殊菩薩和十八位并侍從在山水之間行走，諸神腳踏祥云。畫面中文殊菩薩坐在青獅上，青獅左下方頭戴高冠的應是于闐王，于闐王具有明顯的少數(shù)民族形象。青獅右側(cè)左手持缽右手持杖的光頭僧人當為佛陀波利。佛陀波利下方有一老者，左手持書、右手持浮塵、長眉髭髯當為文殊化現(xiàn)的老人。在文殊化現(xiàn)的老人右側(cè)有一位戴高冠身著朝服的長者，雙手向右舉著寶盤，應是帝釋天。帝釋天的右側(cè)有一童子，手捧蓮花面向文殊菩薩當是善財童子。畫面最左端有兩位身著甲胄的天王站在青獅的后面，護持文殊菩薩。右手持劍左手持弓的應是南方增長天王，左手持斧的身份還不確定。畫面中還有其他的天子和菩薩也都采取中原內(nèi)地貴族服飾，在此就不多加贅述。需要我們注意的是，畫面上方的最左端有一個圓形圖案，圓形里面還有一個小的文殊菩薩也就是新樣五尊像。文殊變中除了有仙氣繚繞的祥云圖案，在畫面下方還有波濤洶涌的海浪。畫面中為什么會有海浪也是值得深思的地方。

榆林第3窟西壁的壁畫采用大圖嵌小圖的方式，畫面上方各出現(xiàn)了一個圓形圖案。到目前為止，沒有學者對這個圓形的圖案有所研究。眾觀敦煌壁畫中大型文殊變圖像，只有榆林第29窟出現(xiàn)了類似的圓形圖案，那么我們是否可以把這類圖形的起源歸溯到西夏呢？

中唐時期莫高窟第361窟東壁南側(cè)千手千缽文殊菩薩圖中，畫面上方的左右兩端均出現(xiàn)兩個圓形圖案。還有同屬唐朝的莫高窟第14窟北壁千手千缽文殊菩薩圖中也出現(xiàn)了類似的圓形圖案。相比之下，兩幅千手千缽文殊菩薩圖所繪制的位置相同。因此，我們似乎可以把以文殊為題材的壁畫中出現(xiàn)圓形圖案的繪制方式歸結(jié)于唐朝。

榆林第3窟的文殊變沒有繪制天龍八部的內(nèi)容，但文殊變中五位頭戴寶冠身著朝服的貴人形象當是《廣清涼傳》中記載的“五龍王”。《廣清涼傳》卷《朝中慈勇大師》中云：“又于云中，現(xiàn)文殊大圣，處菡萏座，據(jù)狻猊之上。及善財前導，于闐為御，波離后從，暨龍母五龍王等，執(zhí)珪而朝。”[4]龍王的形象出現(xiàn)似乎可以解釋為什么文殊變中出現(xiàn)海浪，但觀察其他文殊變，只有榆林第3窟的文殊變中出現(xiàn)了海浪，需要筆者再進行深究。再觀察此幅壁畫，有很兩條巨大的魚在畫面中格外惹人注目，在敦煌壁畫中是獨一無二的，再觀察與文殊變相對稱的普賢變，畫面中雖然也有水面，但是并沒有出現(xiàn)這類的水族動物，可能是與文殊菩薩曾經(jīng)化身成魚給人們食用有關(guān)[5]。

3 榆林第3窟以文殊為主題圖像創(chuàng)作的原因

文殊和普賢一直作為脅侍出現(xiàn)在佛的身邊，而本窟則把文殊作為畫面的主尊進行創(chuàng)作。筆者認為以文殊為主尊進行壁畫創(chuàng)作很有可能與當時盛行的文殊信仰有關(guān)。

提到文殊信仰就不得不提到一本重要的佛經(jīng)——《華嚴經(jīng)》。《華嚴經(jīng)》受到西夏社會的尊崇，很大一部分緣由是當時西夏地區(qū)的賀蘭山開始慢慢取代山西地區(qū)的五臺山，成為文殊道場。西夏文類書《圣立義海》“山之名義”條記有“五臺凈宮”，釋為“菩薩圣眾現(xiàn)生顯靈，禪僧修契、民庶歸依處是善宮，野獸見人不懼”[6]。這里的“菩薩圣眾”應該指的就是文殊菩薩及其侍從像[7]。除此之外，可能還與當時皇室的支持有關(guān)。

明代史籍《寧夏志箋證》中記載李元昊曾經(jīng)做過一場夢，夢見自己化身佛陀波利去拜見文殊化現(xiàn)老人。“文殊殿，在賀蘭山中二十余里。聞之老僧，相傳元吳僧居于此，夢文殊菩薩乘獅子現(xiàn)于山中，因見殿宇，繪塑其像。畫工屢為之，皆莫能得其仿佛。”[8]隱晦地指出李元昊對當時五臺山相關(guān)鬼神傳說的癡迷。其實早在西夏立國之前，李德明就在西夏地區(qū)開始建造五臺山，在其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就向宋廷“請修供五臺山十寺，乃遣閣門抵侯袁瑜為致祭使，護送所供物至山”[9]。以上事例就可以說明，西夏皇家十分注重文殊供養(yǎng)，西夏建國后在賀蘭山修建五臺寺，說明文殊菩薩在西夏佛教信仰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似乎可以解釋文殊菩薩作為榆林第3窟西壁創(chuàng)作主題的原因。

4 總結(jié)

文殊菩薩是智慧的象征，把文殊變作為榆林第3窟西壁的主尊位置，說明在當時背景下文殊菩薩信仰所達到的高度。西夏時期是文殊信仰特別盛行的時期，特別是在賀蘭山地區(qū)修建當?shù)匚迮_山，更加證實了當時對五臺山信仰的尊崇，文殊變中出現(xiàn)的新樣五尊像更加符合當時的時代背景。由于當時皇室對文殊信仰的支持，文殊菩薩作為釋迦牟尼佛的繼承者，慢慢迎合了當時百姓對現(xiàn)世利益的需求。文殊菩薩以主尊的形象出現(xiàn)在榆林第3窟西壁北側(cè)上，也更加證實了當時文殊信仰所達到的高峰。

參考文獻

[1]趙曉星.榆林窟第2窟正壁文殊圖像解析——西夏石窟考古與藝術(shù)研究之三[J].敦煌研究，2018（5）：18.

[2]賈維維.榆林窟第3窟壁畫研究[D].北京：首都師范大學，2014：130.

[3]（宋）大正藏（第9卷）[Z].238.

[4]（宋）大正藏（第51期）[Z].1126.

[5]敦煌研究院.敦煌石窟全集19：動物畫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63.

[6]史金波.西夏佛教史略[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88：119.

[7]賈維維.榆林窟第3窟壁畫研究[D].北京：首都師范大學，2014：151.

[8]（明）朱旃.寧夏志箋證[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96：96.

[9]（宋）脫脫.宋史：卷四八五[M].北京：中華書局，1977：13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