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銳,歐世彬
(1.吉林師范大學,吉林四平 1360000;2.湖北省隨州市曾都區鐵樹學校,湖北隨州 441300)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可見人們對吃飯的重視。從古至今中國人愛吃,也愛談吃。在這樣一個地大物博的中國,主食上一直就有著“南米北面”的說法,味道上有著“南甜北咸東辣西酸”的區別,口味十分之復雜。
汪老的飲食在口味上并沒有局限性,除了家鄉高郵的食物和求學昆明的食物,他還嘗過越南的石斑魚、揚州的干絲、四川的豆花、北京的豆汁兒等等,對吃食百無禁忌什么都去嘗試。他既可以坐在南方的飯館里吃著時令小菜,也可以坐在內蒙古草原的蒙古包里大快朵頤的吃著手把羊肉。各地區的人們由于習俗、氣候和飲食習慣的差異,造成了飲食上的區別。如廣東人吃蛇、老鼠、蝗蟲等等,傣族人吃苦腸,在大部分地區我們是不吃這些比較另類的食物的,可這在當地是沒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可能我們不去吃,但是我們不能干擾或反對別人吃,更加不能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別人吃自己所不能接受的食物。
一個人的口味還是要放寬一點的,不能偏食,才能真正的品味到世間味道各異的美味佳肴。對食物是這樣,對文化也是這樣,要有兼容并包的態度。在進行文化創作時,我們不應該一味地去選擇自己所熟知的題材,要嘗試更多新鮮的東西,將視野放的更加開闊些,勇于去觸碰揭開那些曾經未知的角落,勇于嘗試新鮮事物,方能有所成就。
記得高中時期學過一首辛棄疾的詞,《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中,“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用了莼鱸之思的典故。講的是晉朝人張翰,字季鷹,在洛陽當官,看到秋風吹起,想起了蘇州家鄉美味的鱸魚,于是便辭官還鄉了。汪曾祺也借《四方食事》寫故鄉高郵的食物,來寄托自己濃濃的思鄉之情和對童年時光的懷念之情。
在《四方食事》這本書中作者寫到了故鄉高郵的炒米,用糯米炒炒米在高郵預示著快過年了。還寫到了高郵的焦屑,把煳鍋巴磨成碎末就是焦屑了。焦屑和炒米一樣都是每家每戶必備的食物,易儲存也易攜帶,食用起來非常的方便。作者記起童年時為了躲避戰爭一家人躲進煉陽觀,在祖母的指揮下,帶了些炒米和焦屑用來度過特殊的時期。說起故鄉的食物當然少不了高郵盛產的鴨蛋,在《端午的鴨蛋》一文中,作者由家鄉端午節的風俗寫到故鄉的特產咸鴨蛋,寫到了高郵咸鴨蛋的特點及吃鴨蛋的講究等等。汪曾祺走過路過不少的地方,更是品嘗過各地的咸鴨蛋,原文所述“所食鴨蛋多矣,但和我家鄉的完全不能比!”。這樣一個自豪驕傲的語氣,突出了汪老對故鄉咸鴨蛋的喜愛以及對傳統風俗文化的認可。
作者寄情于物,以物含情。從字里行間透過食物本身,我們能夠體會到作者對于祖母、對于童年、對于家鄉的一種濃濃的思念之情。
在西南聯大昆明求學的七年中,汪曾祺利用課余時間深入到生活的里層,充分感受昆明的風土人情,這也為后來他在文學上的創作積累了寶貴的素材。
在《昆明的吃食》中,汪老為我們介紹了東月樓和映時春這兩家老飯館,對這兩個飯館各自的地理位置、名菜、做生意的情景等進行了繪聲繪色的描述。通過文字,作者介紹了昆明的過橋米線、汽鍋雞、餌塊、各種菌等等食物的特點及做法,在介紹米線時,作者穿插了老師沈從文請巴金吃米線的事,還介紹了昆明的點心和小吃,火腿月餅、破酥包子、玉麥粑粑等等,昆明的果品,梨、石榴、桃、木瓜等等。汪曾祺將昆明的食物一樣一樣詳細的描述出來如數家珍。在汪曾祺用大量筆墨對食物進行詳細的描寫中,并不會讓我們覺得是在看一本菜譜那樣循規蹈矩,而是加入了自己主客觀的感受,使文章變得更加生動有趣。《昆明菜》中,作者說道:“我離開昆明整四十年了,對昆明菜一直不能忘”。食物中蘊含著汪曾祺在求學階段過程中難忘的記憶,反映出了昆明求學的那段時光在汪老的記憶深處是十分深刻和珍貴的。但是時光的流逝總會配上“物是人非”這樣一個詞語,當四十余年過去了,汪老再次重回昆明時,曾經記憶中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食物都已經變了,曾經傳統的東西在歲月洗禮中已悄然的流逝了。
汪曾祺寫昆明的時光總是讓我覺得比寫故鄉高郵多了那么一絲絲世事變遷的憂傷,對老師的懷念、對過去的懷舊、對物是人非的感慨,都讓我們感悟到了汪老不經意間所流露出更加深層次的含義,體會到汪老充滿詩意化的語言與真實和諧的審美情趣。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中國作為一個疆土廣闊,人口眾多的國家,各地區的飲食上有著顯著的差異性,受各地的自然環境、氣候條件、民族習俗、歷史文化等的影響,各地的飲食文化相互影響相互包容,求同存異。
從口味上來看,從北到南,口味由咸到淡;從西到東,口味由辣到甜;從陸到海,口味由重到輕。正是因為地域差異性才形成最具有影響和代表性的也是被社會所公認的“八大菜系”:魯、川、蘇、粵、閩、浙、湘、徽。但在中國對于各地的吃食似乎好像都被貼上了某種標簽,比如說到“麻和辣”人們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川菜和湘菜。但其實不是所有的四川人和湖南人都吃辣,也并不是只有四川人和湖南人才吃辣。一個人的口味既有一定的固定性,也有相對的遷移性和可變性。在昆明求學的汪曾祺跟著同學一起吃直接在火上烤的青辣椒,使本不會吃辣的汪老,練的也很能吃辣了。
人們往往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到各個地方,因求學、因經商、因工作、因遠嫁等等。在這個過程中一個人的口味會不由自主的去貼合當時所處的環境,可能是有意的去嘗試也可能是不得已而為之,但這些都為我們的人生增添了燦爛的光芒。人口的流動和遷移,使得地域文化的變遷,更使得各地方的飲食文化進行融合。一個人的口味要具有包容性,東南西北各地的特色食物都去嘗一嘗。一個人的耳音要具有開闊性,全國各地的方言都能略懂一二。用包容的態度去接受差異性,敢于去嘗試去接受,我們從未接觸過或者曾經很抗拒的事或物。可以再次拓寬我們對于生活的興趣,豐富我們對生活的感受與體驗。
汪曾祺出生于一個舊式地主家庭,祖父做過拔貢,祖母是詩人談人格的女兒。父親汪菊生,多才多藝,不僅對金石書畫皆通,年輕時是一個擅長單杠的體操運動員和一名在足球校隊踢后衛的足球健將,而且還會很多的樂器,會做菜,喜歡養鳥。汪曾祺審美意識最初的形成,與他從小跟著父親一起,看父親作畫有關。父親為人的隨和、對名利的淡泊、對生活情趣的追求,教會他懂得了生活的情趣,對汪曾祺日后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汪曾祺本身才華橫溢,情趣廣泛,愛書畫,愛烹飪,對于戲劇與民間文藝也有一定深入的研究。他的一生經歷了許多的挫折與不公,他深知現代社會生活的喧囂,但始終保持著平靜曠達的心態,用文字將讀者帶入到一個寧靜、閑適、恬淡的文學世界,志在追求心靈上的愉悅、凈化與升華。
四方食事,不過人間一碗煙火。汪曾祺將生活藝術化,他不僅喜歡品嘗各地的美食,而且還喜歡自己親手去做。汪曾祺像是繼承了家族烹飪的技術一樣,烹飪天賦極強。在《家常酒菜》一文中,家常酒菜要有新意、省錢、省事,主人家在烹飪時要邊料理邊與客人聊天,用來顯示自己的從容不迫。在《尋常茶話》一文中,祖父教年幼的汪曾祺讀書,祖父對于生活很儉省,但對于喝茶卻十分講究。用專門的壺泡茶,專門的杯子品茶,有時候會另外拿出來一個杯子,給汪曾祺也嘗一嘗。以至于后來汪曾祺也有了喝茶品茶的習慣。
一個人的飲食習慣,往往是在后天受多方面影響而形成的。一個家庭乃至整個家族對個人飲食習慣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悠久而深遠的。在這種影響之下,我們也相對的繼承與發揚了我們所熟知的飲食文化,讓一個家庭乃至于一個家族的飲食文化被刻上歷史的印記。讓充滿民族文化的飲食,能夠得以流傳、繼承和發揚。
汪曾祺在外求學42年,花甲之年的汪老重回故鄉,隨著歲月的流逝,年紀越大的人,對于“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這句話的理解也就越透徹。
汪曾祺初到云南求學,江蘇與云南的飲食大相徑庭,使人最難以忘懷的,還是蘊含著兒時記憶充滿家鄉味道的美食。《咸菜茨菰湯》這篇文章里,汪曾祺談到自己小時候對茨菰并沒有什么好感,是難吃的,苦苦的。但過了三四十年后,因為久違,多年不曾回鄉久居北京的汪老對茨菰有了別樣的感情。將思鄉情寄托在茨菰上,包含著思鄉情的茨菰并不難吃,反而別有一番風味了。并寫道:“我很想再喝一碗咸菜茨菰湯。”。汪老的一生無論身在何方,無論走了多遠,走了多久,他都始終忘不了記憶里“兒時的味道”。汪曾祺既是對兒時記憶的尋根,也是在這繁華都市中去尋找故鄉高郵的那份閑適與寧靜的生活。所尋所求的是肉體的回鄉、味蕾的回鄉、精神的回鄉。
人們總是在離去與歸來中去領悟,所有的離去都是為了歸來。汪曾祺在《四方食事》寫了很多自己故鄉的食物,也寫了自己求學昆明,以及因為工作或別的什么原因而去到天南海北品嘗各地的特色食物。但不僅僅只是寫各地的飲食,在講述各地飲食文化的文字中,還穿插了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感。在各種離去中,對于故鄉食物的深切回憶與懷念,其實在一定意義上是汪老對自身精神回鄉的一種“尋根”。
如果說一個人是文學家的話,那么首先他一定是個生活家。汪曾祺被評為“中國最后一位士大夫”,生活對于他而言,是美好而富有情趣的。他將平淡的生活過的閑適、典雅、有趣、充滿詩意,用家長里短般的話語給我們帶來了,蘊含著種種深意關于美食散文的一本書《四方食事》。汪曾祺善于觀察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文章的取材貼近生活、貼近實際、貼近群眾,在日常生活的飲食中去探索人生,尋找記憶。在普普通通的食物里,發現生活的美妙。汪曾祺所書寫的都是凡人凡事凡物,但又高于這表面的平凡,表現了他的生活態度、審美情趣、價值追求。汪曾祺的一生經歷了許多挫折,但年過七十的汪老對于生活仍然充滿熱情,在《旅食與文化》中說道:“活著多好呀!”。之所以會寫汪曾祺源于他對平凡生活的那份熱愛影響了我。看過汪老的作品,有時你會不由自主的被這個可愛老頭的文筆逗樂。他用一支筆,將我們帶入到了人生的另外一重境界,讓我們知道,原來平凡的生活也可以過得如此精彩有趣和富有詩意。