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典當業探析

鄭嘉璐

摘 要：明代，商品經濟進一步發展，典當業也隨之發展，當鋪數量增多。由于條件的限制，經營典當業的多是一些富有的商人和有權有勢的官員。經營典當業者為了謀求利益，一方面進行殘酷的盤剝，另一方面也根據實際情況不斷改善經營。

關鍵詞：明代;典當業;盤剝;經營

典當，或稱之為“典”“當”，或稱之為“典鋪”“當鋪”“解庫”“質典肆”“典當鋪”“解典庫”“盤點當”等，名稱眾多。它屬于高利貸資本中的一種比較高級的借貸形式。典當之物大到土地、房屋，小到珠寶首飾、古珍器玩，甚至破舊衣物都可進行典當，由當鋪估值后給予當票。當票，即贖取所當物品的憑證，上面多記載所當物品的名稱、數量，所當錢數、日期、當鋪名稱、贖取日期、利率地址等。贖期十月、二年或十年不等，一旦贖期內沒有將物品贖回，當鋪有權將物品進行毀賣。

關于典當業，人們一般認為其最早起源于公元5世紀南朝的寺院質貸。到了明代，典當業進一步發展，當鋪數量巨大，分布在各大小城市之中。

1 經營典當業者

經營典當業可以獲取高額的利潤，但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經營的，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第一，必須擁有比較雄厚的資本。因為開設當鋪不僅需要有固定店鋪和存放物品的倉庫，而且贖期較長，保管物品也需大量的資金。第二，必須具有較高的專業知識和管理才能。典當之物種類繁雜，對于首飾、珠寶、名人字畫等名貴物品，需要能鑒別其真偽，正確估值。此外，在保管過程中如何進行防盜、防火、防潮、防腐、防蛀等，這些都需要有專業知識的人來負責。這些就決定了經營典當業者并非一般人所能做之事。

經營典當業者主要有兩類人：①富有的商人。富商，特別是徽商，徽商開設的當鋪幾乎遍及于各個城市。例如，在北京，徽商汪箕家產數百萬，店鋪有幾十間。在江南常州府，資產大戶一半以上是徽商。在江北一帶，“今徽商開當，遍于江北”①，可見經營典當業者中徽商占據很大一部分。②有權有勢的官員。明初，朱元璋規定：“凡公侯、內外文武官四品以上不得放債。”②這一規定在永樂以后又被反復地重申。但是，為了巨大的經濟利益，很多官員無視法令，尤其是一些位高權重的高官更是如此。例如，宣德時，會昌伯孫忠就令家奴在濱州百姓中放債;正統時，駙馬都尉石也令其家奴進行放債;嘉靖時，翊國公郭勛在南京淮安、揚州、臨清、徐州、德州等地開設多間當鋪店鋪;萬歷時，巡撫湖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秦耀令其家奴在無錫、蘇州、常州開設當鋪。從上述諸多例子中可以看出，在經營典當業者中官員也占據很大一部分。

除以上兩類人之外，一般的官紳富民也有經營典當業者，但規模遠不及上述兩類。

2 明代典當業的盤剝情況

明王朝規定：“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并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余利計贓，重者坐贓論，罪止杖一百。”③但這些規定對那些貪圖暴利的典當業者來說毫無作用。因此，出現了諸多勒索形式，盤剝情況十分殘酷，特別是在租稅逼迫、發生災荒時更是變本加厲。

2.1 以貴作賤，以高作低

經營典當業者為了牟取暴利，往往會在書寫當票時將典當者所抵押的物品以貴作賤，以高作低。例如，《初刻拍案驚奇》記載，衛朝奉“或將金銀珠寶首飾來解的，他看得金子有十分成數，便一模二樣暗地里打造來換了粗珠換了細珠，好寶換了低石。如此行事，不能細述”①。又如《警世通言》中“解下的珠寶，但揀好的都換了自用”②。經營典當業者經常這樣將典當的物品以好換次，從中謀取暴利。

2.2 輕出重入，好入壞出

例如，明末江西撫州的當鋪，在典當之時給典當者銀兩時會輕三四分，而典當者在贖回之時要多收三四分。通過這樣一借一還，典當之人就會蒙受一些損失。如果再加上銀子成色方面的坑害，其所受損失就更加嚴重。又如《初刻拍案驚奇》中所載：“話說那衛朝奉，平素是個極刻薄之人。初到南京時，只是一個小小的解鋪，他卻有百般的昧心取利之法。假如別人將東西去解時，他卻把那九六七銀子充作紋銀，又將小小等子稱出，還要欠幾分等頭。后來贖時，卻把大大的天平兌進去，又要你找足兌頭，又要你補夠成色。少一絲時，他則不發貨。”③這也是一個非常經典的例子。經營典當業者就這樣經常在銀子的成色和重量上搞鬼，以此來勒索獲利。

2.3 以日作月

典當者贖回物品所付利息多少是與贖期長短成正比的。因此，經營典當業者為多獲取利息，經常在贖期上做手腳。他們對已過贖期才來贖回物品者，巧立“日利”“月利”等名目，來獲取暴利。甚至有些典當業者還以日作月來計息。明末文人艾南英在描述江西撫州典當業的情況，典當之時即使是月末，也要按整月來計息;贖回之時，即使那天是月初，也要按全月來計息。經營典當業者以此來獲取更多的利息。

從上述記載中，可以看出當時典當業的盤剝是相當之殘酷。

3 改善經營

明代典當業的經營是以利益為主，且盤剝情況十分殘酷。但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以及礙于明朝政府政策的規定，典當業像以前一樣經營已無法達到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目標。因此，典當業者順應社會發展趨勢，為了擴大營業，戰勝同業者，不斷改善自身的經營。

3.1 適當減輕剝削

3.1.1 降低利率

這也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明朝初期，規定民間貸錢取息之法，以三分為率。此時，一些典當業者意識到與其苛取厚息，還不如把條件適當放寬，利率適當降低，以此招攬更多生意，獲取更多的利益。到明朝末期時，很多地區的當鋪已經將利息降為二分。但是，徽州的典當業者，因其本錢多，善于經營，為招攬更多的顧客，不惜把利率降得更低，甚至出現了一分利。例如，在南京眾多當鋪中，福建當鋪較少，利息為三分、四分，相反徽州當鋪較多，利息僅為一分、二分、三分。因此，人們都比較喜歡徽州的當鋪，在這種情況下，福建的當鋪完全沒有辦法和徽州的當鋪進行競爭。

3.1.2 減少勒索

一些典當業者認為額外勒索太多，與苛取利一樣，不一定能獲得暴利。所以，一些典當業者為擴大營業額寧肯減少一些額外勒索。例如，嘉靖時徽商汪通保就是這樣做的，“……處士乃就彼治垣屋，部諸子弟，四面開戶以居，客至則四面應之，戶無留屨。處士與弟約：居他縣毋操利權;出母錢毋以苦雜良;毋短少;收子毋入奇羨;毋以日計取盈”④。從這段記載中可以看出，汪通保廢除了利息以外的各種額外勒索。并且他以法規的形式告誡他的伙計們，貸錢時不能以次的銀錢摻雜好的銀錢;不要預先扣除息錢;收子錢時，不要額外勒索;不要勒收日息，多算息錢。所以，他的當鋪常常人滿為患，周邊其他地區的人也來此進行典當。因此，上海以及旁郡邑的其他典當要想和其競爭，使自己的店鋪存活在下去，就必須要采取類似的辦法才行。

3.1.3 放寬贖期

在典當業中，典當者要取得貨幣，一般需要以實物作為抵押，限期取贖并付與利息。根據典當業的通例，一般是以二十四月為期，贖期內未贖回的，可以將其進行毀賣。當然也有少數的例外情況。例如，江西撫州府的當鋪，贖期為十個月，贖期到未贖就可將其毀賣。對典當者來說，后一種情況比前一種情況更為苛刻，所以在選擇典當時則不選后者。

一些典當業者通過改進經營，適當降低利率、減少勒索、放寬贖期，很快在同行業者中取得優勢地位，并獲得更多財富。而那些頑固堅持重利盤剝的典當業者則受到了嚴重的沖擊，其營業日漸減少，甚至破產。

當然，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各地經濟發展不平衡，多數地區還是自然經濟占優勢，這就決定了降低利率、減少勒索、放寬贖期等僅僅是種趨勢，其發展過程非常緩慢。即使在蘇、杭等經濟發達的地方，由于政治、軍事等因素的破壞干擾，也還出現過無數曲折和反復。但是不管怎樣，這種趨勢已經出現。

3.2 向工商業投資

典當業者在長期的經營過程中，掠取了大量的財富。“以末富之，以本守之”，很多富有的典當業者都會用錢購買土地。但同時，自明中葉以后，有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向土地投資，而是更多地轉向經營工商業。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

第一，明朝中葉以后，由于稅糧差役的不斷加重，往往會出現“以數金易畝田，獲利不及什百之一，而性命懸于呼吸”①的現象，有些更為嚴重的為此弄得家破人。這種狀況嚴重影響了很多人向土地投資的興趣。相反，投資工商業，有些差役可不必承擔。

第二，將資產投入土地后，周轉慢，獲利少。經營典當業者多是追求利益的，但投資土地，收成卻是有限的，有的一年一收，多者也不過一年二收或三收，周轉十分緩慢。如果出租，則抗租斗爭又不時發生。所以，要想借此來獲得更多的利益是比較困難的。這種狀況也對典當業者造成重大的影響。因此，他們中的很多人在獲得大量財富之后更多地選擇投資工商業。如明末常熟的毛晉，他家“有田數千畝，質庫若干所”②，后來他為了經營印書工場，把田地、質庫都賣了，以此作為經營印數工廠的資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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