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華
摘 要:2009年,灤縣實施灤河文化生態產業帶建設,復建灤州古城。在古城臨灤河道豎起了一座牌坊,并命名為“經略四鎮”,該“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不是指的灤州管轄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而是指明朝晚期在長城沿線設立的九個重要邊鎮中的遼東、薊州、大同、固原(陜西)四鎮,牌坊的豎立者高第直接做“經略”鎮守或曾管轄過。高第以自己“經略”或轄過的四鎮之名,作為自己豎立的牌坊之名,以此為自己歌功頌德。
關鍵詞:經略;四鎮;牌坊
在灤縣老城御灤街西側,曾有一座牌坊,名為“經略四鎮”,該牌坊為明朝天啟年間兵部尚書高第所建,新中國成立前毀棄。2009年,灤縣實施灤河文化生態產業帶建設,復建灤州古城,在新建的灤州古城東部南側臨灤河道的地方,豎起了一座三門四柱牌坊,也名之為“經略四鎮”,應該說新樹立的“經略四鎮”牌坊是對前者的追憶,是灤州古代建筑、政治、文化的再現,蘊意深遠。當地一些老百姓將“經略四鎮”中的“四鎮”理解為古代灤州管轄的四大名鎮,人們對“經略四鎮”含義的理解多有差異,對于理解為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筆者不揣淺陋,認為上述理解有誤。筆者認為“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不是指的灤州管轄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而是指明朝晚期在長城沿線設立的九個重要邊鎮中的遼東、薊州、大同、固原(陜西)四鎮,這四個邊鎮或為“經略四鎮”牌坊的豎立者高第直接做“經略”鎮守或曾為高第轄過。高第以自己“經略”或轄過的遼東、薊州、大同、固原(陜西)長城沿線四鎮之名作為標榜自己豎立的牌坊之名,以此為自己歌功頌德。下面僅就這一觀點分析如下,敬請方家指教。
首先,高第不曾在灤州做官,未曾管理過灤州,故不可能“經略”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
高第,字登之,明萬歷己丑(1589)進士,初為臨潁縣令,在任期間不貪不索,下面上交的租稅他不扣分文直接上繳。歉收年景,他施粥施藥,救活數萬人。后轉職戶曹(即戶部直屬的掌管民戶、祀祠、農桑的機構的主官)負責滸墅關漕運。在職期間革故鼎新,他認為滸墅關是各小支流所行商船必經的關口,只要把這個正關管理好,就沒有必要層層設卡,他的主張得到朝廷的認可,小關卡被撤銷,讓貨船自由出入貿易,這種做法降低了管理成本,也激活了民間商品的流通。此后他升任大同知府,在大同知府任上,他拿出自己俸祿三千兩銀子捐獻給朝廷,以補足皇族俸祿的缺額,由此深得皇帝賞識,又升任湖廣參政。明朝天啟年間,宦官杜進忠掌管湖廣稅收,對百姓橫征暴斂,貪贓枉法,高第又上奏朝廷,奏撤主管稅務的宦官杜進忠,不久又升為陜西臬臺(主管一省的刑獄和官吏的考核)。后再升御史中丞、巡撫大同。此間他拿出七千兩修建儒學、培養人才。明天啟三年(1623)升任兵部左侍郎。天啟五年(1625)升任兵部尚書。明代曾發生魏忠賢閹黨坑害正直官員的大冤案,楊漣、左光斗被閹黨嚴厲拷打,高第為其鳴冤,力陳應當釋放。魏忠賢大怒,激僖宗宣召高第,并嚴厲斥責,欲加之罪。此時正值后金軍隊進犯寧遠(地名,山海關東軍事駐地,今遼寧興城),朝廷將高第派出京師,“經略”薊遼軍事。高第到任時,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已由孫承宗設防,而高第一介書生,不懂軍事,認為關外不可守,便下令撤兵,三城陷落。“驅屯兵入關,委棄米粟十萬,而死亡載途,哭聲振野,民怒而軍益不振”。宦官崔呈秀向皇帝彈劾高第畏敵撤退,高第被撤職。崇禎初年,大赦受宦官迫害的官吏,高第官復原職。明崇禎二年(1629),因有人參奏高第過去棄城畏敵的事實,高第再次被撤職,被貶謫山東無棣。己卯年(1639)被放還故里,享年82歲。有著作《撫云疏稿》《籟真》等。《灤州志》和《灤縣志》將高第列為鄉賢。
縱觀高第的生平可以看出,高第從來沒有在家鄉灤州為官,更無“經略”灤州的記載,那么他豎立的“經略四鎮”牌樓中的“四鎮”怎么可能是古代灤州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呢?由此筆者認為將“經略四鎮”中的“四鎮”理解為古代灤州管轄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是不正確的。“經略四鎮”中的“四鎮”當另有所指。
其次,高第所豎“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指的是遼東、薊州、大同、固原(陜西)四鎮。
牌坊是封建社會為表彰功勛、科第、德政及忠孝節義所立的建筑物。也有一些宮觀寺廟以牌坊作為山門的,還有的是用來標明地名的。高第豎立的“經略四鎮”牌坊當屬前者,是高第為標榜自己的功德而立。“經略”的含義有三種:一為“經營治理”之意;其二為“籌劃、謀劃”之意;其三為“官名”。
“經略四鎮”牌坊中的“經略”含義有兩個層次:其一指官名。明朝時期,有重要軍事任務時特設“經略”一職,掌管一路或數路軍政事務,職位在總督之上。明朝末年,后金軍隊不斷騷擾明朝東北邊境(今北京、河北北部及遼寧西部地區),明朝東北部地區警訊頻頻,“會寧遠警,出第經略薊遼”[1],“經略薊遼”即任命高第為薊州、遼東兩鎮的“經略”(使),處理這一地區的軍政要務。遼東、薊州為明朝廷在山海關至嘉峪關長城沿線分設九邊重鎮中的兩個軍鎮。高第所豎“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中就包括這兩鎮。這里的“經略”指的是官名。
“經略四鎮”牌坊中的“經略”的第二種含義為“經營治理”。高第因在臨潁令、滸墅關戶曹、大同知府任上政績顯著,因而“旋臬陜西,擢御史中丞,巡撫大同”[2]。臬(古代主管一省司法的官員,明朝的提刑按察司,也稱臬司,俗稱臬臺或廉訪)、御史中丞的官品均低于“經略”的官品。高第“臬陜西”時期,明朝燕長城設立的九邊重鎮固原鎮(陜西)就在高第的管轄地陜西布政使司管轄范圍之內。高第擢“御史中丞、巡撫大同”,高第巡撫的大同也是明朝燕長城設立的九邊重鎮之一。因此,高第未任“經略”官之前所管轄的明朝燕長城九邊重鎮中的太原、固原兩個軍鎮也在高第的“經略”范圍之內。故“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除包括薊州、遼東兩鎮外,還應包括太原和延綏兩個軍鎮。
綜上所述,高第所豎“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指的是大同、遼東、太原、固原(陜西)四鎮,而不是人們通常所理解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
這里值得指出的是太原和延綏兩鎮,一個是高第做御史中丞巡撫的地方,一個是他做臬司管理的地方,臬司、御史中丞的官品均低于“經略“的官品,因此高第在這里只是一般官員,還沒有做到“經略”的高位。這兩個地方都不是他直接做“經略”(使)的地方。那么“經略四鎮”中的“四鎮”為什么還包括它們呢?筆者以為高第這么做有“狗尾續貂”之嫌。高第直接做“經略“的地方只有九邊重鎮的兩個,但高第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于是就把自己沒做“經略”(使)而只在自己管轄范圍內的大同、延綏拉到自己所豎“經略四鎮”的牌坊中。高第的這種做法在歷史上不為少見,特別是在地方史志和私人豎立的牌坊中,更是屢見不鮮。明朝灤州知州李振鵬在為光緒年間楊文鼎、王大本編纂《灤州志》所做的序言中,曾將地方史志和牌坊中的這種弊端揭露得淋漓盡致,“竊維州有志猶國有史、家有譜也。譜為一家之書,無論智愚賢否,悉書名以示子孫,無所謂褒貶懲勸……若夫志書,則惟善者書之,惡者隱之,賢者書之,不肖者隱之”[3]。高第所豎“經略四鎮”牌坊就有這種“狗尾續貂”“拉郎配”之嫌。
最后,通過對“經略四鎮”中的“鎮”理解,也可以從另一個側面印證高第所樹“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指的是大同、遼東、太原、固原(陜西)四鎮,而不是人們通常所理解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
“經略四鎮”中的“鎮”字,是名詞,有軍事上重要的地方、縣以下行政區劃單位、較大的集市、明清兩代軍隊的編制單位四種含義。顯然,“經略四鎮”中的“鎮”不是指縣以下行政區劃單位、較大的集市這兩個意思,因為按這兩種意思衡量,高第管理的“鎮”不只四個,而是有很多很多(前面高第審評中已經敘述,這里不再重復)。那么符合“經略四鎮”牌坊中的“鎮”含義就只有軍事上重要的地方、明清兩代軍隊的編制單位這兩種了。明朝為了加強長城防御和指揮調遣長城沿線的兵力,把長城沿線分為九個防區即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太原鎮、延綏鎮(也稱榆林鎮)、寧夏鎮、固原鎮(也稱陜西鎮)、甘肅鎮,人稱之為九邊重鎮。根據前面的分析,高第“經略四鎮”牌坊中的“鎮”當指軍鎮,明代末期高第“經略”的軍鎮營包括在明九邊的重鎮,而對于高第直接“經略”或間接“經略”的軍鎮,根據其生平簡歷考察,只有大同、遼東、太原、固原(陜西)四鎮。據此筆者認為“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不是指的灤州管轄的開平、稻地、倴城、榛子鎮,而是指明朝晚期在長城沿線設立的九個重要邊鎮中的遼東、薊州、大同、固原(陜西)四鎮。
上述認識是筆者的一點心得和體會,以期拋磚引玉,找到對“經略四鎮”牌坊中的“四鎮”含義的正確答案,多有不當之處,懇請方家指正。
參考文獻
[1][2]灤州志編纂委員會.灤州志·人物列傳上[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7.
[3]灤州志編纂委員會.灤州志·灤州志書序[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