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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生活中,因當事人權責觀念及法律認知能力的差異,出現了大量的合同分歧,若當事人不能協商一致,必然會形成爭端。有權利便有救濟,爭端進入法院或仲裁機構就產生了訴爭。因此,對合同的訴訟或仲裁解除程序進行深入分析和探尋,進而建構一套科學的審判或仲裁機制就顯得極為必要。但相對于范疇宏大的合同解除問題,本文僅探尋審判或仲裁實務中急需化解的統一和規范解除合同裁判進路的問題。
在眾多彌合解除合同爭端的路徑中,由于法院或仲裁機構具有裁判終局性,能夠有效化解爭端,保障市場交易安全,所以大多數當事人往往選擇以審判或仲裁方式解除合同以平息矛盾。不過,鑒于當前學界對合同解除問題各執一端,作為理論延續,審判或仲裁實務中也顯示出差異化的裁判進路。
1.以通知為前置條件:主張法院或仲裁機構不能直接受理合同解除訴請或仲裁請求。依《合同法》第96條第1款規定,一方當事人解除合同必須(而不是“可以”)先行以通知形式送達,也即解除權人解除合同須以有效送達含有解除合同意思表示的通知給相對人為前提條件。通知義務作為當事人解除合同的法定義務,在未履行通知義務情形下,當事人徑行起訴或申請仲裁,因與法律規定的審判或仲裁程序規則不相符,法院或仲裁機構對該請求應不予支持或駁回請求。
典型案例:2002年,原告浙江某廠與被告黃某訂立合同,約定由被告黃某為其定作一套磨具。隨后,原告向被告支付了定金,但被告并未依約交付磨具。因此,原告以此為由訴請法院判決解除合同……
法院經審理認為,在被告超期未交付磨具后雙方合同解除條件已成就,原告已具有合同解除權,但其并未按法律規定以書面形式告知對方,表達解除合同的意思表示,故應認定合同繼續在履行,原告現已喪失合同解除權。據此,判決駁回原告解除合同請求。①參見潘幼亭:《論合同司法解除的路徑選擇》,載《司法體制改革與民商事法律適用問題研究》,人民法院出版社2014年版,第1012頁。
2.否定職權解除的逆向理解:主張從法律字義上逆向理解《合同法》第96條第1款規定內容,也即審判或仲裁機構無權解除或確認合同解除。所以,當事人不僅不能提起合同解除的形成之訴,而且也無權提起合同解除的確認之訴。但確認合同解除訴訟或仲裁能由異議方提起,因為第96條已明文認可收到解除合同通知的相對人存“有異議的,可以請求法院或者仲裁機構確認解除合同的效力”的權利。
典型案例:甲公司是原告乙公司全資設立的子公司。2005年2月,原告與被告丙公司訂立合同,約定原告轉讓給被告其所持有的甲公司90%的股權。后來,因被告未按合同約定支付全款,原告遂訴請法院解除股權轉讓合同。
經審查,法院認為合同解除權系單純形成權,即無需提起訴訟,于權利人解除合同之意思表示到達相對人時發生效力,法院不能依職權干預,故駁回原告訴請。②參見陶向陽:《試析合同解除的方式》,載《人民法院報》2007年5月3日第6版。
3.以判決解除為必要:主張法院或仲裁機構有權直接裁判合同解除。一般而言,合同解除權人應以訴訟或仲裁途徑實現合同解除效力,因此法院或仲裁機構就必然掌控著直接裁判合同解除的權力。此外,該觀點主張誠信方在長時間內未向相對方送達含有解除合同意思表示的通知,現通過訴訟或仲裁的途徑請求法院或仲裁機構裁判合同解除,合同解除的效力應以裁判生效之日為起算點。
典型案例:原告建設公司與被告麗超中心訂立《租賃合同》,將其所有的土地出租給被告使用。但該塊土地性質為耕地,不得用于養殖,而被告違反合同約定改變土地用途,擅自將該地轉租他人用于養殖,故原告請求解除雙方簽訂的《租賃合同》。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違反合同禁止轉租的約定且改變涉案土地農用用途,已構成根本違約,故判決解除原、被告間簽訂的《租賃合同》。①參見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法院(2013)大民初字第5392號民事判決書。
4.以審查確認為要件:主張當事人行使解除權是合同約定或法律賦予的權利,該權利可具體劃分為當事人的訴訟或仲裁權利,但并非法院或仲裁機構的裁判權可替代。因而,該觀點認為法院或仲裁機構可以審查解除合同訴請或仲裁請求,但沒有權力直接裁判合同解除,只能審查確認合同當事人行使解除權程序合法與否、送達有效與否等問題,并作出確認或駁回請求的裁判。一旦合同生效,就表示合同內容要件已具有法律強制效力,包括當事人、國家公權力在內的任何人或職權部門均不能隨意變更已確定的合同,且合同解除規則亦不能例外。
典型案例:原告瑞邦公司通過招標拍賣程序競得涉案土地,并為該土地的開發建設作出積極準備,但被告至今未能交付符合拍賣和開發條件的涉案土地,故原告根據合同約定向被告發出解除合同通知,后又起訴至法院要求解除合同。
法院經審理后認定被告經催告后仍延期交付土地,該行為已促成合同約定解除條件成就,故對原告發出解除合同通知效力予以確認……②參見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14)川民初字第84號民事判決書。
若上述典型案例不具代表性,那么中國裁判文書網收錄的巨量司法判例就足以證明,筆者以合同解除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后獲得了6239件相關裁判文書,其中判決解除合同4429件,占71%,確認合同解除1123件,占18%,確認合同解除無效126件,占2%,其他類型561件,占9%。
而更具權威性的是,最高法院每月編印的公報中的示范性案例③《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05年第1期-2016年第12期有關合同解除案例共16件。,更加凸顯出有關解除合同主張的裁判類型,如判決解除合同11件,占96%,確認合同解除1件,占1%,確認合同解除無效1件,占1%,其他類型3件,占2%。
從上文可看出,解除合同理論的差異引致了審判或仲裁裁判進路的差異。這一差異體現在法院或仲裁機構裁判當事人合同解除主張的分歧,也體現在裁判方向上的明顯差異。這導致了當事人利用合同標的物獲取最大利益的機會存有差異,也反映出審判或仲裁尺度的不統一,從而對審判或仲裁權威性和統一性形成負面影響。
盡管學界對解除合同裁判理念爭議不斷,審判或仲裁實務中有諸多疑難,但依然不能脫離對當前解除合同相關立法規則的路徑探尋。目前,我國關于解除合同的立法規則主要集中在《合同法》第93條至96條中。這當中,當事人協商解除和約定解除合同的規則分別體現在第93條第1款和第2款,而法定解除合同的情形則體現在第94條及第95條,第96條則是約定解除及法定解除的法定程序。這些規則顯示出國家對民事私法自治精神的尊重和保護,即解除合同效果應以當事人明確的解除主張為必要條件,以解除主張有效到達相對人為充分條件。
不過,當前大部分合同類司法解釋均明文規定了與合同解除立法精神不相吻合的裁判規則。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融資租賃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11條規定,出租人或者承租人請求解除融資租賃合同的,法院應予支持。又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3條規定,出賣人因未取得所有權或者處分權致使標的物所有權不能轉移,買受人要求出賣人承擔違約責任或者要求解除合同并主張損害賠償的,法院應予支持。這類規定,比比皆是。但值得關注的是,這類司法解釋事實上已讓眾多審判、仲裁人員或當事人對合同解除立法規則產生了曲解,即合同民事主體間出現爭端欲解除合同的,必須向法院或仲裁機構起訴或申請仲裁,由法院或仲裁機構裁判后才能實現合同解除的效力。這顯然有著逾越權限行使立法權力之嫌,且與我國合同法立法目的及有關解除規則相悖。但解讀相關司法解釋的具體條文,從中可看出經最高法院適用性司法解釋后,裁判解除模式在審判或仲裁實務中已被我國合同解除規則所接納。①參見孫瑞璽:《論合同解除權行使的方式》,載《蘇州大學學報》2012年第2期。
所謂通知解除方式,亦稱之為行為解除方式,指唯有合同解除權人有權確定合同解除效果,也即解除權人解除合同的真實主張有效送達相對人時即發生合同解除的效果。這一方式的典型規范體現在我國臺灣地區、德國等國家或地區的民法中。在這一方式中,審判或仲裁程序并不是確認合同生效的要件,而且合同解除的真實主張并不依賴于解除權的附加原因,即便附加原因存有錯誤,也未能影響真實主張的效力。
而裁判解除方式,指合同法規定的法定解除情形中,只要法定解除條件成就時,合同誠信方即可行使解除合同權,但只有通過審判或仲裁裁判程序才能實現合同解除的效力。法國民法典相關條款為裁判解除方式的典型代表。②參見尹田:《法國民法中合同解除的法律適用》,載《法商研究》2013年第6期。該方式關注的是,合同解除權人應當通過訴訟或仲裁路徑行使解除權,解除僅能由法院或仲裁機構依職權行使。
在以上兩種認定方式中,解除權人行使合同解除權的成本和進路有較大差別,凸顯了立法理念的迥異,亦顯示出合同立法規范漸進完善的發展歷程。而正由于當前我國立法與司法解釋相關內容發生規范性銜接斷裂,致使在審判或仲裁實務中產生諸多疑問:一是當事人發生爭端需解除合同時,是否僅能由法院或仲裁機構確認合同解除?二是訴訟或仲裁解除合同的具體時間可否為審判或仲裁裁判生效之日?這些微乎其微且易于被遺忘的問題,在事實上引致了實務中裁判進路的沖突及造成當事人合同利益的巨大損失。
1.“否定職權解除”與“以通知為前置要件”的觀點本質上是審判權或仲裁權的不在位。該觀點均沒有法律依循,理由是解除合同權系法律明文賦予當事人享有的一項民事權利,且訴權或仲裁權是合同各方當事人啟動法律救濟的一項非實體性權利,法院或仲裁機構作為裁判機構,只要合同當事人的起訴或仲裁申請符合相關法律規定,就必須立案審理或仲裁并作出相應裁判。缺乏訴權或仲裁權的權利并非完整的法定權利,但訴權或仲裁權歸根結底是尋求法律強力保護的權利。解除權作為法律賦予合同當事人的一項基本權利,其必然獲得國家公權力的強力保障,而訴權或仲裁權顯然屬于公權力強力保障的范圍。假若不確認合同當事人起訴或仲裁主張合同解除或確認解除合同效力的權利,或一味強調合同當事人先行通知而訴訟或仲裁在后,那么合同當事人的解除權就難以實現法律意義上的維護。因而,不確認合同當事人可以自主選擇提起合同解除訴訟或仲裁的思維與不支持合同當事人解除主張的裁判路徑當然無事實和法律依據,實為審判權或仲裁權的不在位。
2.“以判決解除為必要”的觀點本質上是審判權或仲裁權的越位。該觀點雖然認可了法院或仲裁機構可以審理或仲裁解除合同,但仍有一些問題:
(1)法院或仲裁機構直接裁判解除合同與合同立法規范相違,極易引致立法、司法或仲裁和現實之間的悖逆。雖然《合同法》第96條第1款對通知解除合同規則作出了明確規定,但現實中,合同解除權人向法院或仲裁機構主張解除合同后,相對人已通過接收上述機構送達的含有主張合同解除的訴狀或仲裁申請書明晰了當事人合同解除的真實意思,按照法律規定此時合同已解除。然而,法院或仲裁機構經過一定期限的審判或仲裁程序進而作出合同解除的生效裁判文書,事實上就產生了一個近乎荒誕的情形:即有效合同被重復解除。對此,法院或仲裁機構難以給出滿意的解釋,亦無法回應實踐中的諸多窘況,因為審判權或仲裁權確實不受約束地跑出了制度的“籠子”。
(2)法院或仲裁機構裁判合同解除容易擠占或替代了合同當事人基于合同的自主權利,這既無助于爭端的迅速化解,也不利于維護合同權益人的合法利益。合同解除權作為形成權的一種形式,僅能為合同民事主體所專有。而當事人是否具有合同解除資格,以及是否具備行使解除權的條件并不依法院或仲裁機構的裁判生效與否為轉移,它們是客觀真實的。法院或仲裁機構以公權的方式徑行裁判合同解除,顯然存在著以維權為名、行奪權之實的嫌疑。①參見鄭靜春:《合同解除的若干問題研究》,載《四川理工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
實踐中,當事人行使合同解除權通常是合同目的已無法實現,且為蒙受或行將蒙受損失的誠信方,其寄望于通過審判或仲裁程序盡快解除合同,實現損失挽回并獲得相應賠償。但在法院或仲裁機構裁判合同解除并以裁判生效之日作為解除合同的具體時間的境況下,合同相對人很有可能以鑒定申請或反訴等方式拖延審判或仲裁程序,并在裁判生效前的訴訟或仲裁程序中通過營運合同標的物獲取更多不當利益;相反,具有合同解除權的誠信方卻并未因此獲得倍增收益。所以,此舉與審判或仲裁的權利救濟價值和功能不相符,也難以獲得合同解除權人的真心理解和認同。
尤值關注的是,在“以判決解除為必要”觀點的導向下,實務中往往會出現這樣的尷尬:即作為合同自由范疇內的法律事實的解除合同的具體時間問題,常常隨著案件審理或仲裁程序的延長而變得飄忽不定,常常伴隨案件是一審或仲裁生效,或是二審、再審程序而不斷變化。甚至由于爭端審理或仲裁期限漫長,導致爭端可能還處于審理或仲裁階段,但當事人雙方合同的權利義務已終止(如履行期限屆滿等事由),在這種情況下,當事人即便主張解除合同,也是于事無補了。
可以說,在“以判決解除為必要”的進路下,合同解除具體時間確定問題,在審判員或仲裁員的裁判權力和審判或仲裁程序面前,總是在潛移默化中處于被不斷替換或剝奪的境況,也讓審判或仲裁面臨諸多非難和質問,這無助于構建科學系統合理的審判或仲裁機制。
要厘清上文諸多疑問,或者說要有效矯治上文差異化司法或仲裁裁判和重新彌合規范沖突,必須正確理解和認知合同解除權。
1.權利主體方面:合同解除權并不屬于法院或仲裁機構,而只能由當事人行使。合同解除,從行為過程看,是合同簽立的逆向行為,合同簽立是使當事人間的權利義務得以確立,而解除則使當事人間的權利義務關系終止,但不管是合同簽立還是解除,它們均屬于私法自治范圍,都是當事人對自主權利的擇取,且與他們的真實意思表示相關。
而《合同法》第93-96條規定合同解除權行使的不同情境,其功能主要為盡快實現合同目的、維護市場經濟有序運轉而賦予合同當事人解除權。但從行使解除權主體看,《合同法》第93條確認了合同當事人的協商或約定解除權,規定當事人協商一致或事前約定可賦予一方或多方行使解除權,而第94-96條則是在當事人就解除權未達成合意的狀況下通過立法的形式確立一方當事人的單方法定解除權。
可以說,不管是立法規范還是理論探索,均一致確認了合同解除權屬于合同當事人所有的具有排他性的自主權利,而包括法院或仲裁機構等在內的外部權力是不能隨意介入的。
2.權利屬性方面:理論通說認為,解除權屬于形成權。①參見馮慧波:《論合同解除權的行使》,載《探索社會主義司法規律與完善商事法律制度研究》,人民法院出版社2011年版,第916頁。一般情況下,形成權自相對人收到權利人有效意思表示時即發生法律效力,既無需向法院或仲裁機構提出請求,亦無需申請強制執行,更無需對方當事人同意,只有在權利效力存異議的狀況下才需通過審判或仲裁途徑來解決。換言之,解除權行使無需他人合意或法院、仲裁機構裁決,只要當事人經合法程序主張即可解除。可見,合同解除權與形成權的屬性相吻合。在我國實行當事人以通知解除為前置的境遇下,立法僅確立了合同當事人具有協商解除或通知解除合同的權利,并沒有明確規定法院或仲裁機構具有裁判解除權。概言之,法院或仲裁機構并無法律依據直接裁判解除合同,當事人是否享有約定或法定解除權才是它們審查的范圍。②參見王兵:《對〈合同法〉第96條第1款規定“應當通知對方”的正確理解與適用》,載《法律適用》2008年第12期。
3.權利行使程序方面:由于我國采用“受信主義”原則,即送達生效。③參見杜晨妍、孫偉良:《論合同解除權行使的路徑選擇》,載《當代法學》2012年第3期。所以,只要當事人有效主張合同解除后即發生相應的法律效果,訟爭只是確認合同解除的效力。而且,基于合同私法性質,解除合同行為應是合同當事人的自主權利,所以合同解除權人行使解除權既可提起訴訟或仲裁,亦可通過協商解除合同等非訴形式。《合同法》第96條第1款并未賦予法院或仲裁機構依法律依職權裁判合同解除,僅是明確規定其確認解除合同的效力。因而,當事人在起訴或仲裁時明確表示要解除合同,并使用了“請求法院或仲裁機構裁判合同解除”等類似表述,審判或仲裁機構仍應認定當事人已向相對人為合同解除的意思表示的有效主張,訴請或仲裁申請是要求相對人履行合同解除后的相應法律義務,或者是確認解除合同后雙方基于合同的權利義務關系的終止。
從以上三個視角看,解除合同訴訟或仲裁并非形成之訴,其實質為確認之訴。即合同解除權人請求合同解除訴訟或仲裁真實意思是請求法院或仲裁機構審查確認其以起訴或仲裁(含通知)形式解除合同的效力。畢竟,尊重和保障民事主體的合同自由,是我國合同法必須遵循的基本價值,也是審判或仲裁機構在解除合同裁判中應守持的價值取向。
當前,《合同法》規定當事人行使合同解除權的程序是較為精致和完善的。一面賦予當事人合同解除的行使權,一面又嚴格要求他們在法定或約定期限內遵循既定的方式和程序行使權利。可以說,在合同法明確規定以通知方式解除合同的契約自由架構內,亦涵括審判或仲裁介入解除合同的規則,這彰顯了合同法所守持的國家干預與私法自治所顯示出的基本價值和功能的迥異。
不過,鑒于立法的高度概括性,相關司法解釋在審判或仲裁實務中被不斷優先適用,要建構科學的解除合同的裁判規則就不能對彌合相關司法解釋與立法間存在的規范沖突視若無睹。且這種重新彌合必須充分考量高位階法律的嚴肅性、立法與司法解釋間的銜接性、規范自身的穩定性及司法運轉的高效性等多重因素。因而,建立在以裁判解除為必要基礎上的相關司法解釋,其相關條款往往容易使大部分裁斷訟爭的審判或仲裁人員顧名思義地斷定,只要合同當事人請求或主張解除合同的,法院或仲裁機構經審查后依法律依職權給予合理支持的方式就是判決或裁定合同解除,并一以貫之,自以為然,使自己在無形中成為以裁判解除為必要觀點的堅定踐行者和宣揚者。
因而,在遵從合同解除法律規范和維護當事人民事權利的雙重價值取向的前提下,有關解除合同的立法或司法解釋條款的銜接可進行以下兩種類型的修訂:
1.現有立法文本類型:
第*條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
修訂后的相應司法解釋條文:
第*條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當事人請求解除合同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予支持,并裁判確認合同已解除……
2.現有立法文本類型:
第*條 當事人根據本法的相關規定主張合同解除的……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確認解除合同的效力。
修訂后的相應司法解釋條文:
第*條 有以上情形之一的,當事人主張合同解除的,人民法院或仲裁機構應當依法確認當事人合同解除行為的效力,并裁判合同已解除。
如上文所述,以審查確認為要件及以通知為前置的觀點可以全面展現合同自由的基本價值和功能。繼續守持以判決解除為必要的做法,實質上是在摒棄整體利益下讓渡給審判或仲裁人員極大的解除合同裁量權,其本質上是以維護權利為幌子,固守本位主義,滿足小圈子利益,其結果既悖逆合同意思自治原則,又可能會引起二次訟爭。
在審判或仲裁實踐中,由于合同法并沒有對當事人通知解除合同具體方式予以明確規定,因而可靈活掌握通知解除合同的具體方式,以有明確的解除合同意思表示的通知和有效送達為判斷準則。因而,將當事人提交訴狀或仲裁申請書并經由法院或仲裁機構向相對人的送達行為視為當事人向相對人送達了有效的合同解除通知。法院或仲裁機構經審查確認當事人解除合同的法定或約定條件成就時,則訴狀或仲裁申請書副本送達相對人之日為合同解除的時間。①參見楊永清:《合同法第九十六條中的“通知”包括通過法院通知》,載《人民司法·應用》2008年第19期。對起訴或仲裁之前當事人已向相對人發出有效解除通知的,則合同解除的時間可追溯至當事人通知解除之日。只有這樣,才能有效應對實務裁判與立法、司法解釋間的沖突帶來的新的裁判不公問題。
概言之,根據以審查確認為要件及以通知為前置觀點的要求,合同解除仲裁程序或一審程序在實務中的合理裁判進路可以劃分為以下幾種情形:
情形之一:當事人在有效送達解除合同通知后提起訴訟或仲裁請求解除合同或主張合同已解除的,法院或仲裁機構應審查當事人合同解除行為的合法性,并合議是否作出確認合同通知解除效力的裁判;有效通知的,合同解除日為解除合同通知到達相對人之日。這因為依法行使解除權的解除權人的有效解除合同通知到達相對人時,合同即發生事實上的法律效力,產生合同解除的效果,審判或仲裁機構僅能確認通知解除合同行為的效力。
情形之二:在解除合同條件成就時,當事人未經通知解除合同即直接訴訟或仲裁請求解除合同的,法院或仲裁機構應審查當事人合同解除條件是否成就,并合議是否作出確認合同解除的裁判;合同解除條件成就的,合同解除時間上溯至相對人收到法院或仲裁機構送達載有當事人請求解除合同請求的訴狀或仲裁申請書副本時。這是因為依法行使解除權的解除權人雖未經訴前或仲裁前通知解除程序,但其向法院或仲裁機構起訴或仲裁,本身即表達了真實的解除合同的意思表示。當事人遞交請求解除合同的訴狀或仲裁申請書并經法院或仲裁機構向相對人有效送達的行為具備了有效通知相對人解除合同的效力。
情形之三:當事人先行發出解除合同通知,相對人有異議,向法院或仲裁機構起訴或仲裁請求確認通知解除合同行為無效,并請求繼續履行合同的,法院或仲裁機構應審查確認當事人通知解除合同行為的效力及相對人異議理由是否成立,并據此作出支持或駁回相對人訴訟或仲裁請求的裁判。這因為根據《合同法》第96條第1款的規定,法院或仲裁機構僅能審查當事人解除通知行為的法律效力以及相對人異議程序的合法性,并據此作出相應裁判。
情形之四:當事人因履行合同引致糾紛,訴至法院或仲裁機構時未主張解除合同,而是徑直主張相對人承擔違約責任或請求合同解除后的違約賠償事宜的,法院或仲裁機構在審查案情后,認為相對人的違約行為構成根本違約,應主動行使釋明權,向當事人釋明是否請求裁判解除合同,并據此作出支持或駁回訴訟或仲裁申請的裁判。在實務中,當事人因缺乏法律知識而越過作出解除合同的意思表示,直接要求相對人承擔合同解除違約責任或請求合同解除后的違約賠償事宜的情形,因此,審判或仲裁人員應審查違約行為是否構成根本違約①參見彭貴:《論人民法院在合同解除之訴中的釋明義務》,載《法律適用》2010年第Z1期。,并據此決定是否應當向當事人釋明請求裁判解除合同及作出相應裁判。
從上述幾種情形看出,合同自由(涵括締約自由和解約自由)的價值是維護市場交易主體的合法利益,注重的是效益和成本的均衡,而國家介入的基本功能是保障市場經濟的良性高效運轉。而以通知為前置的裁判規則彰顯了國家對合同自由價值的尊重和保護,其在以法院或仲裁機構名義確認當事人具備合同解除行使資格的同時,亦有效化解了裁判解除方式致使解除合同具體時間的不確定性及因此引致的當事人權責分配極不穩定的審判或仲裁困境。
當前,解除合同的立法規則已為當事人解除合同制訂了較為健全合理的程序和行使方式,但有關解除權的審判或仲裁實踐卻相悖于立法的基本價值,解除權的審判或仲裁化趨勢在被不斷放大和異化。這種裁判價值導向無正當合理性,實質是審判權或仲裁權的越位,應當“退其權力”“歸其位置”,確立以通知解除方式為裁判基本導向,并將合同解除之訴界定為確認之訴(而非形成之訴),從而真正構建起系統完備理性的合同解除裁判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